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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相依,我却对你亲近不起来

2017-10-25 18:32:54 作者:Sunflying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患难相依,我却对你亲近不起来

  一

  我和母亲的关系只是一般。她今年52岁了,时常在我面前叨唠说,我和她不亲热。我也只是笑笑作罢。我不肯承认,但是我心里面是明白的,我和她不亲近,我内心是抗拒的,我讨厌我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尽管我已成年,我还是一直在逃避童年这个话题

  二

  我对自己6岁以前的事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快六岁那年,父母离婚了。

  我被法院判给了父亲。父亲很快就带着后妈和后妈的女儿回了家。我只读了一学期的幼儿园就回家干活,那个时候读书还需要交学费的,后妈的女儿年龄和我差不多,于是父亲只让后妈的女儿上学。那个时候的我,是懵懂无知的,不知道什么叫离婚,不知道母亲去哪里了。

  这期间,母亲偶尔会偷偷的回来看我,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母亲抱着我哭,我也就跟着哭,父亲知道后,狠狠的打了我,还将母亲给我买的衣服和零食全部扔出门外。

  三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很久,我就被母亲接走了。母亲说她得了癌症,但是后来检查是误诊,所以好不容易把我带了出来。那个时候我也有了第一个叔叔——类似于继父吧。他姓曾,有修摩托车的技术,在镇上开了店铺。但是曾叔不喜欢我,他的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母亲在大街上和他家里人骂架,我就怯怯地站在她身后,拉着母亲的衣角,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也不敢说,怔怔地打量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指指点点,一遍窃窃私语。

  这之后,我就被母亲送到了她一朋友的父母家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我应该算是被寄养在别人的家里,那时候的我太小,只知道害怕,每天哭闹,不想待在那里,于是就被那对老人锁在屋里,不让我乱跑。

  四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吧,我就被母亲接走了,和母亲没待多长时间,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外公外婆跟着舅舅一家人住,我也就跟着住在舅舅家里。舅舅家住在山上,我每天也会跟着干活。外婆是十分重男轻女,我的到来被舅舅全家都当成了累赘,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扫地时,我连扫把都拿不稳,更别说扫干净了,外婆就拿着鞭子跟在我后面,一边打我一边骂,而我是一边哭一边继续扫地。

  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又来把我接走了,我见到了我的第二个叔叔——姓周,一个60多岁的老头。母亲啥也没给我说,只说他愿意给我们母女俩买房子。于是在一个小城市的一个小乡镇上,我们有了一套三层楼的房子,一楼是一间店铺门面。母亲带我去过几次周叔叔的家,但是他家里还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太太,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待在那里。但是没过多久,这个周叔叔也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母亲从未提起过原因。

  六

  就这样,我就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母亲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我终于在小镇上读了书。母亲利用一楼的店铺门面,利用在曾叔叔那里学到的手艺,自己开了一间维修摩托车的铺子。我见证了母亲的辛苦,我也变得十分懂事,小小年纪的我就学会了洗衣、煮饭,给母亲打下手递维修工具,学会了一边守铺子一边做作业。母亲对我也是分外的严厉,而我也从来没有在她怀里撒过娇,那个时候的我是十分怕她,听她对父亲的控诉与怨恨,她的脾气不好,我也常常挨打挨骂,看着白天她为了挣钱的各种辛苦,我从来不敢要任何的玩具和零花钱,每天放学都是早早回家,做家务,做作业,不敢贪玩。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学校里我总是努力学习,不想让母亲也不敢让她失望。但是我却总是很害怕见到老师,因为每学期母亲都要给老师说我从小就怎么怎么样,家里怎么怎么的不容易,她的婚姻是怎么怎么的不幸,我父亲是怎么怎么的不负责,她一个人养我是怎么怎么地不容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低着头站在一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多么的不希望老师和同学们知道这些,而这些都是我自卑的源泉,使得我以后见着老师都是躲着走,我从来不和同学谈论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更不会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大概是我读二年级左右吧,有一次母亲骑摩托车带着我去给客户送轴承(摩托车的一个零件),在一个十字路口被一辆小汽车撞了。母亲腿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我是真的被吓懵了,不知所措,看着母亲拉着小汽车的驾驶员,一个劲的推搡着,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就跟着去了医院,我还算幸运,只是一些擦伤,母亲的腿被划了一条口子,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怔怔的看着医生手术、包扎…….

