甘蔗记忆

　　提起甘蔗，满满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家里种甘蔗源于一次我跟妈妈去地里掰玉米。那时的玉米杆已经变黄快干了，但我当时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一棵青色的，掰断，像吃甘蔗一样吃了起来，妈妈问我甜吗？我点头说甜。

　　从那次后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家开始种甘蔗了。是在我家门口最近的那块地。妈妈还经常让我去看甘蔗，因为村里种甘蔗的人少，害怕会有人偷。我拿着家里盖缝纫机的小垫子，爸爸在甘蔗地正中间的地方，砍了几棵甘蔗，腾出一小块空地来。我铺上小垫子，四周都是甘蔗，我成了甘蔗小屋的主人。甘蔗小屋里很阴凉，我会在那看蚂蚁，故意从家里带些馒头，把碎屑给蚂蚁吃，他们似乎懂得我的热情与善意，把馒头碎屑搬、扛、推运走，从来没有蛰我。倘若有一只爬到了我的脚上，我也会用手指轻轻把它弹掉，不会伤害它。

　　观看蚂蚁吃馒头占用我很多的时间，但我知道，我来这里不是跟蚂蚁玩的，我的主要任务是看甘蔗，抓偷甘蔗的贼。因此，我一般情况下都不做声，怕一出声，那些偷甘蔗的就知道有人看而不敢偷了。我也不敢自己把甘蔗掰断了吃，怕有人看到有人掰，自己也掰。我静静等候甚至期待偷甘蔗的人咔嚓掰断甘蔗的声音。但是，奇怪得很，我天天在小屋内伺机抓贼，从来没有等待到那咔嚓的声音。倒是有一天听到了甘蔗叶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循声望去，是一条蛇，我吓得不敢动。那蛇其实最怕人的，它发现了我，赶快绕着离开了。自此，我看甘蔗就有了一些害怕。期待有偷甘蔗的咔嚓声又支起耳朵使劲儿辨别是不是有上次那样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遗憾，我没有逮到一个偷甘蔗的贼，当然也没有再看到那只蛇。可是后来听二姐夫说，他跟二姐订婚前还来过我们村偷过甘蔗呢。我立马起劲儿了，因为妈妈说过我们村也就两三家种了甘蔗的。我天天在那守着，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在心里懊悔。多少年过去了，昨天同几个姐姐一同回娘家，我还突然想起了，二姐夫偷我们家甘蔗的事。可能他偷的不是我家的甘蔗，但当时就这么认为是偷了我家的甘蔗的。

　　甘蔗收获的时候是最让大家开心的了。大人忙把甘蔗一堆堆儿从土里挖、拔出来，然后用稻草绳捆成捆儿，我则在旁边吃甘蔗。等大人们用架子车把甘蔗拉回家，放到一间屋子里，爸爸哥哥他们才开始吃甘蔗，就靠着屋子的墙边蹲着吃。爸爸吃甘蔗是我们家最厉害的，不会因吃多了磨破嘴角，也不见他塞牙。一会工夫，他能吃上几棵，夸张点甘蔗皮就在脚边能堆上一座小山呢，我们当地口语是一gudui.

　　奶奶也爱吃甘蔗，我记事起，奶奶就没有牙齿了，她吃甘蔗的方式很独特。因为我们种的那种甘蔗品种不是现在卖的那种广东或广西的甘蔗，而是粗的才跟黍秸秆差不多粗，而且皮薄，奶奶两手拧着像洗衣服后用手拧干的那个姿势，等拧出甘蔗汁了，就用嘴在下面接着喝。那段时间奶奶让我们拿了好多根甘蔗给她。当时也没多想，后来过了几个月了，家里甘蔗早就吃完的时候，内幕出来了。那天大姐生完孩子过满月后，回娘家，我看到奶奶掀开她的褥子，从下面铺的黍秸秆中间抽了几根甘蔗，已是跟黍秸秆差不多颜色了，早已是干瘪的。但奶奶还是准确地分辨出了甘蔗，拿出来，给大姐吃。原来，几个月前那几天奶奶一直让我给她拿甘蔗，是给我大姐藏的啊！现在想想奶奶如果当时不给大姐藏甘蔗，大姐那个时候再去我家，就一定没有甘蔗吃的。那甘蔗分明就没什么汁水了，奶奶还一直劝姐姐吃，还把她的那种独特的吃甘蔗的方式介绍给大姐用。

　　如今，奶奶已经过世32年了，昨天还对着奶奶的照片拜年，现在想起奶奶给大姐藏甘蔗的事，就更想奶奶了。

　　爸爸现在已经76岁了，牙口早不如以前了，虽然安了假牙，嚼东西还将就着可以，但啃甘蔗，是不能的了。但还是想让爸爸吃上甘蔗。我也发明了一种吃甘蔗的方式。我把从街上买来的已削好皮的甘蔗，用刀切成小块快，放到碗里给爸爸吃。爸爸说，这甘蔗虽然甜，但还是不如咱们家原来种的味正。说着又说起了自己当时一气能吃好几棵，光甘蔗皮就能搓成堆的事了。大姐也谈起了奶奶那年给她藏甘蔗的事。二姐夫说曾经去我们村地偷甘蔗，我说自己在甘蔗小屋看甘蔗的事﹍﹍

　　甘蔗，连着我们家所有人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