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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10篇

2017-11-27 21:50: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10篇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是一本由(俄罗斯) 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著作,漓江出版社出版的208图书,本书定价:平装,页数:2014-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一):《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
先来说说这是怎样一本书。
酗酒的知识分子韦涅季克特要乘坐火车去佩图什基看望他美丽情人和他的儿子,而这个地方从叙述者的口吻听来却像是一个乌托邦。主人公刚刚从一个通讯技术管理局安装队队长职位上被撤职,原因是他把队员们的喝酒情况用统计图表绘制了出来,惹恼了上级部门。他费尽周折,登上了前往佩图什基的火车,可是,因为他的酗酒,更因为那个目的地的虚构性,他似乎永远都不能到达他梦想中的佩图什基
再看说说写这个东西的人。
俄罗斯的通勤列车一直就是未经规训的原始丛林。
本书作者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1938-1990)的“长诗”《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早在四十年前,就瞄准了发生在电气火车上的故事
与作者同名的主人公韦涅奇卡(韦涅季克特的昵称)每周五都要离开自己格格不入的莫斯科,乘通勤列车前往心中的伊甸园——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小镇佩图什基与情人相会。他一路纵情狂饮、谈天论地、嬉笑怒骂
酒精自然是一切混乱的催化剂,书中提到的酒精饮料有几十种之多,啤酒、伏特加、葡萄酒、鸡尾酒——这可不是你在酒吧里喝的半水半酒的小资玩意儿,在小说里提到的鸡尾酒配料表中,我们可以发现工业酒精、净化上光剂、脚汗药、醇溶清漆、花露水、去屑喷雾、酚醛树脂胶水、刹车油、专灭小型昆虫杀虫剂(78-82页,译本中的讹误处直接在引文中更正,不再一一指出,后文亦然,有兴趣的读者可略作比较)。别以为这是作者异想天开,这些正常人心目中的毒物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含有大量乙醇,因此它们在俄罗斯几乎都有悠久的饮用史。
小说的作者叶罗费耶夫就是个酒鬼。他出生在北极圈外科拉半岛上的一个小村,父亲是附近小火车站的站长。
小叶罗费耶夫七岁时,父亲因酒后胡言被判流放,母亲无力独自抚养孩子,就把他们统统扔在了孤儿院里,远走高飞。然而,叶罗费耶夫从小就展现出对语言文学的极大天赋,中学毕业后凭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莫斯科大学
然而进入这所苏联顶尖学府后,他很快厌倦了学校的课程,并开始酗酒。尽管老师都十分赏识他的天才,尽力想保护他,可不领情的叶罗费耶夫最终仍被开除。他的许多同学(如穆拉维约夫、阿维林采夫)后来都成了杰出的文学研究者,可叶罗费耶夫却注定要浪迹天涯。离开莫大后,他又考上过多所院校,每到一处,都因渊博的知识和洒脱的生活方式而深受欢迎,但很快他都会因为摊上这样那样的麻烦而被学校开除。
最后,叶罗费耶夫成为了一名电话排线工,每天的工作内容就如同小说里描述的(35-37页):排电缆、喝酒、赌钱,第二天把前一天排下的电缆捞起来扔掉……他有一批固定的酒友,他们常坐在来往莫斯科和佩图什基的通勤列车里,饮酒斗诗,一直喝到不省人事。这部小说原本是他随手写来供朋友传阅的,不料传到了海外,1973年以色列一家出版社将其出版后,西方国家纷纷跟进,叶罗费耶夫的名字也渐渐在莫斯科的知识分子圈中响了起来。
地位的改变并未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叶罗费耶夫照旧没完没了地喝酒,甚至在朋友家投宿时,把别人家里的伏特加、花露水连带存款一并喝光。1985年,他被确诊患上了喉癌,手术夺去了他的嗓音,但却无法让他放下酒杯。
1988年,小说在苏联国内出版,却极其讽刺地刊登在了《戒酒与文化》杂志上,此刻作者也已时日不多。尽管虔信宗教,但作家却始终和教会保持距离,当莫斯科的知识分子圈还在争论他为何会受洗成为天主教徒时,他又决定死后在东正教堂进行安魂祈祷。他的一生仿佛都在给人放烟幕弹、出谜题,难怪当代俄罗斯文学研究大家米哈伊尔·爱泼斯坦曾说,叶氏本身就已成为俄罗斯文学中的一个神话。
叶罗费耶夫一生著述不多,除了这部不长的小说外,还有若干剧本、杂文、笔记。据他自己所说,他最用心的著作是长篇小说《肖斯塔科维奇》,但某次醉酒后把手稿掉在了火车上。不止一拨心急火燎的文学研究者曾派出科考团,把莫斯科——佩图什基铁路沿线兜底翻了一遍又一遍,可至今仍一无所获。后来,人们逐渐意识到,所谓的《肖斯塔科维奇》可能只是叶罗费耶夫对世界开的又一个玩笑。
不管有心栽培的《肖斯塔科维奇》到底存在不存在,无心插下的《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却差不多已经在俄罗斯文学史中确立了经典地位。已有多位学者为小说撰写了详尽的注释,注释长度都几倍于正文,有关小说的论文也层出不穷
就像叶罗费耶夫充满谜团的生平一样,这部小说也留给批评家大量自由发挥的余地,截然不同的各种意见都能找到坚实的文本证据。在许多不喜欢这部作品的人看来,小说无非就是对俄罗斯酗酒现象的自然主义描写,它能被译成那么多外语出版,无非因为小说内容十分猎奇,确证了西方对俄罗斯人的某些思维定势;也有人觉得这是一部道德教化作品,告诫人们酗酒的危害,叶罗费耶夫的主治医生就十分确信地表示,书中对酒后意识、行为的描写十分科学,具有“揭露性”——想必《戒酒与文化》杂志社的那位编辑也是如此认为的。
学界常把《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视作俄罗斯第一部后现代主义小说,过去俄罗斯文学中和谐的世界图景在这里终于化为彻底的混沌,与之一起被打碎的还有小说的语言,除了叙述的无逻辑外,作者对引文、典故的大量使用、混用和歪用(戏拟)也打破了阅读的连贯性。靠着渊博的知识和化用语言的天赋,书中一些看似酒后胡言的语句,其实都有出典和深意,除了小说文本与外部文本的互文之外,小说内部的文本也紧紧勾连在一起。
比如在发现伏特加遭窃后,主人公抱怨道:“心地单纯的我在这一路上居然一次都没看车厢,这完全就是一出喜剧。但现在我们已经‘单纯够了’,如剧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言。喜剧终场了,并非任何单纯都是神圣的,也并非任何喜剧都是神的……我受够了浑水摸鱼,到了做网人的渔夫的时候了。”(85-86页)“单纯够了”系双关语,亦可解作“足够蠢”,典出亚·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剧作《任何一个智者都足够蠢》(通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感觉,这是一些和克努特·汉姆生的小说《饥饿》,异曲同工的作品。此篇也可以改称《酒鬼》!当然,我认为结尾的那部分,逊于前面了,开始至中间,不少精彩处。
比如:“九点才卖白酒,红酒开门就卖!”等!
最后,关于莫斯科的白酒工业!
很好奇,这个工业,应该是莫斯科工业生产的常青树吧!
伏特加酒,在俄语“Vodka”和波兰语“Wodka”有着同样的词根,斯拉夫语的意思是指少量的水,既然是水,那可见国民必须的程度了!
有数据显示,俄罗斯2013年上半年伏特加产量为3.03亿升,同比下降28.3%;其中6月份产量为5800万升,同比降幅达到39.5%。不是因为消费量少了,反而可能是更大了!
还有数据显示,2013年俄罗斯人均购买“烈酒”的支出比例相对于所有采购的支出有所下降,从2012年的6%下降到5.8%,或为429美元。
俄罗斯伏特加产量剧降是由俄政府不断提高酒类消费税,正规酒类生产企业的市场空间被非法制酒商挤压引起。专家解释说,上半年俄罗斯非法制酒产量明显增加,挤占了正规企业的生存空间,消费者更愿意以更低的价格购买非法生产的伏特加。
那人均呢?
莫斯科是整个俄罗斯的绝对代表,光从人口就可以得出这个结果。
莫斯科拥有人口,14,612,602,其中市区人口是10472629,按照2007年统计数据,1461.2万人,占据了整个俄罗斯人口的1/10。据说2002~2012,十年间人均摄入量下降了21%,那现在是多少呢?
