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次过生日都会难过
文稿原创
插画：常小宝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欢迎转发朋友圈儿
有一个粉丝给我留言：为什么每次生日都会难过。
我似乎可以理解他的那种悲伤，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发霉的生日蛋糕和孤单单的一根小蜡烛。
和父母在一起生活了快30年，我能记起的生日只有一次，那还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住平房，父亲在厂子里当个小领导，底下的下级，拜他为师的徒弟一大堆，生日那天，他们悉数到来，家里40多个折叠椅都不够用，母亲不得不去邻居家借凳子。那天我有两个生日蛋糕，都是这帮徒弟送的，因为畏惧父亲的权威，他们对我格外疼爱。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们是真的喜欢我。我可以骑在任意一个人的脖子上，可以蹬鼻子上脸，然而那天我并不真正的快乐。
当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父亲一次次提杯喝酒，谁要是不干掉杯中的酒谁就要挨骂，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在给我过生日。后来我要拆生日蛋糕还是干什么的，父亲发怒了，朝我的脑袋打了一下。
生日的快乐立即暂停。
我知道这不是给我过生日，过生日不过是父亲招呼一帮人回来喝酒的借口。
母亲让我抱着两个生日蛋糕拍了很多照片，当天打开了一个蛋糕。我一直想要打开另一个，母亲不让，直到生日蛋糕都长毛了，她也没舍得让我打开包装拿出来吃一口。
我想我大概从小就长着反骨，虽然嘴上不敢反抗，内心却掀起波澜，明明是我过生日，为什么这个过生日的人连吃蛋糕的权利都没有。
这次生日之后，大概后来几年也过了生日，有照片为证。但印象模糊，我总觉得我的母亲在我的生日那天显得异常焦虑，好像要去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带着我去动物园或者劳动公园拍下一张生日快乐的照片，然后插进相册，就算圆满完成任务。而实际上，我不曾感受到过由衷的快乐。
虽然我不记得小时候过生日的细节，但是我记得每一年快到生日的时候，我都会通知我的父母：“我的生日要到了。”意思就是说，你们该给我过生日了。
这样的话，等我上学之后便不再说起。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所有的钱都要用在刀刃上，过生日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是不合时宜的，是不该提出来的。
看《蓝色生死恋》的时候，恩熙被换回从前贫困的家庭里，那样的家庭能有下一顿饭吃就不错了，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日。有一天早晨，她吃了很难吃的饭菜，背着书包走到门口，看见一支花开，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这样的事，我也做过无数次。
每次这样对自己说的时候，内心都是悲伤的。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家真的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贫穷了吗？为什么除了吃饭以外，我觉得花任何一分钱都是罪恶的，我觉得想要过生日这个想法是罪恶的？
忘了是初中还是高中，我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块小方糕，晚上学习过后，确定父母都睡了，在房间里点起一根小蜡烛，对自己说生日快乐。那方糕怎么也吃不下去，顺窗户扔了。那种压抑很难说清楚。生日原本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可是因为贫困，想要庆祝生日的念头变成一种不懂事，不现实，不合适。就连花自己攒的钱买的一块小小蛋糕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吃，蜡烛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点燃，因为一旦这样做，无疑是在向父母宣战，丢了他们的面子，伤了他们的心。
作为一个孩子，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决定权。按照大人定下的规矩在一个家里生活，并且要让大人们活得坦然，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所有想法，一个家本该温暖，可是有时也像冰箱。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也不过生日，没有人对此有质疑，质疑也没用。有一年流行一首歌，是温岚的《祝我生日快乐》，我唱得很棒，那几年过生日基本都会去KTV唱一遍。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蜡烛点了，寂寞亮了，生日快乐，泪也溶了。”
一个人生活之后，有一年，生日那天，我请朋友吃饭，在包间里我戴上了夸张的生日帽，有点喝多了，傻兮兮笑个不停，那是挺开心的一天。开心可能是因为绝对的放松和放纵吧，我终于如愿以偿戴上了生日帽，像个小傻瓜一样许愿、吹蜡烛。那年的生日好像是给我的一个奖赏，允许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我喝多了，还去KTV蹦哒到凌晨，没有人会说我，没有人指责，过生日的人最大。一年只那么一次，而我已经错过太多次太多次了。
结婚之后，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我老公家竟然过生日。
“你家好奇怪啊，你爸你妈竟然过生日。”
“你们家才奇怪，生日当然要过。”
……
我跟他说，我们家曾经因为条件很差，所以不过生日。我老公很不理解。 “我们家过生日也就做一锅长寿面，大家坐在一起吃，祝福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庆祝，但是总要过的啊。”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骗了很多年突然知道了真相一样。我知道了那么多年，内心缺失的是什么了。不是盛大的生日宴会，不是好多层的生日蛋糕，不是新衣服，不是游乐园，只是父母简简单单一句“生日快乐。”
