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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的读后感10篇

2018-01-20 21:50: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的读后感10篇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是一本由[明] 张岱著作,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5.00元,页数:303,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一):四百年前有钱有闲有文化中国人是怎样生活的?

  我是个很浅薄的读者。

  不论陶庵梦忆有怎样凄凉的远景,那些小小文章的细微地方,展现了如今全然不再存在的生活趣味,让人很是羡慕。

  看他写怎样建书房,怎样安置牡丹、海棠和滇茶,怎样在重阳节把菊花叠在窗前,在冬日把水仙种在阶下,如何找到好泉水,制作好茶叶,在雪中游湖,在山庵里读书,与人结社调琴。

  粗粗考察张岱的生平,他家富裕,但是应该不算是全国十大首富之类的,他也有知识有文化有才情,不过,毕竟除了这些个小品,他也不是青史留名的诗人画家。综上所述,在他生活的年代,他是个名士却也不特出奇,不知是否可以推测,和他一样生活的人大有人在呢?

  坊间通常的说法是明末的这些士大夫过着“骄奢”的生活。确实,为了喝碗茶,非要到名泉边,守到晚上,取得一瓮新水,在瓮里置上山石,用快舟运回家,这样水才不致“劳顿”而失味。这种骄奢,搭飞机到巴黎扫货似乎也比不上

  只不过,是怎样奢侈的人,在吃到春日的新笋,美味至极,于是写到“无以名言,唯有惭愧。”

  是怎样奢侈的生活,才能在细微之处,一一体会自然与美的趣味。

  的确,好长一段时间,在中国人的生活里,审美确是一种奢侈。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二):陶庵梦忆

  国破家亡之后,张岱用文字记忆了前尘往事。以梦忆为解脱,以梦忆为慰藉,以梦忆为反思,将家国之叹、故园之思、人生之欢统统寄予梦忆之中。其自序云:“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黄裳说他是“绝代的散文家”,诚为斯言。细读张岱的《陶庵梦忆》,看到他所关注的事物,诸如钟山、报恩塔、金山夜戏、二十四桥风月、虎丘中秋夜、等,发觉张岱的文字里有一种彻骨的疼痛在,他在为亡明做挽歌。他的华丽笔触,让人想到故国不再,有人去楼空之感。写尽繁华如梦,背景却是亡国的哀思。故尔笔墨别有天地,读之令人感怀不已。台静农称其为“只将旧有的一切一切,当作昨夜的一场好梦”,可谓确论。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三):烟火烟火外

  昨日母亲问我“天下之看灯者,看灯灯外;看烟火者,看烟火烟火外。”(《陶庵梦忆鲁藩烟火》)中“灯灯外和烟火烟火外“当作何解。遥想六月归来,读此文与母亲探讨时,她曾提过此论点:“,有时是我们把作者想的太复杂说不定作者本身只想说灯和烟火,为了行文押韵而说“灯灯外和烟火烟火外?”我当时不苟同,心中隐隐有感觉:张岱如此写,必有原因。但却辨不出具体,因此也就搁置了。

  夜归,重翻了《鲁藩灯火》,连起来读时有了意外收获“诸王公子、宫娥僚属、队舞乐工,尽收为灯中景物。天下之看灯者,看灯灯外;看烟火者,看烟火烟火外。未有身入灯中、光中、影中、烟中、火中,闪烁变幻,不知其为王宫内之烟火,亦不知其为烟火内之王宫也。”

  把自己融在景里想,“灯灯外”和“烟火烟火外” 皆是繁华外。花火一朵接一朵,不停息时甚是热闹。而“烟火烟火外”就是一朵之后没有接上或是曲终人散,那夜空寂静的瞬间吧。有常言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指的就是此时了。

  然平淡于我所解并非是狂欢之后的空虚无味,而是掺杂了从容、无所求和看透万物的禅意。张岱在自序里写道: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梁,车旅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经历过繁华、迷过眼,才知道美丽的终是幻影。