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13年俄罗斯的酒类消费量为人均13.5升。而据世界卫生组织计算,全球平均指标为:15岁以上人均纯酒精年消费量为6.2升,或日消费量为13.5克。而俄罗斯的人均酒精消费量超过全球平均指数一倍。
真是酒鬼+天才频出!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二):俄罗斯后现代主义

俄罗斯的后现代主义与欧美的后现代主义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具有更强的现实主义传统,对现实的人生给予了更大的关注。例如“丘赫林卡———库斯科沃”一章中“关于喝啤酒后的纠纷”一段,就真切地描绘了人们在一个物质紧缺、精神贫乏、抹杀个性的环境中,任凭绝对平均主义压抑痛苦无奈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作为后现代主义小说,在俄罗斯文学界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应当说,这种俄罗斯“后现代主义的冲击力来自它摆脱了直线性概念和它面向杂烩、引述、嘲弄性模仿、以及风格多元化的目的论式‘进步’观念”。
对于俄罗斯后现代主义来说,它要摆脱和它所摆脱的“直线性概念”是什么呢? 那就是运行了大约半个世纪的斯大林文化思想模式及其所“反映”的社会现实。我国的陆南泉、姜长斌等学者早已指出,这一模式的主要特点是“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思想高度垄断”和“以行政干预手段为主的管理方法”。《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用对克里姆林宫的视而不见(“莫斯科·去克里姆林宫的路上”) 、对主人公关于和气毁掉了自己的整个一生的议论、对苏联人眼睛的描写(“卡拉恰罗沃———丘赫林卡”) ,用大学时的室友们对主人公喝啤酒后的表现不满的描写(“丘赫林卡———库斯科沃”) ,用斯达汉诺夫运动(“105 公里站———波克罗夫”) 等等,向一种僵化的概念式的文化思想、模式提出了挑战。
(余一中)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三):苏维埃的最后一个文学神话

(皮野)二十几年来,文学外部环境的根本转变使得20世纪俄罗斯文学逐步整合,长时间的独尊一家转型为当下的百花齐放。我们所阅读和学习的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也终于不再是“半部文学史”。时光老人在使一切各就其位,历史呈现出新的格局。
研究20世纪俄罗斯文学,特别是重估20世纪下半叶俄苏文学价值,当代作家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1938-1990)及其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是不能不提及的人物与作品。“没有(韦涅•叶罗费耶夫)这个人物,就无法想象六十到八十年代的文学进程”。著名学者列伊杰尔曼与利波韦茨基合著的《当代俄罗斯文学》认为,该小说是“20世纪70-90年代俄罗斯后现代主义最重要的艺术和哲学宣言”。这部已经“被翻译成世界上30种文字”的小说“犹如《圣经》般的符号”被俄国的后现代主义所推崇。
韦涅•叶罗费耶夫及其小说告别地下、回归民众并迅速走向世界仿佛是一气呵成的事,作家和他的作品被评论家比喻为划过天际的“与众不同的流星”。的确,他们被读者接受、继而进入学术研究视野,并迅即在文学史中占据一席之地,获得专章论述的殊荣似乎发生在一夜之间。然而,流星是瞬间即逝的,韦涅•叶罗费耶夫本人和他的《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在俄罗斯国内却成了“当代文学经典”。
今天的俄罗斯文坛将“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现象”称为“苏维埃时期的最后一个文学神话”,在神话中近乎融合的作家本人、与他同名的小说主人公同时是“异样文学”、“非官方文学”和“地下文学”深入研究的典型课题。显然,此现象的出现不仅仅是一种文学现象,同时更是一个时代的文化现象。
罗兰•巴特将神话定义为一种言谈,一种传播体系。所谓的现代神话,“其实是现代社会通过传媒制造出来的超级符号以及它在人们心理中投下的迷恋与迷思。”据此看来,我们曾经置身于其中的20世纪文明史,几乎就是一部诸多神话替换的历史。历史学家阿法纳西耶夫就曾经将苏联74年比喻为“一场持久的神话般的梦”:在这方适宜神话生成的俄罗斯沃土上,有斯大林依赖的“战争神话”、“成就神话”;有尼古拉•吉洪诺夫歌颂的潘菲洛夫“英雄神话”;有乔治•奥威尔揭露、在纪德心目中破灭的“苏联神话”……美国当代文学批评家布洛克宣称:“理解神话已经成为20世纪的庞大思想体系中的一个中心议题。”
苏联历史上的最后一个文学神话归属于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确切地说,归属作家本人和他小说中的同名主人公韦涅奇卡。他们“走出地下”,在祖国的土地上享受合法的阳光雨露,仅仅是20世纪80年代末的事,但他们甫一“出世”即获得彰显的姿态——似乎文学艺术的每一个细部都在为演绎这个神话添砖加瓦,一个曾经“非法”的难产儿在十几年间的“言谈传播”体系中,以“韦涅奇卡•叶罗费耶夫”为主角的醉酒神话、宗教神话、后现代神话等神话形态基本形成。
小说中的韦涅奇卡以“酒气熏天”登场,可以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大半行程,主人公随时都要喝上几口。没有酒的时候他忆酒、买酒、盼酒。在车厢里,韦涅奇卡和左右相临的乘客喝酒、论酒。话题中“库普林和高尔基总是醉醺醺的,从来就没清醒过!”契诃夫“临死前说的最后两句话是‘我死了’,‘给我倒点香槟酒’。”作品中“几乎所有的人间万象、逸闻趣事都是通过酒这个三棱镜来审视的”。
研究者巴什科娃统计并归类了小说中提到的50多种酒,同时,她还将“俄罗斯文化中最饱含酒气”的称号赠与《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有充分的理由可以使我们理解,为什么1988年末该作品被发表在《戒酒与文化》杂志上——官方看中了小说情节中的醉酒主题和主人公外在的醉鬼形象。由此看来,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被“回归文学”的浪潮裹挟回祖国和读者见面,确切地说更应该感谢戈尔巴乔夫的反酗酒运动!无独有偶,瑞典首相也曾经把这部小说当作出色的反酗酒文艺作品推荐给自己的国民。在文学研究界,有观点提出“酒是作家叶罗费耶夫创作的根本与实质所在”,评论家丘普里宁在那份杂志上同期配发的文章中更是把作品直接解读为“一个俄罗斯酗酒者的自白”。于是乎,现实生活中的“韦涅奇卡”成为“伏特加歌手”在人们的言谈中广为传播:“没有白兰地他是不会开口的”;“俄罗斯三分之一喝酒的人阅读过叶罗费耶夫,优秀的人中有五分之四一边喝酒一边读叶罗费耶夫”;“俄罗斯醉酒神话是开启《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钥匙。”……作家本人的话也给了这类“言谈”以有力的支撑。在一次访谈中,来访者提醒他酒精对治疗喉癌不利,并劝他不要喝酒,他说“我是俄罗斯人,我是韦涅奇卡,我怎么能不喝酒呢?我劝你也和我一样放开来喝,否则,你就读不懂《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你就无法理解韦涅奇卡这个主人公。”
在某种程度上,极好地塑造了“醉鬼”典型的作家叶罗费耶夫成为最具特色的俄罗斯酒文化的代言人。俄罗斯当代知识分子则在小说主人公韦涅奇卡醉酒时的麻木、呕吐、恶心,乃至他的激情表白中体悟到存在了几十年的苏维埃生活语境:“现在,俄罗斯所有会思考的人,……长醉不醒!即使把伦敦所有的钟都敲响,那俄罗斯也没有一个人会抬起头来,他们陷在自己的呕吐物中,都痛苦不堪。”
苏联解体前夜的反酗酒运动以它不可避免的曾经多次经历的失败而告终,把伏特加酒称呼为“俄罗斯上帝”的观点也略显武断。然而,附着在醉汉韦涅奇卡身上久久不散的上帝魂灵被人们普遍关注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小说中的圣经情节、圣经语汇与宗教意象被具有深厚宗教背景的俄罗斯国民轻易读出。叶罗费耶夫的朋友、语言学家穆拉维约夫清晰地指出了这一点:“《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是一本宗教意识极其厚重的作品,……正是那个韦涅奇卡贯注了浓烈的宗教倾向。”我们在不完全统计的情况下在小说中找到170多个与圣经有直接或间接关联之处。近4倍于小说篇幅的注释本作者符拉索夫认为:作家“汲取了圣经中能汲取的一切”。
在韦涅奇卡的旅程中,有诸多细节与圣经故事具有明显的暗指或映射。据此看来,主人公的醉酒也是一种“宗教行为和宗教仪式”。因为喝酒,韦涅奇卡接近了真理,他“已经处在一个很容易看清真理的位置”,也正因为“望着真理,所以心中很苦”。可以说,弥漫全篇的孤独、悲伤、苦难与祈祷是醉汉韦涅奇卡对污浊尘世的感情回应。众所周知,俄罗斯民族有着极其深厚的宗教文化传统。经过几十年的相对沉寂,它在苏联后期形成一股强大的回归热潮。在“宗教复兴”的大浪中,普希金的创作基础被认为是基督教文化,高尔基的“母亲”与儿子巴维尔成了圣母与圣子的关系,诸如俄罗斯文化是“讲新约戒律语言的文化”这样的观点也登堂入室。简言之,在当今的俄罗斯社会,宗教意识再次成为认识世界、审视文学文化活动的一种范式。
解除对混沌的限制、在纷扰中倾听多种声音——这种处于调整之中的文化范式充分地体现在叶罗费耶夫对世界-文本的特殊处理上。
的确,在醉与非醉所建构的混沌世界里,在宗教虔诚与亵渎神明并置的张力之中,《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开始的头一章就为时间与空间的全面混沌定下基调,“每当我寻找克里姆林宫的时候,我总是一成不变地跑到了库尔斯克火车站”。尽管小说文本以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列车线路的相临站点为章节标题,也清晰交代韦涅奇卡是早晨8点16分踏上电气列车去115公里外的佩图什基,可是火车刚刚行进了100公里,车窗外已经是漆黑如夜。作品中还充斥着主人公对方位的不断确认和重重疑虑,终了时分,这一回实心实意地去佩图什基的主人公死在了克里姆林宫的城墙下。时空如此无序,以至于韦涅奇卡是否坐上火车都成为研究者探讨的问题。有人认为,“旅程似乎只是思想上的旅行,其实主人公一直都在莫斯科城中打转”,还有人认为,韦涅奇卡是中途被下车乘客挤到站台,又糊里糊涂地坐上回返列车。弗里德里克•杰姆逊曾把后现代的转移归因于我们对空间和时间之体验中的危机,在这种危机中,作为历史坐标的时间和空间存在大大地淡化,可以说,叶罗费耶夫的小说文本为此提供了极好的例证。
