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女人--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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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正失魂落魄地往家摸,长这么大还真没感觉过这么狼狈。没有媳妇时想娶个媳妇扬扬脸,如今有了死心塌地爱他的媳妇又一点威风不起来。这路怎么这么曲折这么不能随人心愿?媳妇生育了连个接生婆也请不来,狗子觉得窝囊透了。
“别走。”猴头跳蚤与猫爪又挡住了去路。
“你们还有个了结吗?”狗子气得有点哆嗦了。
“咱们的帐还没有算完呢。”猴头摇晃着光脑袋傲气十足地说。
“我家的猪不是被你们赶走了吗?”狗子眨巴着有点发红的眼。
“那两头猪就能抵帐啊?”跳蚤拧着细脖子哼了一声。
“你们要多少是个头啊?”狗子有点发疯了。
“有帐不怕算啊?”猫爪的肚了一挺。“你那两头猪去年这个时候还能值点钱,如今你知道市场价毛猪比去年掉价了一多半,能卖几个钱?”
“那——”狗子呷了呷嘴巴,心想该他们钱不能不叫他们要啊,就强打精神陪个笑脸。“不看僧面看佛面,再缓一缓好吗?”
“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猴头扑愣着光头不同意。
“等移民开始了移民局一发款我就还你们。”狗子说的是尽最大努力了。
“不知猴年马月搬迁呢,水库建成听说还得几年,我们等不得。”跳蚤扯起了破锣一样的嗓子。
“真不行的话——”狗子恨了恨心。“我那几亩地送给你们种算了。”
“你那一年建不了两斗麦的地,白给也不要啊。”猫爪撇了撇嘴。
狗子还惦记着水香,不知她现在生下来没有,哪有功夫同几个光棍闲扯嘴呢?就虚晃一枪说:“我去和我老婆商量商量,看她有啥办法?”
“好好,你去吧,”猴头闪开一条路。“量你插翅难飞。”
狗子也懒得同他们理论,头一低快步跑回到了院里。
水香正在床上打滚,想不到生孩子竟是撕心裂肺地疼痛。世上做女人难,做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更难。水香咬着枕头,手把床单抓得早凌乱得不象个样子。这是对她不孝的惩罚吗?如果有母亲在身边,或者婆婆也在世,身边坐个人也能有一点安慰啊。
“香,香。”狗子走过来趴在水香身边流起了眼泪。
“狗子,恐怕孩子我生不下来了,我要死了,我死了心净,孩子应该保住命啊。”水香喘着粗气,嘴唇上满是牙齿的印痕。
“我找接生婆,去她家——”狗子说不下去了,他能说什么呢?只有伸出手擦水香脸上渗出的汗,悲戚戚地说:“人要倒霉,喝凉水也硌牙啊。”
“都怪你平时为人不正,你配做孩子的父亲吗?”水香泪水连连,想到生下孩子后的悲哀,百感交集,止不住随着生孩子的阵痛呜呜哭起来。
“我不配做父亲,我做什么都不配,我该死,老天爷为什么就不叫我死?”狗子捶打着头也哭开了,搂着水香的肩膀边哭边诉。“我不想要孩子,我只要你,可你偏偏要生,生又生不来。”
“我跟死了也差不多了。”水香痛哭着摸着肚子。“我舍不得孩子,天生的女人命,我不能叫孩子死在我肚里。”说着抓住狗子的手,大汗淋漓地说。“你快把我送医院吧,开刀也行,我一定要叫孩子活着,我不能害了孩子。”
狗子一急,浑身打起了哆嗦。“住医院得交押金啊,没有押金医院叫进吗?”人越没有钱,花钱的地方就越多,这社会的矛盾永远也解决不了。
“没钱去找孬哥吧,再求他一次,快快,你快去吧,慢了恐怕我是活不成了。”水香感觉呼吸有点困难,疼得把头来回地拱,把枕头早拱掉地了。 Www.wenzhangba.coM
狗子急得呲牙,听到门外猴头跳蚤猫爪在叽喳喳象麻雀拆窝,心一狠。“赔上老本也得借钱救人哪。”
此时几个光棍正如输红眼的赌徒,他们恨水香恨狗子,恨得恨不能把他们拆散,他们听见了窑洞里要生孩子,以为机不可失。
猴头袒露着胸脯,胸脯上刺了一只花蝴蝶,用手一拍:“狗子喝了爷们的血,赖帐总赖不掉。”
猫爪立着胳膊,胳膊上绣着两盘青龙,肚子一挺:“想用那二亩地抵债,老子才不稀罕种地呢。”
跳蚤挽着裤腿,腿上满是一道道青筋,好似蚯蚓乱爬:“他没有什么值钱的,父债子还,他不给钱,卖他的孩子。”
狗子刚好出门,被严阵以待的几个光棍又挤了个正着,这一回不是拦路挡道,而是真的动手了。
猴头一把揪住狗子的衣领,恶声恶气地说:“我说爷们,你躲屋里哪么长时间,连爷们来也不让进里面坐坐?今日昔比,你娶了老婆,难道爷们就不值你理了?”