  于是“灯灯外”和“烟火烟火外”也有了解释:张岱国破家亡后,忆及早年所好的华灯、烟火,记录的文字也不免时光交错,以现在的心境幻想站在当年的夜空下:看灯者,看到的是那繁华之外的平淡。当年的张岱,若描写鲁藩烟火,就他“幼而颖慧,六岁即善对”的才华,必定是一派恢宏的描写,而非现在那淡淡的语境。未经历过繁华而说平淡的,永远纸上谈兵。正如后句:未有身入灯中、光中、影中、烟中、火中,闪烁变幻,不知其为王宫内之烟火,亦不知其为烟火内之王宫也。真正的参透,只可能在繁华靡丽后,因为这需要经历作底气。

  纸上得来终觉浅。读再多的书得来的人生感悟总是理论,由此得来的淡定从容只是侥幸。阅世阅人后沉淀下的悟才是支撑空了的唯一。

  也许从这篇文章的一开头,就是我的误会。但是“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诚如潘向黎所写:人生在世,黑白要分明,爱憎要分明,泾渭要分明,赏罚要分明,但是看诗,可以不分明。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四):不再悲观主义

  1、张岱爱热闹,也爱清幽。如写扬州清明、西湖七月半、虎丘中秋夜,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曲终人散之后,却并没有落寞之感。“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美好至此,令人心向往之

  古人常有今昔之感,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可谓代表。可是曾经享有无尽荣华的张岱,即便沦落到了“骇骇为野人”、“瓶粟屡罄,不能举火”的地步,仍然安之若素,行文中毫无悲观主义色彩

  文人中悲观主义者居多,曹雪芹、木心、纳博科夫……这个列表可以一直写下去。同样是家道由盛转衰,也同样受佛家因果报应观念影响,曹雪芹和张岱的文中流露的情感却大不相同。曹雪芹看到的是,不管曾经多么繁华,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落得个白茫茫大地干净”,如何能不悲伤。张岱想的是,“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将此时的落魄看成昔日繁华的报应,因而“遥思往事,忆即成书,持向佛前,一一忏悔”。是忏悔的心理,而不是顾影自怜的身世之感。

  程抱一的《天一言》中,讲到一个人,说他对待自己的痛苦,像是看报纸上的社会新闻。张岱便是如此,他把人生看作一场梦,因而面对繁华落魄,都能泰然处之

  这两种人生态度,在苏轼的《赤壁赋》里就已经阐明了。舟中客哀叹自身的渺小沧海桑田厚重感压在心头。而苏东坡则不以为然,“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何不在此时尽情赏玩这无尽藏的清风明月

  悲观主义的文人便如那舟中客,而张岱是近苏轼的。

  木心说:“悲观是一种远见”。这大概说的便是,从一朵花的繁盛便可看到它的凋谢,以及,情到浓时情转薄。

  繁华终将化为苍凉,没有什么是长久的,还有谁会相信山盟海誓呢?可这不是我们悲观的理由,如果能将热闹和孤独等同视之,能将荣华和潦倒等同视之,又有什么好悲观的呢?一段感情,好时缠缠绵绵,坏时各走各的路,即使是一个人,也仍能活得很好,又有什么好悲观的呢?

  读张岱,最大的收获就是,热闹时享受热闹,而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做个美梦。

  2、楼主学翻译,深感中文水平不够,最近在恶补古文。看此书之前,刚看完《西厢记》、《莺莺传》。

  《莺莺传》里,写莺莺“甚工刀札,善属文,求索再三,终不可见”,“时愁艳幽邃,恒若不识;喜愠之容,亦罕形见”,“异时独夜操琴,愁弄凄恻,张窃听之,求之,则终不复鼓矣”。虽然善属文,善操琴,但不爱示人,喜怒也不行于色。

  而在《王月生》这一篇中,写王月生“矜贵寡言笑,女兄弟闲客多方狡狯嘲弄咍侮,不能勾其一粲。善楷书,画兰竹水仙,亦解吴歌,不易出口”,“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不喜与俗子交接;或时对面同坐起,若无睹者”。甚至和某公子同寝半月余,也只说了“家去”两字。

  所以依古代的审美来说,女子就应该不显山露水,每日冰霜一样板着脸,才是好的?