伴随时空无序这一叙事策略的,是作家故意而为之的反体裁写作。叶罗费耶夫将自己的小说命名为“长诗”(поэма),而且,一个无处不在的与作家同名的抒情主人公的确让人想起作品的命名渊源于果戈理的“长诗”传统,但是,有学者认为:“也就仅此而已,因为传统叙事长诗的特点在小说中已经丧失殆尽”。可以说,自作品《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问世,俄罗斯国内各界对其体裁的界定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对于中国读者来说,这也是一个让人颇感踯躅的问题,因为我们还要面对中外文体差异和术语的对等翻译,只好大而化之地称其为“小说”,至于是中篇小说(повесть)还是长篇小说(роман),是流浪汉小说、冒险小说还是魔幻小说(плутовской,авантюрный,фантастический),亦或是其他,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为好。字里行间韦涅奇卡自己都调侃:“鬼才知道我将采用哪种体裁到达佩图什基,刚离开莫斯科的时候,一切都是哲理性随笔与回忆录,一切都是像屠格涅夫那样的散文诗,现在么,可是侦探小说开始了……”
如果从思想观念这一角度来说,作家“避开了进步的概念,抛弃了历史连续性和记忆的一切意义”,那么,在文艺手法上,他则是以“一种惊人的能力去劫掠历史”,并把他“所发现的现存的某些方面全部吸收”。借用文学研究界普遍赞同的一种观点来表达,“互文性是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最大特点,其意义场的生成源于作品中运用的大量引文所带来的意义互涉”。
学者莱温在其详细的《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注释本中开列了五类最重要的“劫掠”与“吸收”。首先是由圣经和广播、报纸等宣传套语所构成的两个极端,处于两端之间的还有从丘特切夫到帕斯捷尔纳克和曼德尔施塔姆的俄罗斯诗歌、包括了《感伤旅行》和《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的感伤主义文学、以及俄罗斯十九世纪文学大师们(果戈理、屠格涅夫、特别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散文创作。主人公韦涅奇卡的思想意识信马由缰,席勒、契诃夫、蒲宁、高尔基,乃至几千年来的人类文化遗产被任意驱动,粗略统计,小说文本中出现了莎士比亚、拉伯雷、萨阿迪、高乃依、拜伦、佩罗,哲学家萨特,女权主义作家波伏娃等46位作家或作品。作家叶罗费耶夫的笔端能够从鲍利斯沙皇轻松地过渡到低音歌王夏里亚宾,能够将古代神话、宗教著作、俄罗斯民间口头文学、革命民主主义者的政论文章、苏联报刊中各个时代的警句名言等众多文献有机地结合起来。
无论是从朱丽娅•克里斯蒂娃所代表的广义上的互文性观点来看,还是在吉拉尔•热奈特对互文的狭义理解上来分析,互文性写作模式都是叶罗费耶夫小说创作的突出特点。实际上,无论是小说所体现出来的明显解构性、文本互文性还是阐释的多样性,它们都是作家对逻辑和理性的大声怀疑,也是对拆除中心与霸权的强烈诉求。毕竟,他生活于其中的国家采取了残酷而终于失败的另类的现代化模式。
在某种程度上,叶罗费耶夫神话就是俄罗斯民众对曾经的极权体制的心理回应,当然,它也是群氓大众对现在、对未来的一种生活态度上的情绪选择。如果说现代社会以来的政治神话和国家神话(关于自身历史和意义的宏大叙事或意识形态)可能是被公认的,也可能是被强加的,文学神话则不然,彻底地人为制造是不可能的,它的背后总有些文化思潮、意识形态及历史选择的必然因素。可以确认,苏联历史上的最后一个文学神话——叶罗费耶夫神话即是如此,关于“韦涅奇卡”的每一神话形态都被众多的拥趸者赞同以至“迷思”(myth,миф,神话),用莫斯科维奇的术语,那是群体的添加和具体化。
皮野
发表于2014年12月《南方都市报》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四):对酒当吐槽,自贱话人生

黄夏/文
如果撇开国籍,那么俄罗斯作家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1938~1990)和美国作家查尔斯•布考斯基(1920~1994),简直是一对同母双生的难兄难弟。他们都混迹底层,干过装卸、打杂、仓储、清扫之类的工作。他们的文学天赋都极高,却无不拙于经营自己的创作,任宝贵的精神财富自生自灭。他们还分享一个无可救药的恶习:酗酒。两人都就酗酒这个主题写过作品,后者有《苦水音乐》,前者则写了一本《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
不过,具体到国籍,两人的差别可就大了。如果说布考斯基是美国文坛的另类,那么,叶罗费耶夫就是俄罗斯文学众多璀璨星星中的一颗。这么说不在贬低叶罗费耶夫,而是说像他这样的作家在俄罗斯文坛是有着悠久的传统的。尽管,这个传统在中国读者眼中并不十分清晰。因为,我们对19、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认识,大多聚焦在普希金、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肖洛霍夫、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等人身上。他们的作品恢宏、沉重、抒情、细腻,这也是多数中国读者对俄罗斯文学的总体印象。但俄罗斯文学还有另一面,我们对之并不陌生,但从来没有将之系统地放在一块儿观察过,这就是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的契诃夫、布尔加科夫等人所代表的那一脉,他们的书写谐谑、狂野、恶搞、粗线条。
叶罗费耶夫是第二脉作家中的一位,即使他一直被冠以“后现代”这样的先锋名头。这两脉作家在苏联的命运是有点殊途同归的。当走现实主义路线的作家在苏联僵化的体制前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后现代作家群则同样因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合拍而无法存身。叶罗费耶夫的代表作《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于1969年脱稿后就一直流传于地下和国外,直至1989年才正式在国内出书,一年后作家就去世了。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是一本浸透了酒精的小说,也是一本用酒精来观察和思考的小说。小说的叙述者“我”韦涅季克特,因酗酒和犯浑被领导撤职后,乘火车从莫斯科赶赴佩图什基看望自己的美丽女友和乖巧儿子。一路上“我”继续狂喝滥饮,跟天使、撒旦、内心、女友、儿子纠缠不清,结识“十二月党人”、长胡子的女人及其他莫名其妙的人,一起为从“第三帝国”到“五号屠场”再到“第十七次代表大会”的种种物事干杯,把一次普通的旅程煮成了一锅融合宗教、神话、历史、政治、虚拟和现实的大杂烩。小说最后,主人公从醉酒中缓过劲来,发现自己兜了老大一圈后,还在莫斯科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是搭错火车还是搭错神经,这个我们就跟他一样不得而知了。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这本小说确实吐了不少真言,但必须指出的是,较之索尔仁尼琴这样直来直去的作家,叶罗费耶夫可谓曲里拐弯到了极点叶罗费耶夫简直把“正话反说”和“反话正说”拿捏到了如火纯青的境界。比如,韦涅季克特抨击在那个金钱开道的西方社会,老百姓的眼睛有深藏不露的,有躲躲闪闪的,有野蛮凶狠的,还有惊慌不安的。那么,我们人民的眼睛呢?“它们总是眼珠外凸,却不见丝毫的紧张;它们表露不出任何情感,却充满着多么巨大的精神力量!这样的眼睛是不会出卖任何人的,也不会收买任何东西,无论我的国家发生什么事。在怀疑的日子里,在忧虑的日子里,在充满各种考验和不幸的年代里,这样的眼睛能眨也不眨,对任何事情,它们都可以毫无怨言。”
这样的眼睛,是智慧还是愚昧?是人性还是麻木?是美德还是恶习?是勇敢还是一块死肉的逆来顺受?作者不作说明,他嘿嘿一笑,咕咚一声,冒个酒气,把讨论转移到对醉酒频率、打嗝次数、喝酒与工时曲线图的研究上,照例还是插科打诨,照例还是从玩笑中推导出让人觉得有点道理,又感到岂有此理的各种奇谈怪论。
尽管叶罗费耶夫混迹底层,做的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行当,但作为知识分子,他还是忍不住要在小说中抒发一点感慨的。可以说,就大多数俄罗斯作家而言,这种满腔的知识分子感慨,是挡也挡不住的。但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这种感慨是有个阀门作缓冲器的,这个阀门就是醉酒。一说醉酒,再怎么沉重的话题,大饥荒也好,大清洗也罢,也会变得搞笑、诙谐,而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哭啼啼。这对于节制作品的情绪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比如小说写到,好多著名作家,库普林、高尔基、契诃夫、果戈理、乌斯宾斯基、蓬皮亚洛夫斯基,等等,都是好酒贪杯之徒。他们有的喜用香槟酒泡脚,有的醉到如死猪一般跌在沟渠里,有的在临终前还渴望喝上一口。他们大多边喝边写,边写边骂,为什么呢?“是因为绝望啊!是因为他们正直,是因为他们无力减轻人民身上的负担啊!人民被愚昧和贫穷压得喘不过气来……人民不会允许自己吃牛肉,但伏特加比牛肉便宜,所以俄国农夫是因为贫穷和愚昧才喝的酒!”