  七

  就这样我快小学毕业了,然后我父亲找上门来了。给母亲和我认错,母亲娘家人也劝说,毕竟是一家人,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复婚吧。最后母亲还是收留了父亲,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努力的讨好着母亲和我,也跟着母亲学会了修车的技术。但是好景不长,父亲又走了。听母亲说是父亲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

  八

  在我读初一的时候,我见到了我的第三个叔叔——姓张,50多岁,不高,瘦,黑。母亲也没有问过我任何意见,她是强势的,从来都不会关心我的感受。刚开始的时候,张叔叔的确是对我们很好,洗衣做饭都抢着干。在我读初一的时候,母亲和他商量,不再修摩托车了,把一楼的铺面改成小超市。与此同时,我也要改名字了——母亲说她恨我父亲,不允许我再跟着父亲姓,要随她姓。这对当时的我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老师们会怎么看待我?我的同学们会怎么对待我?姓名一改,那岂不是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我家事?我岂不是成了全校同学笑话的对象?于是我坚决反对,母亲生气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是怎么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到这么大,我还这么不想改名字,是不是还想着我父亲,我不改名字,她就不认我等等之类的。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父亲,这几年,我是听着母亲对父亲的怨恨长大的,父亲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最后我不得不认错,然后改名字。我永远忘不了我改名字后去学校的第一天,母亲跟在身后,我再次听到了她对老师说的那番话,老师们的眼神犹如针尖一样刺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火辣辣,我的头恨不得埋进桌子的抽屉里。那一天,我的新名字就像一个笑话一样,所有的同学都围着我,好奇的问我为啥要改名字,为啥取个这么搞笑的新名字,我却啥也说不出来,我只能趴在桌上,把头深深的埋进手臂里,这样他们才不会看到我哭。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害怕老师上课点我的名或者抽我回答问题。我总是把头埋进书本里,不敢抬头看老师,看同学。慢慢的,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有个姓张的继父,我成了班上男同学的嘲笑的对象。他们会追着问我,我是喊那个老头叔叔还是喊爸爸?也许极度的自卑会变成极度的自尊,我开始回骂他们,我开始装作若无其事,上学,放学,只是在黑夜里,一个人睡不着,站在楼顶眺望,那点点灯火,是怎么样温暖的一个家。

  等家里的小超市慢慢有了起色,我的床也从三楼搬到了一楼,怕贼来偷东西,我睡一楼负责守护。于是我每天的任务不再是读书,早上早早的起床,生火做饭,开铺子,摆货品(铺面比较小,有一半的货品需要用架子搭着,摆放到卷帘门外面),不敢起得晚,否则会被母亲狠狠的骂。一切收拾停当,母亲和继父(那是我已经被迫改口叫张叔叔为爸爸了)才会下楼来。那个时候还没有天然气和液化气,用的是煤炉和煤球,那个时候我总是弄不好煤球,早上煤炉熄灭了的话,我就不得不用木棍、废纸,然后浇上汽油来生火。记得有一次没掌握好汽油的量,淋多了,瞬时煤炉上面窜出两米多高的火苗,一直窜到房顶,我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扑火,终于扑灭,然后一面墙上全被熏黑,自己的手和脸也是黑色的。但是我当时想的不是自己会不会被烧死,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下坏了,母亲起床看到墙成这样了,我要被骂死。顾不上自己洗漱,拿上毛巾和水桶开始一个劲的擦洗墙壁。还算好,母亲一改常态,只是轻轻的责备了我。