  3、最喜欢书中写人物的几篇,而尤喜欢一开始的人物素描。

  “南京濮仲谦,古貌古心,粥粥若无能者,然其技艺之巧,夺天工焉。”

  “先生面黧黑,多髭须,毛颊,河目海口,眉棱鼻梁,张口多笑。交际酬酢,八面应之。”

  “陈章侯性诞僻,好游于酒。人所致金钱随手尽。尤喜为贫不得志人作画,周其乏。”

  “余友祁止祥有书画癖,有蹴鞠癖,有鼓钹癖,有鬼戏癖,有梨园癖。”

  “刘晖吉奇情幻想,欲补从来梨园之缺陷。”

  “楚生色不甚美,虽绝世佳人,无其风韵。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性命于戏,下全力为之。”

  “南京柳麻子,黧黑,满面疤瘤,悠悠忽忽,土木形骸。”

  “月生面色如建兰初开,楚楚文弱,纤趾一牙,如出水红菱。”

  ……

  不论是结交朋友也好,还是写桔、柿,张岱都喜欢极致。

  4、尤喜《不二斋》。

  5、《奔云石》里,张岱谓客曰:“愿假此一室,以石磥门,坐卧其下,可十年不出也。”可见其淡泊。

  6、《西湖香市》、《扬州瘦马》、《二十四桥风月》三篇,读来不胜唏嘘。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五):晚明遗老,文人小品

  冰雪人才能做冰雪语.

  冰雪中人才能解道中人.

  在 祁止祥癖 一节中 张岱写一人而道古今人所未发 :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深情 真气

  出入市井 勾栏瓦肆 谁又能识其自有一颗玲珑心 怀少承平之贵公子而落拓江湖 眼冷心热 国亡家破 有黍离之悲

  小品文中之翘楚 晚明中之绝调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六):雅要地位也要钱,都没了就作《陶庵梦忆》

  民国写手界,有一段公案,大约就是周作人、林语堂等崇“空灵”,推明清性灵小说,比如周作人为张岱《陶庵梦忆》作序,林语堂偏爱袁宏道《瓶史》审美,但鲁迅偏说雅也是要钱的,谁叫他病了一场,就想起性灵学派“生病之雅趣”,说雅不起,“雅”要地位,也要钱(《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要在上海租个院子有点竹篱,一年租金就是两千大洋,文人又什么都不屑得做,只有写作译文,拼了命不吃不歇地译,付完房租还不足给饭钱,雅的精神压力好大,他一骨碌爬起来,写信讨版税,催稿费。

  鲁迅并且告诫世人,不如多看些《蜀碧》《蜀龟鉴》《安龙逸史》《闲渔闲闲录》之类,明清野史,揭穿雅的谎子,揭穿人间谎言,比“空灵”更像人间,比雅的“浮光掠影”要有益些,因为雅的人必须远庖厨、远事实,否则就要毛骨悚然、心里受伤,保不住那心地晶莹的雅致,也不懂真文艺了。我想也是,昨日看一访世界若干国巨富之家少男女生活的纪录片,美国十七岁女孩,最爱是开路虎揽胜去购物,或者向父亲要一张头等舱的机票飞去纽约购物,她眼见着美国一切都好,缓缓说“美国人人都有机会成功、上大学,有些人,和我生活方式不一样(低一等的意思),可能是他们的某些选择不对……”她缓得很雅,美得惊人,但得是在钱的光芒下。她大概是说她挑了个正确的子宫。祝愿她永远活得浮光掠影、远庖厨,否则看那社会贫富差距、黑人区的枪杀、买不起医保因病致贫的流浪汉、哭天抢地绝望,可能会腌臜了她的雅。