在这里,叶罗费耶夫提到了俄罗斯民族的一个心理特点:自我作践。小说中,韦涅季克特立志把自己“喝得像一个混蛋一样”,就是因为他面对这个对任何事“眼睛能眨也不眨”的社会,既无力改变它,又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更不能找到出淤泥而不染的法子,于是只好把自己变成“一堆臭狗屎”,以期与这个社会一刀两断。既然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么就让自己黑得有型一点,而自我作践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这种崇高的道德感害苦了俄国人,这就可以解释主人公为何怎么也找不到佩图什基,因为他自己已经把它推到了一个非常美妙、又非常海市蜃楼的地方。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五):余一中先生谈《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和其作者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苏联作家人名字典中,我们找不到维涅季克特·瓦西里耶维奇·叶罗菲耶夫这个名字。但是,他的代表作中篇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1970) 从七十年代起就在世界上流传开了。小说最早是在以色列出版(1973) ,后来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在欧美出版。当这本小说在作者的故乡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时候,北欧一个国家的政府总理就已经向他们国家的民众推荐这本书了。只是这位政府总理并没有理解小说的文学价值,而把它当成了描写酗酒者悲惨命运的读物,因此指望他们国家的民众在读了这本书之后,能将小说主人公的命运引以为鉴,尽量少饮酒,以减少酗酒引发的社会问题。
   苏联读者知道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的名字已经是1988 年的事了。莫斯科的《戒酒与文化》杂志在这一年的第十二期至次年的第三期上刊登了经过严重删节的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看得出,杂志编辑的意图和那位北欧某国家的政府总理是一致的,即他们都把《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当成了劝人戒酒的书。然而同时发表在《戒与文化》上的著名批评家谢尔盖·秋普里宁的导读着重评论的是作品的社会意义。随后发表的一些评论文章也是把这本小说当作严肃的社会小说看待的。接着,苏联的报纸上又出现了有关采访维涅·叶罗菲耶夫的报道。正是在秋普里宁的那篇导读性文章中,批评家第一次提出了“异样文化”这一概念。
   最初,我就是在《戒酒与文化》上得知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的名字,并读到《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这一作品的。小说的思想倾向、叙事风格乃至创作方法都是以往我读过的苏联小说所没有的,我感到一种惊奇和震撼:叶罗菲耶夫的作品竟是这样奇特。于是,我的心里油然生出了访问这位奇书的作者、向他请教如何理解他的小说的愿望。1989 年6 月至7 月间,我有幸三次拜访了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
叶罗菲耶夫是一个高个子,长着一张孩子般纯真的脸,蓝眼睛,宽额头。为了接待我这位客人,特意穿了一身西服套装(过了一会儿,他就脱掉了上装。在以后见面时,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穿西服上装。显然,他喜欢简单、舒适而又自由、随意的穿着。) 当时,他已做过一次喉癌切除手术。咽喉部留下了一道开放性刀口,上面覆盖着一块浸过消毒药水的纱布。交谈时,他只有借助一个长约十公分左右的麦克风式的人工喉才能发出声音来。即使这样,他的脸上还总是不断地绽出坦然而真诚的笑容。叶罗菲耶夫在知道了我造访的目的后,从他的书桌上拿过一本刚刚出版的题为《消息》的文集,送给我,并说道:“这里面收了我的《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这是迄今为止我的小说最完整的版本。”作家接着说“, 怎么理解我的作品 ,我就不讲了。因为作品一旦问世,它就脱离了作家母亲,获得了独立的生命。理解和阐释是读者和批评家的事。还是谈点书里没有的东西吧。”
    我想,帮助读者理解作品最为有力的大概是作家的人生和社会经历。于是,我就这一内容和作家谈了起来。叶罗菲耶夫一边谈,一边喝酒。我提醒他,酒精对他治疗喉癌不利,并劝他不要喝酒了。他反倒说服我:“我是俄罗斯人,我是维涅奇卡,我怎么能不喝酒呢? 我劝你也和我一样放开来喝,否则,你就读不懂《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你就无法理解维涅奇卡这个主人公。”因为他重病在身,很容易疲劳,我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就告辞了。有关他的人生经历,我们谈了两次才谈完。
叶罗菲耶夫的父亲原来住在富庶的伏尔加河流域的一个村子里。1929 年开始的农业集体化引发的“伟大的转折”,造成了俄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饥荒。老叶罗菲耶夫逃到北方,在铁路上找了一份工作。叶罗菲耶夫因此出生在北极圈内的科拉半岛上。二战后,老叶罗菲耶夫因为说了一则笑话,竟被控“从事反苏宣传”,被判处五年徒刑(“解冻”时期出狱,八十年代后期彻底平反) 。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遂在孤儿院里生活了五年。孤儿院的生活使他看到了社会的不平,也养成了他独立特行的个性。
1955 年,叶罗菲耶夫以获金质奖章的优秀中学毕业生的身份考入莫斯科大学语文系,很快就显示出他“天生的语文学者”的才能。然而,一年半后,他却因逃课和不参加考试被校方除名。这以后,他曾先后考入过弗拉基米尔师范学院、奥列霍沃—祖耶沃师范学院、科洛姆诺师范学院等高校的语文系,但都因其与众不同的生活和思维方式而被学校除名。从1957 年起,叶罗菲耶夫就开始在社会“大学”里生活。他当过装卸工、石匠小工、烧炉工、酒瓶收购员、地质钻探工、图书管理员、仓库保管员等等,其足迹遍及乌克兰、白俄罗斯以及俄罗斯的莫斯科州、北极地区、高尔基州等地。
   叶罗菲耶夫从少年时代起就开始写作,却又对自己的作品发表不甚关心。他的一些作品丢失了(如《疯子笔记》) ,另一些没有完成(如《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 ,完成并已出版的只有《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滑稽演员眼中的瓦西里·罗赞诺夫》、《女妖五朔节之夜,或骑士的脚步》等为数不多的作品。即使这样,一些批评家已经指出:“没有(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 这个人物,就无法想象六十到八十年代的文学过程。”①
   我想,如果说曲折的人生遭遇、丰富的社会阅历和勤奋的学习与坚持不懈的自我修养保证了叶罗菲耶夫创作具有深刻的内涵的话,那么饮酒乃至酗酒则是他彰显其独特思想和行为方式的外在标志,犹如奇装异服之于王尔德、放浪形骸之于金斯堡。
秋普里宁在发表于《戒酒与文化》1988 年第12 期上的《真诚无畏》一文中就已用了“‘异样’俄罗斯文化”一词,并把《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定为“‘异样’俄罗斯文化(实际上就是俄罗斯后现代主义文化。———作者注) 的突出现象”。次年,秋普里宁又提出了“异样小说”(即1990 年后俄国文学批评界所说的后现代主义小说。———作者注) 这一术语,并肯定了“异样小说”的社会与审美功能。但是,另一些批评家则针锋相对,认为所谓“异样小说”只是些“坏小说”,其之所以“坏”,是因为它没有传统,甚至鄙视和践踏传统。
然而,简单、笼统地指责俄国后现代主义小说蔑视传统,是不对的。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标题和体裁、结构就驳斥了这种无端的指责。叶罗菲耶夫把这一作品的体裁称作“长诗”,表现了他对果戈理文学思想的继承。果戈理在他编写的《为俄罗斯青少年编写的语文学教科书》中指出,在“史诗的较小型种类”中“, 其主人公尽管是个别和不显眼的人物,但是对人的灵魂的观察者来说,在许多方面却很有意义。作者通过一系列奇遇和变动展示主人公的生活,以便同时在他所选取的时代的特征和风习中活生生地展示一切有意义的事物的忠实图画,展示那尘世的、几乎是以统计学方式把握的缺点、舞弊行为和罪恶的图画以及他在所选取的时代中发现的、值得吸引每个善于观察的现代人目光的一切事物的图画,这些现代人在往事中探寻对当今的生动教训。这种文学现象不时在许多民族中出现。其中有许多作品虽然是用散文写的,但仍可以归于诗歌作品。”②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果戈理把他的杰作《死魂灵》的体裁叫做“长诗”。也正是基于同样的创作思想,叶罗菲耶夫把《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体裁定为“长诗”。我们从叶罗菲耶夫作品的体裁上,也可以看到拉季谢夫《从彼得堡到莫斯科的旅行》这部作品的明显影响。甚至还可以看到斯泰恩的《感伤的旅行》的影响以及关于伊万王子寻找公主的俄罗斯童话的影响。在叙事结构上《,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与《从彼得堡到莫斯科的旅行》也极为相同:两者都是以乘车旅行者的见闻、思考为主要情节线索,每一章又都是以车行走的站段或区间为标题。例如,章节标题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为“莫斯科·去库尔斯克车站的路上”、“莫斯科———镰刀和铁锤站”、“丘赫林卡———库斯科沃”、“佩图什基·车站广场”等等。在《从彼得堡到莫斯科的旅行》中则是“索非亚”、“扎依措沃”、“柳巴尼”、“秋多沃”等驿站名。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作为后现代主义小说,在俄罗斯文学界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应当说,这种俄罗斯“后现代主义的冲击力来自它摆脱了直线性概念和它面向杂烩、引述、嘲弄性模仿、以及风格多元化的目的论式‘进步’观念”。③