哪怕没有好饭，哪怕就是下一碗寡淡的挂面，清汤清水，但是我们颇有仪式感地一家人坐在一块儿，父母对我说：“乖乖，又长大了一岁，要健康，要上进，祝你生日快乐！”我要的就是这样而已。
时至今日，我觉得我们一家人都活得挺累。
我父母曾经过说，家里确实困难过，但也不至于那么穷。我的母亲曾自豪地说，在那样一个困难时期还能攒下钱来，这个家多亏了她。我们谁也不敢反驳，她了不起，确实了不起。如果不是母亲兢兢业业操持这个家，攒下了钱，他们不可能换房子，我也不可能买房子。
但是值得吗？
这样一个疑问一直存在于我的心里。
父母换了大房子，是因为母亲日夜不安，她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果死前连个房子都换不了，死不瞑目。这换房子，被赋予补偿的意义。
而我买房子，是为了离开这个家，这个令我窒息的地方。
母亲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来攒下的钱，用来支付了什么呢？两栋房子。而这两栋房子内里隐藏着的是两件东西。一件东西是对他们曾经所受苦难的补偿，一件是儿女对父母的逃避。结果呢？补偿的那栋房子，永远填不满内心的洞，逃避的那栋房子，永远逃不开那个家。
真正的穷是什么？有穷的一家围坐在一起喝稀饭吃地瓜也觉得温暖，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有穷的一家即使捞到了便宜吃上了大餐也不开心，他们心里想着，下顿饭怎么办？一直穷下去怎么办？
最可怕的不是经济上的困顿，是内心的荒凉，人生的局促。
为了一个所谓宏大的目标，不断牺牲自我的感受，牺牲掉日常的生活，以为拥有更多财富，就可以购买更大的快乐。而到了那一天，购买再多也填不满内心的那片荒凉了。
我不愿意给父母过生日，一来是我自私的使然，我的内心总是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你们不给我过生日，却指望我给你们过生日，凭什么？因为你们是老子，我是女儿？太不公平。第二，给我父母过生日太累，压力太大。
父亲的60大寿那次，我和老公商量着，计划着，光饭店包间就看了好几个，太大的不行，太小的不行，终于选定了，又开始买礼物。折腾了半天，生日那天他们也没个笑脸，菜一上来，我父亲就说鱼做得不好。场面总也调动不起来，在尴尬之间徘徊。
宋丹丹因为压力巨大离开春晚的舞台，她说喜剧太难了，演员在台上使尽了浑身解数耍宝，台下的观众不笑，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在我家，我就是那个失败的喜剧演员，我在父母面前一个劲儿地用力，他们丝毫不笑，之后还要数落我演出失败。
我觉得委屈。因为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把快乐关在厚厚的门里，然后全副武装戴着冰冷的面具要求我演一出喜剧，把他们逗笑，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这一路已经丢掉了太多，我怎么也填不满他们内心的那个洞。
每次父亲给我打来电话，说着诸如“今年是你妈妈的本命年，你看看怎么弄？”“你妈要过生日了，你看看怎么弄？”
我都感到压得喘不过气。
这件事说白了要怎么弄？
无非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互相祝福一下就很快乐了，很暖心了，感受到彼此的心意可以了的事。在我婆婆家，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快乐是那么轻而易举，家里做几个菜，围着一坐，拿着装满饮料的杯子干杯，大家热闹闹一句生日快乐，屋子立刻就暖了。
而在我家，就必须得弄出什么花样来，可是无论弄出什么花样，他们总是不满意。不满意就不要弄了嘛，不行，下次还得通知我，还叫我弄。
每当这时我都会很疲惫，伴随着气愤。这就好比洋人明明吃不惯中餐，却要求中国厨子做满汉全席，厨子拼尽了全力做了整整一桌子。洋人说厨子做得不好。下次还必须得做。
结婚以后，我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跟老公一起过的，还有一年是公婆给我过的，那一晚，我们一起吃了饭，公婆给我唱了生日歌，吹了蜡烛，我们一起吃了蛋糕。很开心，很开心。有好几个瞬间，我会在内心把朝着我笑的公婆换成我的父母，要是那样，该多好啊。但很快这幻想的画面就消失了，因为是那样不真实，我父母从没有那样子对过我，我们家也从没有过那般和谐画面。虚假的东西，就连在脑海里也存留不下去，自欺欺人的本事，我学不来。
我的父母，他们很爱我，这一点我从不否认，爱得热烈，爱得真诚。但是我们不曾心心相印。他们把我当做女儿来要求，但是他们不曾把我当做是一个人。他们把自己当父母来做派，当他们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再是人。
这也许也是很多中国家庭里的现实吧。
父母爱你，他们把你看成一棵树，希望你挺立，直立，开花，结果。至于土下赖以生存的根系，密密麻麻的生命之源，他们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我能听得到，那个粉丝不开心的生日，空荡荡的房间里玻璃杯与手指的碰撞，我能看到微弱的一簇小火苗儿，一滴眼泪落下来被擦掉。
很多东西难以摆脱，但用用力还是可以挣脱的。很多东西也可以去争取。家族的轮回，悲伤的轮回，快乐与不快乐，其实都是可以选择的。
如果你前半生的生日都是那样不快乐，那为什么不去试图过一个快乐的生日呢？
一旦过了一次快乐的生日，你就懂得了选择，我想你一定会去选择快乐的生活，就为了每一年都过上快乐的生日，也是值得的。
那么快乐是什么呢？
我想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
快乐，大概就是那个你无法拥有的东西吧。但是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 如果明天从你的手里拿掉一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对于今天的你不管是多么的不值得一提，到了明天，可能就会是你所要追逐的快乐了。
而我已经深深地知道了，那努力去追来的快乐，早已失去了快乐的本色。
2017年就要过去了啊，
在还剩下的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里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有一个，
就是感冒快点好起来
苹果打赏二维码，谢谢！
故事|读书笔记||电影|感悟
微信平台键入“目录”可以查看以往文章目录
长按二维码关注我的画廊
暗号：买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