  张岱的雅,也是需要很多钱的,而且是有历史感的钱。首先那雅的地方,审美的空间,如许的园林,《筠芝亭》、《硚园》、《梅花书屋》、《不二斋》、《悬杪亭》,《瑞草溪亭》,就一般新富买不来,修不起的,就算修了,也没有“太仆公手植树皆合抱,清樾轻岚”,少点历史厚感。他的雅,是祖上积下来的产,是根深蒂固贵族。不过不单要钱,还要意趣上的执着。他祖父在越中开园林风气之先,修的筠芝亭,张岱说已是无双了,其他的庭院,奇妙处也是一般人学不来,态度不够。那些亭、斋,在一峭壁之下,一小山上,一水盘踞之,一松峡之下,是避世读书的意思。张岱晚年潦倒,写陶庵梦忆时已“瓶粟屡罄,不能举火”,饭都吃不上了,但是其实他还轮不到我们这般穷人可怜他,他六十九岁时还富裕到因一个梦,就修了个园,他虽潦倒,至少得了他的桃花源、归属地:琅嬛福地,我们呢,就再睡一觉接着梦吧。

  这雅还要能结识富友,逛一逛人家的园子。见识多了,自然有了品味。像我这样,几年去旅行住一次别致的庭院品味些心裁布置,是养不出庭园建筑审美的,要像贾宝玉一样,没事就闲在园中,或逛别人园子、听戏,回来又和人闲比哪家的园子好,那才养得出品味。如今能有这等富贵、经常玩私人会所,还都是顶级会所的,比如赵薇借黄有龙之力和马云交际,但未必有审美的情趣,虽然她言必谈村上春树,但恐怕她能力有限。像张岱这样根深蒂固的贵族,又有执着的意趣的,世上无几人也,就像贾宝玉那样的痴顽,世道容不下的。

  有了山水园林,奇石又少不了,且那奇石越怪越巨,越费钱。一块《花石纲遗石》,“以三百金竖之”,光竖起来就三百金,还两次沉湖、打捞,途中各种运费。还有块奇木,称《木犹龙》,光是水陆各种运费,就“前后费至百金”。还得有奇砚,他托朋友买砚,真是不管多贵,只要最奇的,遍寻城中还没有,遇到一山阴大盗卖一玉石,用了二十斤白银买来,还被侄子给骗了,说是破石头一块只配支个桌子脚,退货后侄子立马三十金买来,他也只哈哈大笑而已。这样雅的游戏,也只是富人才玩得起。

  张岱是玩主。真心诚意的玩主,什么能鉴赏,从奇石、砚台,到梅花扇骨、雕刻、古琴、茗茶,到看戏听书,他都是深玩。不过像他这样,什么都会的,到底去哪一行发展,我很替他头痛。如今讲职业发展,不专就是无业吧。

  凭他每天收藏两本书、四十年三万本的速度,随便写个读书笔记,像安意如《人生之若如初见》之类的就沦为末流了,不过他曲高,不学冯梦龙写俗文学,又受封建礼教束缚不愿写冯唐那种情色,又没经历过文革,写不了王朔那种直白骂风,因生得太富贵,贾平凹那样的乡土气也学不了,哎,文学界也就和他绝缘了。又不入仕,想必深恨八股,所以肯定也不愿写当代西方八股,不写论文发期刊,就当不了学者。所以他虽读书,但读书的两条道都断了。

  那倒不如做音乐,他《绍兴琴派》自鸣得意得真传,那就做朗朗一类的,又兼其相貌俊美,就进军演艺圈,演而优则导,他对《刘晖吉女戏》的剧场特效又痴迷,又有《湖心亭看雪》“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留白、清独的审美,适合做文艺教父,首先把韩寒比下去,且首先身高上比下去。凭他写《陶庵》唯美中的幽默感,写朋友调戏女子,朋友酒饮的笑话,以及许多唯美帖子之后自带喜感的自嘲结尾,那么编剧就能干,很可能《红楼梦》就是他写的,那么他的成就,就不会输给侯孝贤。不过他那样清高的人,连官场斗不愿应和,怎么去应和资本,我真替他头疼。

  所以他彷徨纠结再三,只好到智能招聘上找个文职干着,或者像那个美国十七岁女孩子,做一次正确的选择,选择一个正确的子宫,做回富二代,开个豪车,找明星玩玩,就当是,就当是找了“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因为据说如今的富二代不再有审美,只剩有钱。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七):一朝梦觉山月杳