   对于俄罗斯后现代主义来说,它要摆脱和它所摆脱的“直线性概念”是什么呢? 那就是运行了大约半个世纪的斯大林文化思想模式及其所“反映”的社会现实。我国的陆南泉、姜长斌等学者早已指出,这一模式的主要特点是“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思想高度垄断”和“以行政干预手段为主的管理方法”。④《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用对克里姆林宫的视而不见(“莫斯科·去克里姆林宫的路上”) 、对主人公关于和气毁掉了自己的整个一生的议论、对苏联人眼睛的描写(“卡拉恰罗沃———丘赫林卡”) ,用大学时的室友们对主人公喝啤酒后的表现不满的描写(“丘赫林卡———库斯科沃”) ,用斯达汉诺夫运动(“105 公里站———波克罗夫”) 等等,向一种僵化的概念式的文化思想、模式提出了挑战。
    在创作《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之交,米哈伊尔·巴赫金的主要著作都已经出版。他关于对话、狂欢化、时空体的论述也在知识分子中流传开来。巴赫金的这些论述自然也影响了博学而又关注文艺理论新发展的维涅·叶罗菲耶夫。
    叶罗菲耶夫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大量运用了狂欢化手法。这一手法是通过主人公维尼奇卡酗酒、醉酒实现的。维尼奇卡在作品所描写的“生活中时时处处都作为小丑和傻瓜出现”,“体现着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处于生活和艺术的交界线上(仿佛处于一个特殊的中间领域) : ⋯⋯不是一般的怪人或傻子(在日常意义上) ,但⋯⋯也不是喜剧演员”。⑤酗酒、醉酒使维尼奇卡取得了普通人在正常情况下所没有的超出常规的、“胡说八道”的话语权利。叶罗菲耶夫用在独处的情况下维尼奇卡毫无顾忌的思考,用在人来人往的列车上(列车里的人们也跟他一样处在狂欢的状态,随心所欲地谈论、评议、咒骂、欢呼、嬉笑⋯⋯) 维尼奇卡绝无遮拦的嘴把社会停滞时期的生产进度表和其它类似的发展成就表说成是饮酒进度的“个人图表”(“诺沃吉列耶沃———列乌托沃”) ,把传说中的英雄米宁和波扎尔斯基说成是“酒鬼”(“105 公里站———波克罗夫”) ,把勃列日涅夫一伙制造的虚假的“社会热情”说成是令人血液一会儿冷却、一会儿沸腾的“热腾腾的雾霭”(“105 公里———波可罗夫”) ,把可能醉酒而忘却周围现实的时间———“从商店开门到关门的时间”,即有酒可买的时间———说成是“我们人民生活中最幸福的时间”(“库斯科沃———诺沃吉列耶沃”) ,如此等等。维尼奇卡以似醉非醉、半真半假的方式评议着他所看到的和想到的人物和事物。出自他之口的并非全是真理,但狂欢化手法产生了将迷信的对象加以“脱冕”,将严肃的东西加以“降格”,将神圣的事物加以“世俗化”的效果。叶罗菲耶夫像巴赫金所评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让人物“用对话的方式进行交锋(当然不一定直接表现为结构上的那种对话形式) ,作者自己也对他们采取平等的对话立场。作品整个被他构成一个大型对话”。⑥《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本身就是一个“大型对话”。它包括作者同读者的对话(如作品一开头的“致读者”) ,作者同人物的对话(因为作者和主人公的界线常常自动地消失,所以作者与人物的对话往往被维尼奇卡与其他人物的对话所代替) ,人物同人物的对话(这类对话在作品中不胜枚举) 。
    说到《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对话性,我们不仅应当看到维尼奇卡和他的同时代人的对话,还必须注意他和历史人物之间跨越时代的对话。在这种对话里,维尼奇卡用的多是普通的日常话语,而另一方用的常常是文学典故和历史掌故,这些文学典故和历史掌故往往以化用(汉语修辞中也称“活剥”) 的形式出现。这种化用中也包括了戏仿。因为牵扯到作品中比比皆是的典故和掌故,要弄清某些词语的出处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阅读作品文本的难度自然也就有所增加。然而读者在付出更多的审美劳动的同时,也就获得了更多的审美愉悦。 例如,在“莫斯科·去库尔斯克车站的路上”一章中,有这样一段话:“为了使人不会骄傲,为了使人处于忧郁和惊惶之中,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缓慢地而不正确地发生和演进。”这里,维尼奇卡是在和高尔基对话。他显然不赞成高尔基在剧本《在底层》中通过路卡这一人物之口说出的话:“人,这个字多么骄傲!”同时,维尼奇卡也在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话,表示支持他在普希金纪念碑落成典礼上发表的观点:“要谦逊,高傲的人,首先要克服你的傲气!”
又如,在“卡拉恰罗沃———秋赫林卡”章中,维尼奇卡与著名作家屠格涅夫进行对话,维尼奇卡说:“我的人民却有着怎样的眼睛啊! 它们总是这样凸出,却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缺乏任何思想,然而其中又潜藏着怎样的威力! (怎样的精神威力!) 这样的眼睛不会出卖任何东西,既不会出卖,也不会收买。无论我们的国家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在怀疑的日子里,在痛苦思索的日子里,在充满各种考验和灾难的年代里,这样的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在它们看来一切都是上帝的露珠⋯⋯”这段话也是对屠格涅夫的杰作散文诗《俄语》的戏仿。在这段话中,找不到对人民力量信心及对国家光明未来的坚定信念,有的只是被一种文化思想模式简单化、平庸化了的芸芸众生。
    再如,在“佩图什基·站台”一章中,维尼奇卡被人打了之后,说道:“我浑身抽搐成一团,因为我身上的一切都在发抖———脸蛋,衣服,心灵,思想。”这里,主人公是在和契诃夫对话,也是在对契诃夫下面这段话进行戏仿:人的一切都应该是美的———脸蛋,衣服,心灵,思想。主人公显然是想强调,当一个人正常的平静生活都得不到保证的时候,要求他做到脸蛋、衣服、心灵、思想都是美的,那是不可能的,也是可笑的。确实,一个浑身抽搐的人还在想脸蛋等等的美丽,除了引起人们的同情外,也真让人忍俊不禁。应当指出的是,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狂欢化和对话是融合在一起的。这是一场列车里无人监督、无拘无束的狂欢,也是一场众说纷纭的“大型对话”。不同的话语、不同的观点在喷涌、碰撞、交锋、协和。经过狂欢中的对话,一些话语被人们肯定了、接受了,另一些被人们否定了、消解了,还有一些则继续经受着人们的思索、揣摩⋯⋯叶罗菲耶夫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出色地处理了空间和时间的关系,把空间、时间和主人公的行动、思想、情感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例如,当维尼奇卡满怀希望和喜悦乘车前往茉莉花一年四季长开不败的佩图什基时,时间是白天,周围的空间广阔无垠;而当维尼奇卡迷失了方向坐车往回走时,周围是一片黑暗,时间是黑夜,主人公的空间感已经荡然无存,这又预示了他必死无疑的下场:在一片黑暗的时候,空间没有了,人物在世界上的立足之地也就没有了。
    俄罗斯的后现代主义与欧美的后现代主义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具有更强的现实主义传统,对现实的人生给予了更大的关注。例如“丘赫林卡———库斯科沃”一章中“关于喝啤酒后的纠纷”一段,就真切地描绘了人们在一个物质紧缺、精神贫乏、抹杀个性的环境中,任凭绝对平均主义压抑的痛苦和无奈。
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自然无法和“说不尽的莎士比亚”相提并论,但是在今天,无论是俄罗斯文学界还是中国的俄罗斯文学研究界,关于维涅季克特·叶罗菲耶夫的话都还没有说尽。
注:
①  Русскиеписатели, ХХвек, Биобиблиографическийсловарь, Москва,“Просвещение”, Том1 , Стр.480.