狗子着急地说:“不是不是,放开我吧,我有急事啊。”
猫爪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逼视着狗子说:“你有急事?我们不急吗?你花了我们的钱到底还不还?”
狗子忙不迭地说:“还还,以后我就是卖血也要还。”
“你的血能值钱?”跳蚤细脖子拧了拧哼哼道。“狗血谁要啊?对你打开窗户说亮话,今天今时不还钱,咱们立个字据,也算签个合同,中不中?”
“中中,”狗子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怎么个签法?”狗子心急火燎,越想脱身越脱不了身。
“合同两份,任你选择。”跳蚤的破嗓子干咳了几声不紧不慢地说:“第一份合同就是你花了我们多少钱,吃了我们多少东西,咱一笔一笔地算。你有了老婆以前的就不说了,就说你娶了老婆以后,一点不少,一分不让,有多少算多少,今天还不上,过期加倍,我们是明吃你的利息,你同意吗?”
“不中不中。”狗子连连摇手,时间紧急,哪有功夫算一笔一笔的帐呢?
“第二份是你不还钱也中——”跳蚤打起了破锣似的官腔。“只要你按上血印,你老婆生了孩子,我们给小孩找个家,用小孩抵债,你我两清。”看跳蚤那活灵活现的样子,若不是加入猴猫集团,平时能经得起狗子一拳吗?
“不中不中,”狗子又连连摇手,听到窑洞里水香疼痛发出的嚎叫声,急得脸上汗水直淌。“我老婆的命快保不住了,孩子生不下来了,快叫我送她去医院吧。”
“去医院?去医院怎么有钱?还!”猴头搡着狗子的衣领。
“我哪有钱呢?我去孬哥家借点去。”狗子想,若是他们当中散了伙,哪一个也不怕拚尿罐子。
“***的又扯谎,不给钱揍他。”猫爪说着就是一拳,把狗子打得嘴破血流。
“我给你们磕头了,你们行行好,放我一码吧。”狗子急哭了。
“放你?那还不容易?”跳蚤充着好人。“合同一签订,马上放你。”
“你们这不是往死里逼我吗?”狗子挣了挣没有挣开,急得扯开了喉咙对着狗孬的院子里喊。“孬哥,快来啊——”
“你***的喊救兵?”跳蚤有点害怕了。
狗孬这一段时间身体发胖多了,五大三粗,听到吵吵声出门就吼起来:“你们几个三番五次地在狗子家嚷嚷,看着支书的面子我懒得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狗子一见狗孬恨不能大哭起来,拚着命地想挣开猴头的手掌,挣两挣还是挣不开,哭着说:“你弟妹快生孩子了,她生不下来,求求你快把她送医院吧,再晚了恐怕命保不住了。”
“啊——”狗孬吃惊不小,见那几个光棍胡搅蛮缠,把眼一瞪,脸目立时凶恶起来,一指猴头。“听见没有?救人命要紧,放开他!”
猴头松开了手,猫爪跳蚤还挨挨着不走,狗孬恨得青筋暴跳,牙咬得咯咯乱响,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猛扭身回家操了一根顶门棍飞奔而去,如猛虎下山。“我操您祖宗,看老子跟你们拚命。”举棍就打。
猴头猫爪跳蚤因偷狗孬的猪曾惹过一起事端,本来就有点顾忌狗孬,想不到平时不大言语的狗孬发起火来竟那么凶神恶煞。几个光棍不敢抵挡,毕竟是小胆的害怕大胆的,大胆的害怕不要命的。见了狗孬象一条疯了的狗,几个人头一低腰一躬没命地跑了,连头也不敢扭一下。
狗子嘘了一口气,伙着狗孬,连忙把昏迷不醒的水香抬到了乡里医院,经过剖腹,两条人命才算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