  初识张宗子,乃因《湖心亭看雪》而结缘:“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彼时年少,懵懂阅罢,只觉浩浩天地间,风雪清旷。樱桃经雨,芭蕉流年,如今再阅,境随时迁,愈发生出人世寂寥落寞之感,“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这般一往有深情,我只恨不能与之倾盖,把臂换盏成平生欢。

  张岱裁风弄月,于《陶庵梦忆》中执管记下了昔年柳巷,昨日花黄,“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纸墨淋漓,字字珠玉,写故国旧景,当时风物,可见其黍离之悲,松楸之念,然哀而不伤,格韵高绝,叹宗子真解人矣。妙笔著年华,遂成这一轶的将寤长梦。

  张岱出身簪缨世家,少时富贵,“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他享尽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显荣,却无半分纨绔作态,反倒从骨子里生出了慧业文人独有的风流雅致。

  昔有苏子瞻“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之说,清贵公子张岱于衣食住行更是要求严苛,样样追求不俗,这样真性情的流露,最为灵动,阅之欣然。

  他精茶道,就连茶中泰斗闵老子也赞道:“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为了喝一碗茶,要差人去几十里外的禊泉取水,募人至几十里外的日铸岭买茶叶,再亲自焙茶,瀹茶,以“色如竹萚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为佳。凡论茶道章句,无不清逸馨远,芬芳蔼然。

  他喜美食,索性便大大方方地承认“越中清馋,无过余者”。虽家在绍兴,仗着财力雄厚,天南海北的特产倒也能一一搜罗来。“远则岁致之,近则月致之、日致之”。买樊江陈氏橘时,甚至还总结出了心得:“宁迟,宁贵,宁少。”我读清人袁枚的《随园食单》,袁子才精于品评,但从不下庖厨,我一度深以为憾。宗子却不然,既喜啖,又喜亲为,真有苏内翰遗风。他做乳酪,“自豢一牛,夜取乳置盆盅,比晓,乳花簇起尺许,用铜铛煮之”。他立蟹会,要“从以肥腊鸭、朱乳酪;醉蚶如琥珀,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虽耽于口腹欲,还不忘君子端方,末了,作忏悔状道:“耽耽逐逐,日为口腹谋,罪孽固重;酒醉饭饱,惭愧惭愧。”实在是有趣至极,读之不由莞尔。

  他爱游历,热衷鲜衣怒马,天涯浪迹,饱览行途无字书。他写西湖七月半,不写西湖的烟柳高堤,晴光潋滟,却写“一无可看,止可看七月半之人。”另辟了蹊径,动笔墨描绘游者万状情态的,他是第一人。他写虎丘中秋夜,观者鳞集,“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掩卷遐想,那数百年前的苏州夜景便飘摇在了满城灯火中,丝竹齐发,弦歌绕梁,徒惹人追慕。他笔下的湖水,桃李烂漫,明瑟可爱;他笔下的山林,清樾青岚,滃滃翳翳;他笔下的名士艺人妓女,跃然纸上,便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晚明市井人物肖像图。才艺赡富的张宗子,将小品文的美写到了极致,寥寥数言,凝练简洁,深涧里有桃源,留白处有深意,细读细品,如同隔了纱帐看花,隔了闲云赏月,此番绰约朦胧的情致,实不足为不知痛痒者道也。

  向读余澹心的《板桥杂记》,中述秦淮人事,较之张岱的《陶庵梦忆》,多寄故国月明之愁,生死飘零之叹。但宗子不是不痛的,《扬州清明》里他说“南宋张择端作《清明上河图》,追摹汴京景物,有西方美人之思,而余目盱盱,能无梦想?”《三世藏书》里他写“乙酉避兵入剡,略携数篦随行,而所存者,为方兵所据,日裂以吹烟……四十年所积,亦一日尽失。”山河易主,故园倾圮,“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焉能不痛欤?