② Учебнаякнигасловесности, См. : СочиненияНВГоголя, С. - Петербург, 1900 , Том12 ,Стр. 16 - 17.
③ 安吉拉·默克罗比《: 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天晓菲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年,第38页。
④ 见陆南泉、姜长斌、徐葵、李静杰主编《苏联兴亡史论》,北京: 人民出版社,2002 年,第483 —
486 页。
⑤ 米·巴赫金《: 弗朗索瓦·拉伯雷的创作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民间文化》,李兆林、夏忠宪
等译,见巴赫金全集,第6 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年,第9 页。
⑥ 巴赫金《: 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白春仁、顾亚铃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 年,第115 页。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六):一路沉醉在“别样的风景”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俄罗斯文人无时不在“双重人格”的矛盾中挣扎,生与死、传统与现代、完美与悲剧、理想与现实之间,很难找到平衡。——然而叶罗费耶夫的《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提供了平衡点——那就是醉。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诞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正是一部被誉为“当代《死魂灵》”的醉酒神话。被解雇的电工叶罗费耶夫乘坐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火车,去看望他的“情人和儿子”,但是他一路沉醉一路胡言乱语,而佩图什基和整个旅途都仿佛是一场梦,他最终惨死于莫斯科灯火通明的克里姆林宫墙角下。
主人公就是与作者同名的叶罗费耶夫,这场“旅途”仿佛也是主人公的心灵旅程:他借着酒的力量与自己、与路人及前人,展开一场穿越式狂欢对话;而对梦一样神圣的佩图什基的仰望,将极权统治下的被压抑到近乎虚无的生命和灵魂展露无遗。
 “酒”是叶罗费耶夫旅途的忠实伴侣。叶罗费耶夫可谓酒中行家:书里罗列出不下于20种酒:香菜伏特加会削弱人的灵魂,方铃兰会让人思想活跃,白丁香使人与生活的伤疤和解。篇末,他被亡命之徒的刀锋逼到克里姆林宫墙角,仍在幻想明早酒醒一切照旧。克里姆林宫的神话幻灭了,唯有酒和醉才是永恒。烧灼的刺痛,深深埋葬了现实的悲哀,自我麻醉成为一种最自足和最具话语权利的存在方式。
“酒”也是贯穿全文的线索。所有对自身际遇、底层人民之苦以及知识分子道统的揭露,甚至是俄国前途的反讽,“酒”将其一一联缀,镶饰在一颗脆弱而执着的心灵之中。酒,也是“唯一认识现实和揭示生存奥秘的钥匙”。贫困潦倒、孤独绝望的主人公,唯有在醉酒中才有发言的勇气、权利、热情与欲望,才能与自我、他人、读者以及前人尽情对话。叶罗费耶夫以醉酒、疯癫的形式,用张扬的醉酒之言,隐晦而巧妙地展现了被压抑被扼杀的灵魂。正因为此,这部在西方世界早已广获赞誉的作品,直到其问世二十年后的1989年才得以在苏联出版。
“酒”是借主人公之口进行讽刺和解构的媒介。是远离孤独、痛苦和迷茫的避风港,更是抹杀自我和抗争意识的刽子手。文中不断闪现其酒后“箴言”:“人活一世,也不就是灵魂的瞬间沉醉?……我们全都像是酒鬼,只不过每人的表现方式不同罢了……” 这也是作者叶罗费耶夫的自白。已故的俄国文学翻译家余一中先生曾拜访过作者。他劝当时业已患喉癌的作者不要喝酒了,叶罗费耶夫却振振有词: “我是俄罗斯人, 我是韦涅季克特, 我怎么能不喝酒呢? 我劝你也和我一样放开来喝, 否则,你就读不懂《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 你就无法理解韦涅季克特这个主人公。”和主人公一样,他也醉过狂欢过。
俄罗斯人酗酒成性,早已声名远播。当寒冷、荒芜和荒诞亲吻俄罗斯的土地时,俄罗斯人则将一切交付于酒,并留给世界一张嬉笑怒骂、肆无忌惮的脸孔。那么是什么支撑着叶罗费耶夫们继续前行呢?是一个虚构的“乌托邦”佩图什基:“在佩图什基,鸟儿从未停止歌唱,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在佩图什基,茉莉花从未停止开放……”
而此刻,湮没在莫斯科城市和历史洪流中,迷茫的空间和虚无的时间中,叶罗费耶夫只能用酒浇灌自己,好让自己目光清澈、心灵明朗。
“他是善。他引导我从痛苦走向光明。从莫斯科走到佩图什基。在库尔斯克车站经受了痛苦的折磨,在库奇诺经历了清洗的考验,在帕库夫纳受到了幻念的捉弄,最后走向了光明的佩图什基。从痛苦走向光明。”
一句话点明了主人公一路上经历:痛苦的折磨,清洗的考验,幻念的捉弄,——可能不是一路,是一生,是整整一个时代。一切都是灰色的甚至是荒诞的,这与四季鲜花盛开的佩图什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我们要喝酒?叶罗费耶夫揭开谜底:俄国知识分子因为失望、因为无力挽救悲剧而酗酒;而农民,自然因为贫穷而酗酒。全民纵酒狂欢的享乐背后,是对现实压抑的释放,对理想构筑的无力。车厢里的纵酒狂欢,成为叶罗费耶夫们否定当下、颠覆传统、解构现实的有力方式。果戈里酗酒才创造出《死魂灵》,歌德则干脆让他的主人公一醉不醒。神圣事物全假以酒精之名,对其进行了世俗化降格的解构。
列车里,不同的话语、不同的观点在喷涌、碰撞、交锋、融合。有的让人继续承受着煎熬,有些则深埋到对话者的灵魂,而更多的还是否定和质疑,解构和反讽, 在列车和思潮的双重飞驰中悬而未解。
“我把权利践踏在了脚下——离开你们,去佩图什基……但佩图什基究竟在哪儿呢?”对于前路,叶罗费耶夫是迷茫的;恰如作者对于失语状态下的俄罗斯。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到底有多远?广饶的黑土地上,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去掀动思想的风暴,唯有忍耐——这是他们的弱点。然而,他们按照自己的内心去写作,沉默之下暗流汹涌。
天已经黑了,而佩图什基还没有出现。作者在无声哭喊:“主啊,你为何抛弃我?”这是作者临死之言,也是集体无意识的无声的反抗。当叶罗费耶夫将所有痛苦和悲伤的过往随列车抛掷,乘车前往一年四季茉莉长开的佩图什基时, 却发现周围是一片黑暗。莫斯科,他已经离开了;佩图什基,却迟迟不出现。茫然的夜色之中,一切希望、所有意义,都无所附丽地荡然无存了。
在俄罗斯文学史上,“别样的风景”的题材正是这些不安的心灵。得不到理解和施展、被束缚和压抑的不安心灵,在歌唱,在控诉。也是此时,叶罗费耶夫们卸下了包袱,铺展开一副“别样的风景”。就像书中当叶罗费耶夫的理智和心灵在为喝不喝酒而争论不休时,最终齐声说道:“去吧,去佩图什基。在佩图什基,你能寻着拯救和幸福,去吧!”
