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玉女”的金童

　　第一次见到May时，她就告诉我说她和老公被夸赞为“金童玉女”，我暗暗吃惊，这人得有多缺德开人家这么一个玩笑。金童是不错，May的老公Chad比May小七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鲜肉，不但是加州名校的博士，还拉得一手小提琴；而May除了也有一张博士名片，跟玉女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但是May自己可不这么认为，她经常挂在嘴边说加州人的身材并不好看，这么多赘肉还穿紧身衣裤跑步。我本来并未留意她的身材，这下细细查看原来她瘦骨嶙峋，手臂青筋暴露，大脑袋就像一个拨浪鼓；她又会评论说洋人眼睛大不一定好看。我本来也没留意她的眼睛，这下发现她的眼睛小得睁不开；她在车里放了两个靠垫，说有垫子可以坐得高一点。我本来也没留意她是否有一对长腿，结果发现与事实严重不符。

　　如果不是May如此高调自恋，其实并没有人会关注她和Chad是否般配。几乎所有认识May的人都对她在台北读书时三个男生为她大打出手，一个更是殉情自杀未果的旧事耳熟能详。每次聚会，May都会要表演一字马和初级水平的钢琴曲《玛丽有只小羊羔》。最让实验室女生抓狂的是May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她看上Chad的原因是因为他每晚等May睡觉后手洗她换下的内衣裤。Chad则是个谦谦君子，对May炫耀自己灿烂的过往情史和舞蹈音乐造诣从来都是微微一笑。于是，不怀好意的同事开始疑惑Chad追求May是不是为了那一张绿卡。然而这些猜忌的小人很快被打了一个大耳光——May生了一对双胞胎，人家Chad的确不是混绿卡的好嘛！

　　儿子出生后，May母以子贵，Chad包揽了所有家务，几乎成了全职奶爸。出自名师的Chad本是一颗耀眼的新星，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世界顶尖的学术杂志发表文章，继续博士后工作就是日后奔着名校的教授职位去的。眼看前程就要在关键时刻停滞不前了，Chad只好请来了老妈帮忙照顾孩子。于是，东北大婶第一次见到了儿媳妇。起初，May凭着台湾媳妇的头衔，着实吓退了婆婆的犀利目光，又客客气气地扮演着温良恭俭让，婆媳之间有过一段非常诡异的蜜月期。Chad下班回家，以为是一脚迈进了台湾电视剧里，老妈慈祥，媳妇贤惠。一次老妈准备晚饭手不小心蹭破点皮，May竟然哭得惊天动地，把老妈感动得频频拭泪。Chad看到这一幕，心知肚明差不多好日子到头了。

　　果然，婆媳之间为争夺Chad的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婆婆包了饺子，Chad刚刚说好吃，May马上从烤箱里拿出自己烘焙的意大利千层阔面。平心而论，May的科研不行，西餐却做得是相当地道。Chad每天中餐西餐滋润着，一碗水端平，哪一餐都不敢少吃。渐渐地事态开始升级，May索性把婆婆的饺子全部打包带到实验室去送人。婆婆急了就直接把May的西餐倒进垃圾桶。Chad体谅老妈平时带孩子辛苦，周末想陪老妈去看个电影，May就带上双胞胎把车开走不到天黑不回家。Chad夹在中间，身心疲惫。  终于有一天，May亮出了新招式，她以房租合约到期为名，把两居室的公寓换成了一居室，算是给婆婆下了逐客令。婆婆心疼儿子，啥也没说就走了。Chad重新披挂上阵当奶爸，May则成了谋杀亲夫前程的凶手。Chad终究家务缠身，没有精力再做科研，当同事们个个都发了好文章拿到美国各大学的教职时，他最后只在一间技术学校找了个混口饭吃的工作。

　　多年以后，我在加州碰到Chad，他刚刚和May办妥了离婚，我问他找到合适的人了吗？他说不找了，只想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