  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里写道“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觉哉?”张岱便将那一桩桩前尘,一幕幕旧景,辑录成了一出邯郸断梦,行笔间存了恋慕,饶是贫无立锥,瓶粟屡磬,都掩不住其自在的瑰丽光华。他的深情款款,贯穿全书,便如清明时的微云抹上了山峦,终日流连不去,直教人唏嘘;他的笔墨温柔,点染卷帛,便如暮春天青欲雨,风乍起,叶落花摇,直教人沉醉。

  何时可再回到那天镜园,“读书其中,扑面临头,受用一绿,幽窗开卷,字俱碧鲜”?何时可再回到那西湖的七月半,“吾辈从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是梦耶?非梦耶?不若携酒簪花,邀清风明月,共期一场白醉,变做那庄周与蝴蝶,逍遥天地,如何?

  长宵寂寂,一朝梦觉,遥思往事,到头来,不过是当时山月已杳然。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八):人生如梦

  读罢此文,小品文的真性情,在本文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有时候读那些所谓的小说,长篇大作云云,倒还不如读读这些小文,闲适散淡,但是却十分贴近生活,对于自小生活在杭州的我来说,可谓是十分地亲切,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在读了之后突然惊觉:诶,原来此间竟是如此有故事,俩字:实用!

  张岱少时富贵,晚来萧条,但是内心始终是富足的。在少年之时有在闹市之中的那种对于生活的热情,游乐于风月场,敢爱敢恨 ,可谓是享尽人间之乐。所以在家族没落之后,我认为他其实还是积极乐观的。他享尽人间之乐,深知人生如梦,五十年也总是一梦。 洞悉这人生规律的他,有的只是对于这如梦人生般的人生规律的叹息。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九):重书原乡

  顺治初年的一个夏日午后,绍兴快园内有一老人凝神观泽。在水光摇漾的清凉中,他忽然窥见往日时光,随即,层层回忆与旧梦袭涌而来。这个人便是张岱。

  张岱对其生平的概括是“繁华靡丽,过眼皆空”。的确,他前半生所处的晚明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的文化繁盛时期,人文主义随社会经济的转变而萌芽。《陶庵梦忆》虽成书于清,但其所述之事、灵感之源皆成于前朝。承诸家之长,张岱用深情而冷静的笔墨书写他见证的晚明世相,克同代散文之弊。

  张岱说自己的文章是“一番梦呓”,但其文字中毫无幻梦之轻浮;相反,他对于城郭人民的描述莫不分明俨然。“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则报恩塔是也”,张岱常以这样磊落的断喝直击人心。不同于宋人的《东京梦华录》和《梦粱录》,《陶庵梦忆》“不次岁月、不分门类”,乃用一种写意的方式,自由而鲜活地架构出往昔的城市山川,其意义在于“重现”。不可否认,《陶庵梦忆》有其历史深度上的不足,但从社会文化的角度看,再罕有与其意义相当的作品(其实,也正是书中所呈现出来的对于各种学问的精修,成就了张岱真正史学意义上的著作《石匮书》)。

  陶庵老人深深体会到了易代之悲,这在《自序》之沉痛与诸卷之繁华的对照中昭明较著。然而,当巨大家业灰飞烟灭,当历史实体已然崩坼,他从无痛斥新朝、呼天抢地之状,转而审思往日、静书平生。他深知大梦将寤,于是怀着洞明的态度重归过往,以今日之目光重视以往的生命过程,于是有了“歌终忽寤”的一喃(《庞公池》)、“思之如在隔世”的一叹(《不二斋》)。古来喃喃低叹者,小品文是也。小品文的妙处,在于寸尺之间涵纳广博意蕴。实际上,张岱虽以小品文立名,但他的文章一扫公安派的俚浅、竟陵派的凝滞,在尺幅之外更有玄机。他常以寥寥笔墨叙事,同时贯穿以若隐若现的情感逻辑,表现出一种热闹中的寂寥,从而建立起体验之上对于个体生命的玄思。《陶庵梦忆》不时令人深感岁月流变、恍生精神失依之恐的原因,大抵在此。书中所呈现的不仅仅是文字,更是张岱在文字背后对这一切本源的探寻。