周向荣
发表于《晶报》2014-11-02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七):更主动地麻醉自己

(郑渝川)我在东北边境地区工作过几年,亲眼目睹过好多回俄罗斯人的嗜酒如命。从早到晚,贯穿黑夜到白天,从最为粗涩由酒精勾兑出的浑浊饮品,到各类色彩艳丽的穿肠毒药,再到中国南方所产的香型浓郁的酒,统统能倒进俄罗斯人的嘴巴。酒成为中俄边贸各类交易与管理环节中不可缺少的润滑剂。我当时在那个北方边境小城所见过的酒类,要比后来在北京、广州、泸州、宜宾见过的多得多。
嗜酒如命可谓俄罗斯人一种基于民族特征、文化、生存方式的传统,其顽强程度要远远超出任何意识形态。强势如斯大林,为了打赢苏德战争,也不得不撤销禁酒令。1985年,戈氏启动苏联改革,为了改善粮食紧缺状况而再度拉响禁酒政令,此举被视为戈氏改革搁浅并最终引发苏联解体的催化剂。
从某种意义上讲,因为可以借助酒精的麻醉,才使得俄罗斯人(苏联人)在持续高压与短缺中足足忍耐了七十几年。对于苏联的知识分子来说,嗜酒尽管不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却要比自己的职业、兴趣更为安全,醉汉当然容易原谅醉汉。
今年3月,依据俄国作家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的小说《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改编的同名话剧,在北京首都剧场连演三天,让中国观众惊叹于该剧碎片化的语言表达方式、瑰丽奇妙的跳跃式剧情结构。这部小说最近也由漓江出版社引进出版。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写作于1969年,迟至1989年才首度在苏联公开出版。这部作品很快获得了与《古拉格群岛》齐名的声誉,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也成了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代表人物。原因就在于,整部篇幅并不长的小说精妙而深刻的表现了苏联时期包括知识分子在内,民众普遍的困顿与麻木。困顿是指物质生活,麻木则是因为看不到苏联社会改进改善的希望。可以说,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在苏联解体22年前,就预言了那个结局。
小说主角是与作者同名的醉鬼叶罗费耶夫。全篇情节是主角生命中或者说臆想中的最后一次旅行。醉鬼叶罗费耶夫刚刚从一个通讯技术管理局安装队队长职位上被撤职。这个队长职务仅履职了4周,其间以醉鬼叶罗费耶夫和手下的工人成天酗酒、玩牌度过。日复一日,他们将电缆铺开,等到电缆湿透而报废,再重复头一天的操作。他们假装认真的工作,“每月给他们(上级)上交一次社会义务生产计划”,而上级则假装一切正常,每月发放明显不能满足工人生活需求的工资。作者不无讥讽的写道,工人会在生产计划中随便乱写“值此列宁百年诞辰到来之际,我们保证杜绝一切生产事故……我们要在工人当中将同业余高等教育的学习率提高到六分之一”,事实却是,连同醉鬼叶罗费耶夫在内,工人总共五个人,又成天玩牌,“哪里有什么工伤和高等院校呢”。
至于醉鬼叶罗费耶夫丢掉安装队长一职的原因,是因为主角穷极无聊,将每个工人每天的饮酒数量汇成了曲线图,图表却不慎被寄送到上级机关。这就打破了上级与下级之间的微妙平衡,上级派出还没有喝酒的工作人员组成调查组,免掉了醉鬼队长的职务。
醉鬼叶罗费耶夫准备前往佩图什基,去跟他美丽的情人和他的儿子一起生活。从小说结尾部分的叙述来看,醉鬼本人的整趟旅途其实都是臆想,他一直迷醉的在莫斯科兜圈,最后在克里姆林宫的围墙之外被几个同样生活困顿的劫匪所杀。这趟旅程,这样一个曾经担任过技术部门管理职务的人带给儿子的礼物,仅仅是一些糖果和少量的干果。在迎来劫匪之前,醉鬼道出了对生活现状的强烈不满,“不管有没有天平,反正都一样,在那样的天平上,叹息和眼泪要重于算计和谋略。这一点我比你们这些懂些什么的人更清楚……你们所有的指路明星都在坠向天际,即使没有,它们也是星光黯淡……不管那里有没有天平,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一定会胜利,会挺过来。我对此很是相信,比你们信个什么要坚定得多”。
如果旅途纯属臆想,又或者确有其事,小说中的醉鬼的迷醉状态、混乱经历,其实都在传递作者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对苏联人民特别是知识分子前景命运的深切关怀。酗酒以及由此带来的狂欢、放纵、荒诞等异常生活方式,都属于当时的苏联人麻醉自我的主动选择。从老到小,苏联人酒后交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那些俄罗斯历史上的文化艺术巨匠挂在嘴边,但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尊重和敬畏,或者说残酷悲凉的现实反过来证明文化艺术价值、自由思考的价值在当时的苏联已经找不到立足之地。人们由此加倍的嘲讽那些赞美过讴歌过俄罗斯民族和文化的巨匠。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八):生活中时时处处都作为小丑和傻瓜出现

叶罗菲耶夫在《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中大量运用了狂欢化手法。这一手法是通过主人公维尼奇卡酗酒、醉酒实现的。维尼奇卡在作品所描写的“生活中时时处处都作为小丑和傻瓜出现”,“体现着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处于生活和艺术的交界线上(仿佛处于一个特殊的中间领域) : ⋯⋯不是一般的怪人或傻子(在日常意义上) ,但⋯⋯也不是喜剧演员”。
酗酒、醉酒使维尼奇卡取得了普通人在正常情况下所没有的超出常规的、“胡说八道”的话语权利。叶罗菲耶夫用在独处的情况下维尼奇卡毫无顾忌的思考,用在人来人往的列车上(列车里的人们也跟他一样处在狂欢的状态,随心所欲地谈论、评议、咒骂、欢呼、嬉笑⋯⋯) 维尼奇卡绝无遮拦的嘴把社会停滞时期的生产进度表和其它类似的发展成就表说成是饮酒进度的“个人图表”(“诺沃吉列耶沃———列乌托沃”) ,把传说中的英雄米宁和波扎尔斯基说成是“酒鬼”(“105 公里站———波克罗夫”) ,把勃列日涅夫一伙制造的虚假的“社会热情”说成是令人血液一会儿冷却、一会儿沸腾的“热腾腾的雾霭”(“105 公里———波可罗夫”) ,把可能醉酒而忘却周围现实的时间———“从商店开门到关门的时间”,即有酒可买的时间———说成是“我们人民生活中最幸福的时间”(“库斯科沃———诺沃吉列耶沃”) ,如此等等。
维尼奇卡以似醉非醉、半真半假的方式评议着他所看到的和想到的人物和事物。出自他之口的并非全是真理,但狂欢化手法产生了将迷信的对象加以“脱冕”,将严肃的东西加以“降格”,将神圣的事物加以“世俗化”的效果。叶罗菲耶夫像巴赫金所评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让人物“用对话的方式进行交锋(当然不一定直接表现为结构上的那种对话形式) ,作者自己也对他们采取平等的对话立场。作品整个被他构成一个大型对话”。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本身就是一个“大型对话”。它包括作者同读者的对话(如作品一开头的“致读者”) ,作者同人物的对话(因为作者和主人公的界线常常自动地消失,所以作者与人物的对话往往被维尼奇卡与其他人物的对话所代替) ,人物同人物的对话(这类对话在作品中不胜枚举) 。 (余一中)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九):醉话连篇

醉话连篇
读《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by烟波浩渺1980
一本关于鸡尾酒的醉话连篇,乍一看本书不是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嘲弄和批判所指何人何事,不是很容易明白书中所解构的道统。需要借助作者的告白和一些评论文章,才读懂其中的深意。书名是从这里到那里,在书中的章节名也是从这里到那里,一个地名到另一个地名,一段不算远的路程,作者写满了八万字,把路程写满酒气,把路程写满了嘲讽,就是这样一本奇特的书。
本书被誉为《我们》之后俄国最野生的小说,是俄罗斯天才作家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1938—1990)的代表作。酗酒者写酗酒知识分子,语言生动戏谑,用喝酒巧做文章,深藏其中是别一番心意。
 要是论起来那俄罗斯的伏特加在酒国醉人能力排名称第二,无酒敢称第二吧。高纯度白酒醉人能力一流,谁喝过谁知道。
 请看搜集来的资料【伏特加酒(Водка)是俄罗斯的传统酒精饮料;伏特加酒以谷物或马铃薯为原料,经过蒸馏制成高达95度的酒精,再用蒸馏水淡化至40度到60度,并经过活性炭过滤,使酒质更加晶莹澄澈,无色且清淡爽口,使人感到不甜、不苦、不涩,只有烈焰般的刺激,形成伏特加酒独具一格的特色。因此,在各种调制鸡尾酒的基酒之中,伏特加酒是最具有灵活性、适应性和变通性的一种酒。】
 伏特加:高纯度、含水极少、口感冲,一口喝下去火辣辣的刺激着喉咙和胃。酒量不好的人,一口倒也足以做到。一个爱酒的民族,如此烈性的伏特加,酒是不是也是国家的标志之一?用着这样的烈酒做基础酒,贯穿全篇的文字一定会是醉话。
 韦涅季克特喝了一杯酒去旅行,喝了一杯酒去上班。上班时制作了喝酒的图表。心烦了喝酒、开心了喝酒,总之酒这个杯中之物,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无休止的喝醉,讲故事的人那种醉醺醺的状态,把理想与疯狂,想象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本书。你便可以想象书中的语言:有真有假,虚虚实实,赞美与讽刺。
 由于本书关于喝酒的话题和问题写的太多,据说某一段时期本书是用来当做“禁酒”反面教材,我想如果抛开书中的若有所指的讽刺意味来说,把它当做酗酒分子的反面教材那是再恰当不过。
 一起来看看书中关于主角——酗酒知识分子韦涅季克特如何喝酒以及喝酒后的状态。
 【P5】要知道整整一晚上我都在那里游荡,而且喝得并不算多。我一走出萨维洛夫车站,就喝了一杯牛草伏特加开开胃,我的经验告诉我,早上醒脑子,没有比牛草伏特加更加好的了。
【P25】我就直接干了,喝下肚去——你们也看见了,我是怎么样皱眉睁目使劲吞下要吐的东西,又是怎么样叫爹骂娘的。我喝下去的酒先是在胃和喉咙间某个地方沸腾,然后向上翻滚,接着又压陷下去。
 书中类似篇章多不胜数,几乎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酗酒)。本书亦可当做是一杯了解俄罗斯人常喝鸡尾酒的种类的读物,书中详细了记录了各种鸡尾酒的调酒配方,当然了,你不能指望可以用来开酒馆的资料。从中你会得知:一些香水、上光剂、清漆、指甲油、杀虫剂、漱口液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当做配料,调配出鸡尾酒。试问下,这种配方的酒如今你敢喝吗?