  九

  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一天夜里,我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吵闹声惊醒。我跌跌撞撞的跑上了二楼,看到母亲房间里一地的碎玻璃,满身酒气、骂骂咧咧的父亲,手里流着血的张叔叔,气急败坏的母亲,楼下还有一众看热闹不惜半夜起床的邻居们。很快,警察也来了,父亲被带走,母亲陪张叔叔去了医院,而我留在家中,被一众表哥表姐姑姑围着。他们就这么摇着头,叹着气,拍拍我的肩,我已忘记他们是如何安慰我的,只记得一个哥哥对我说,妹儿,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你别无选择未来的路,只有靠你自己,好好读书,你才能走出这个家。在以后无数个夜里,每当我站在楼顶眺望远方无尽的黑时,我就暗暗告诉自己,努力读书,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十

  我是很讨厌这个张叔叔的,性格怪癖,猜疑心重。在我读初三那年,因为我的成绩挺好的,老师建议让我住校上晚自习。刚开始我是很高兴的,觉得不用每天回家,母亲也同意了,然而我只住了一晚,母亲第二天就来学校找领导,不让我住校了。我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就变作泪水往下流,那天晚上在办公室和学校德育主任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只是觉得或许他可以帮我。但是最后母亲坚决反对,在老师的劝说下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只上晚自习,晚自习下课后她来接我回家住。就这样我又上了几天的晚自习,一周后,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上晚自习了,因为冬天了,晚上很冷,不愿意来接我,而且她也觉得晚自习没必要上。回家后我心里知道主要是张叔叔不同意,从那以后,对他的恨,深深的埋在我心里。我再也不吃他煮的饭菜,而他也不会吃我煮的饭菜,我和他陷入了冷战和对峙的局面。

  十一

  忘记了是什么样的导火索,只记得他对我的白眼以及轻蔑地骂我“杂种”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跑进厨房,操起菜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刀顶在了他的脖子上。争执中,菜刀在他的脸上划拉了一条口子,母亲夺下刀,狠狠的扇了我一耳光。张叔叔执意要去派出所告我,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豁出去了,无所畏惧,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母亲是站在他那边的,她觉得我就是一个麻烦,而且这次还闯了这么大的祸。过了几天,表哥表姐姑姑们就上门了,大家都劝我,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下,强忍着泪水,向张叔叔下跪,磕头认错。那段时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自杀:跳楼,上吊,但最后我都会想到一句话: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十二

  再到后来读高中,读大学,我一直都没和母亲亲近过,应该说是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和她亲近过。她不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我也从来不会和她说我的心事。相同的,她的任何决定也从来不会征求我的意见。一直以来我都是非常的独立,母亲的教育方式和我从小的成长环境,让我对任何人都亲近不起来。

  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张叔叔也走了。我不知道原因,而母亲也没有提起,我也没有问。而我也有了第四个叔叔——一个只比我大6岁左右的男人。我是极力反对的,但是母亲振振有词的说,这是她的真爱,以前她为了我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这次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无话可说。母亲永远都是强势的,我刚开始上班实习的时候,她就撇下我,跟着那个男人去了外省。我想,随她吧,只要她高兴,怎么都好。

  结局不言而喻,母亲还是和那个男人分手了。

  后来,我又有个姓李的叔叔,不过也没好多久,还是走了。

  再后来,我又有个姓罗的叔叔,一直到现在。母亲说都没给我说,就和他去领了结婚证。我想,这下是终于消停了吧。

  只是,母亲常会抱怨说,我和她不亲近。我现在稍微顶嘴,她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当年是如何如何辛苦的养我,现在我大了,我就是个白眼狼。说实话,我真的很烦,跟三岔五就要把当年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一遍,就像祥林嫂一样。她说的那些我都懂,我知道她当年的不容易,我没有忘恩负义,她来和我住,我每个月还是会给她生活费,我去哪里旅游也都会把她带上,我的衣服鞋子她随便穿。但是我觉得我真的没有什么知心话对她讲,和她亲近不起来。这么多这么多年,我的成长环境,母亲的教育方式,我的心门早已上锁,我的成长经历,我早已将亲情看得很淡,我就如刺猬一样,我的独立,我的坚强,我的倔强,早已变成一根根刺,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软弱的内心。

  (写的有点啰嗦,一口气写完,眼泪还是没忍住,几次掉下来。写出来,也许就是想释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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