  张岱的精神本源究竟何在?我想,《陶庵梦忆》本身便可予以解答。书中所述景物,处处着其眷恋与幽思,也便是说,甲申之前张岱怀以一往之深情所留下的生命印记,组成了他的生命原点,而这些经历经过时间的沉炼,构成了他的精神原乡。《陶庵梦忆》的书写,便是将这“原乡”娓娓重现的过程。

  比如《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湖山溟濛之间,意境微妙变幻。在我看来,此文不仅仅是《陶庵梦忆》的整体基调,更是张岱创作的根源性特征,即在一种极具寂寥感的深沉渺茫中,呈现对生命本真的细微感知。这种独特的认知及表达方式,是不可能在故乡以外的地方形成的。(此处的“故乡”,不单指出生地,而是指广泛意义上给人以深切体验的地方。)西湖便给了张岱这样一种长久而微妙的生命体验,使其在时间的细节里,体会出无尽的恬然与旷远,进而神思得以自由舒展、徜徉。于是,张岱将这种体验固化为一种精神内核,在他另外的文字中不断将之深化、重现。

  这种“原乡”式的体验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之,对生命原初的记忆常常因时间而愈加深厚。犹记得和父亲回到家乡老屋的晚上,暮色低沉,我们分别在一个房间里读书,内心极其宁静,伴随着一种无所挂碍的安稳感。虫语唧唧,月光将窗前的树影洒落满墙。我们两人几乎同时走出房间,去屋外轻轻抚摸檐前老树。这棵树曾与我们朝夕相对,乃是我们对乡园最直观的记忆。所幸,树还在。

  返观当下,我的同胞所能感受到的老屋带来的慰藉恐怕越来越少。除了特别珍视并有能力维护家乡原貌的少数,更多人只能在慨叹中目睹故乡的衰落甚至消失。快速变化的乡村和城市吞没了古老的建筑,也吞没了与之相生的记忆,留下一大段未知。硕大的国家,究竟有多少遗落故乡的人?其实,我们的故乡不仅是实实在在的房屋,更包含着在漫漫时空中流传的古老文化。它是整个民族的根基,是华夏土地上所有人的原初记忆。我们曾经非常富有,秦关汉月、唐风宋韵使得泱泱大国安然徜徉几千年。如今,速度与效率使人们行色匆匆,和缓与深刻成为奢侈。我们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文化故乡?我们须知,真正的富有,乃是文化上的蓊郁;真正的原乡,乃是文化上的原乡。惟对古老的文化保有赤子之心,我们才能真正安稳地站立在世上。

  《陶庵梦忆》写到最后,归于一处名为“琅嬛福地”的地方。与书中之前的文章不同,“琅嬛福地”并不存在于张岱的生活现实,而是他的一个理想,一个梦境,也是他叙述所有梦的起因:“陶庵梦有夙因,常梦至一石厂……闲居无事,夜辄梦之,醒后伫思,欲得一胜地仿佛为之……门临大河,小楼翼之,可看炉峰、敬亭诸山。楼下门之,匾曰“琅嬛福地”。缘河北走,有石桥极古朴,上有灌木,可坐、可风、可月。”叙述极简,读来却令人唏嘘。所有的经历与生活理想,融为一座“琅嬛福地”,他的精神原乡;所有的热闹、所有的寂寥,归于一句“可坐、可风、可月”。所谓“回乡”,无非是回到熟悉的地方,让生命原初的记忆抚平疑惑与恐惧,重新得到内心的安定与支持前行的能量。

  至此,“原乡”对于张岱的意义大抵明了。张岱晚年所居住并创作于其中的“快园”,正是他幼年时曾跟随祖父去过的地方。也正是在此,张岱开始梳理回忆,以他所熟悉的方式将过往的生命重新构筑于纸面,“如游旧径,如见故人”(《陶庵梦忆序》)。