 作品假托是作者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为自己所做的传记长诗。本书通过男主人公韦涅季克特嬉笑怒骂、模糊混乱的话语,讽刺当时社会生活中、工作中怪异事,在去找情人和儿子的路上边喝酒边同想象中的“主”和“天使”对话,同时也与酒馆的人、路人、列车乘客说些似是而非的戏谑之语,说得人自得其乐,陷入自己想象的世界,听得人迷迷糊糊不知其所指。
 在书中作者借着韦涅季克特的嘴巴,讲出来自己独特的见解,8万字的作品,记录俄罗斯知识分子变异的心理,记录一个酗酒分子的混乱旅行。是一部让人时而发笑、时而深思的作品,值得慢慢体会,这是怎样一个奇怪的作品。
 本书作者作为一个文人除了讽刺其它一些文学家外,同样的话语也毫不吝啬的自嘲。【P59】韦涅季克特与情人的对话:“我读过你的一些东西,你知道,我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在纸上胡言乱语写上个五十页,想象不到。”
“想象不到?别胡扯!”我高兴地又搀和了一杯,“如果你喜欢,我会做得更好,下次我会写的更多。”
这句话充分说出了一些读者看作者作品的看法,但是作者本人却是毫不在乎,并且还将会持续这样写下去。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实际上的路程两小时15分钟,但是男主角走了一个天黑又一个天黑,从上个礼拜五到又一个礼拜五。
佩图什基——这个“无论冬夏,茉莉花开永不败”的城市,似乎没有终点,而男主角似乎也没走到。这旅途有始发点,目的地似乎永远也到不了,这就是作者想要表达另一个含义。
 
我经常在想很多人借着饮酒想排解烦闷苦痛,实际上能吗?
如果借酒发疯也是给别人看,喝到书中主人公的醉酒状态恐怕也难记录下当时思想的一二。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也有酒国高手,可以借酒超常发挥。如李白一般斗酒诗百篇,想来如此谪仙人物恐怕是不多。
那就取个折衷的办法,每当苦闷、没有灵感、无所事事不妨小酌几杯,微微醉也是不错的样子。
你想有感觉,要不要来一杯。
2015年3月16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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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读后感(十):即便郁闷,即便是悲剧,我们也可以调侃


俄罗斯当代文学(包括苏俄文学阶段),除了几位具有标签意义的文学受难者,如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巴别尔、索尔仁尼琴等人之外,在当下中国的知识界、出版界那里似乎都不走运,鲜少有人提及,在中国出版他们的译本就更难。就是译成了书出来了,也少有人读,因为现在年轻一代的读者心目中,俄罗斯文学相较于欧美、日本乃至非洲,一点也不时尚——他们最近的一位诺奖得主,布罗茨基,还是位与政治造反的文学英雄,——这些距离他们都太过遥远,不像爱丽丝•门罗那样直插真实而复杂的情感生活。
久而久之,“俄罗斯文学肖像”在一小部分中国读者这里越来越成为一种单一的面孔——即圣徒—英雄式的悲剧形象。一国读者对于异域文学的想象,说到底,还不是由于本国文学对于其想象之物的缺乏所致罢了,缺什么补什么嘛。但是,客观上,这种文学交流和译介上的乏力也确实导致了国人对于俄罗斯文学的某种误解,觉得俄罗斯当代文学乏善可陈,是九斤老太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新近出版的中文版《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或有望让一部分读者改变这一误解。这是该书的第31个(或者更多)国际版本,欧美文学界以及俄罗斯本土都已经把该书和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列为俄罗斯20世纪最伟大的作品和作家了。日文版本做成了厚厚的注释本,竟然是原书的三倍厚,虽然文本本身也就是8万字有余。
本书作者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生于1938年,1990年在世代变幻之际去世,而完成此书是在1969年,时年31岁,刚过而立之年。或许拿他跟中国人更为熟悉的约瑟夫•布罗茨基相比,大家才更有点概念。叶罗费耶夫长布罗茨基两岁,而早他六年离世。在他完成《从莫斯科到佩图什基》的创作之前六年,布罗茨基已经发表长诗《悼约翰•邓》,获得了文坛认可。为什么韦涅季克特年长布罗茨基两岁,文坛地位却远远落后于他的小老弟?原因肯定有很多,但现在资料有限,我就我知道的和分析出来的说说。其一,布罗茨基出道早。15岁他就从中学退学进入社会,在文学圈有了很好的人脉。他那会就开始在文艺杂志《句法》上发表诗作,并通过诗朗诵和手抄本形式流传于社会。卓异的诗才很快使他崭露头角,被称作“街头诗人”,并受到阿赫玛托娃和其他一些文化界人士的赏识。而就在布罗茨基在文学圈里扬名立万的时候,韦涅季克特以优秀学生身份考入俄罗斯的北大——莫斯科大学,虽然一年半以后他因为旷课、罢考而被莫大开除。很有可能,我说是很有可能——韦涅季克特的文学觉悟要晚于布罗茨基,他是渐渐从一个社会主义学校培养的优秀少先队员、优秀学生干部、优秀毕业生蜕变为一个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去怀疑的社会叛逆者的。而在这一点上,布罗茨基无疑早慧很多。
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成名较晚,应该也和他不拘一格的另类写作方式和放荡不羁的个性有关。书成之后,虽然也跟其他地下文学作品一样,享受以手抄本等秘密形式流传于民间的待遇,但是也一直没热起来,所以受审判、受驱逐的资格一直就没轮上他——只有海外侨民文学圈里有人对他颇为欣赏。(不知道是不是别有政治用心?哈哈)在苏联文学谱系里,后现代文学形式,作为形式主义文学的余孽,一直是当做反动、没落、腐朽的资产阶级文学备受批判的(哈哈,我天朝也是一样啊。不过,最近有资料披露,美国中情局当时真是将纳博科夫的《洛丽塔》等作品当文艺炸弹秘密投掷、偷运到苏联国土之上的,这真让唏嘘嗟叹啊!),苏联很多作家从小接受的文学教育就一直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传统。所以,即便他们当中有人不满于官方粉饰文学,他们的口考也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也就是,走到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这一条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道道上来,更先锋一点,可能就是白银时代玩的象征主义的余绪了。所以,韦涅季克特疯狂的酒话,这种没有半点圣徒—英雄主义文学精神、甚至还对其讽刺、挖苦、嘲讽、质疑、颠覆、戏谑的文学风格,有着良好文学修养、读者陀翁、托翁小说长大的人们不是不喜欢,而是发自心底的讨厌——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设想一下,如果是王朔而不是王蒙在1956年发表了他的成名作,那会是什么样一个反应?他王朔能那么早年得志吗?
韦涅季克特没想让他的文学主人公韦涅季克特成为一个对抗体制的英雄人物、献祭圣徒——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做这一类人物。他只是一个装卸工、收购员、地质工人、图书管理员,卑微、辛苦却有点浑浑噩噩地活着、靠酒精支撑自己的精神——这是大多数俄罗斯人在苏联时代的精神状态吧!俄罗斯人好酒,那不是一般地有名啊。据70年代《纽约时报》驻莫斯科记者站站长史密斯的《俄国人》一书所说,当时有俄罗斯飞行员为了解酒瘾,竟然从航空汽油里用办法提炼出了甲醇,再去勾兑成土制伏特加——后果可想而知。韦涅季克特宁愿他的醉醺醺的主人公,一边喝着酒,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走向人生的末途——杀他的凶手,他也无意具体指代某个具体的人、具体的机构,比如克格勃、国安局什么的——那样的话,他可能觉得太次。在一个普遍压抑、普遍失语、普遍乐观、普遍辉煌的社会,具体追究杀我的凶手是谁,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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