  林采宜说,天赋本质上是一个人的童子功,来自血统的遗传和文化的承袭,犹如画的底色,并未刻意,却衬托全局。在我看来,张岱便是具有文学天赋的人,他的天赋,来自早年所经历的文化上的繁盛,那繁盛是他一切艺术灵感之源,也构成了他文学的基调。当家国离恨横亘在面前,他便坦然饮下一盏寂寥,以赤子之真穿过苍茫岁月,重书原乡,抒发对人生深处的沉思。当我们浮沉于时间的河流,惶然无所归依时,不妨翻开《陶庵梦忆》,在款款深情中寻得来自原乡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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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庵梦忆 西湖梦寻》读后感(十):痴人说梦---笔记和其它

  整本读完对我来说只剩四个字:痴人说梦。照道理写东西是不能这么简单的,故需要展开

  作者的两篇自序是整本书的重心所在,没有这两篇自序所有的东西都会黯然失色的,忽视它们也就无法理解何谓痴,何谓梦。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于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看书的时候不断回头来重读自序,虽无法去完全体会作者生平种种变迁,但各种滋味亦可谓泛滥心头。塞内加说过:不必要为一时的伤痛而哭泣,君不见人生的一切都催人泪下。塞内加用于抵抗悲苦的,是他那对人生创痛的全局意识,这种清醒让他成为了生活的智者而不是受难者。张岱用什么来抵抗他人生的悲苦那?石匮书也许是他自己认为的最完美的理由了,但从这本书来看,离不开的乃是一个“痴”字!无论是石匮书还是西湖都是作为作者痴念的支点而存在的,前者是儒生救世的痴而后者则是没落贵族回忆中的放纵,此役可以成为“拯救与逍遥”。在《快园记》张岱说:“弟极苦,而住快园” 所谓快,其一因生活悲苦对比过去而言,于是怅望欢快和幸福,其二因生活寂苦而漫长,故曰,快,望那日子快快过去吧!如是“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便成其快意,为什么痴梦,因为那梦超越了现实的时间维度。

  不过是在对苦难的清醒意识中坚强,还是在痴人说梦的呓语之中逍遥,便是这两种人生哲学截然不同的姿态了。

  偶拈一则,如游旧境,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

  痴人说梦的成语在本来的印象说描述的是一个不切实际,痴心妄想者的形象,然此处痴人说梦,却倒了多少理想主义梦呓的苦甜,所谓痴人,便是那执念于理想,在那现实的海洋之外,执念于雾海的航船者,至于是逃避还是坚强,则智人自辨。史景迁将其翻成TOTAL FOOL实在是不知其个中滋味,不知庄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今有诗人赵妙晴说得好:理想主义是一条美丽的贼船。史老师大概也不太懂这条贼船的意味。

  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实未尝一日别余也……一带湖庄,仅存瓦砾,则是余梦中所有者,反为西湖所无。……余及急急走避,谓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如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安全无恙也。……今余僦居他氏已二十三载,梦中犹在故居,旧役小溪,今已白头,梦中仍是总角。夙习未除,故态难脱,而今而后,余但向蝶庵岑寂,蘧榻于徐,唯吾旧梦是保,一派西湖景色,犹端然未动也。儿曹诘问,偶为言之,总是梦中说梦,非魇即呓也。因作梦寻七十二则,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余犹山中人归自海上,盛称海错之美,乡人竞来共舐其眼。嗟嗟!金齑瑶柱,过舌即空,则舐眼亦何救其馋哉!

  据闻华沙在记忆中重建,那靠的不仅仅是记忆,而是每一个市民对于一个国家对于一种文化意识地喜好,而西湖对那呆呆地望着湖心亭的痴心游客来说,多少是风景,是现实,又有多少是梦呓,是过去。金齑瑶柱,过舌即空,则舐眼亦何救其馋哉!空的是形式,阿房宫如此,罗马、雅典的断壁残垣亦是如此,永恒意味着永无变化,那时候就真的是则舐眼亦何救其馋了。博尔赫斯说那不朽与永恒的故事正因为这个道理才如此震撼。痴人说梦!但只有那空,那梦才使得存在超越了现实的时间维度,超越了物质的空间形态。永恒在废墟中重建,重建的不是那物质形态的永恒(当今政府的文化工程正是在这一点上缺乏理解)经典亦在其生命的叙事之中展开存在的价值。西湖梦寻已成为构建西湖实在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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