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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新娘的秘密

2018-01-13 12:04:48 作者:性情写真 阅读:载入中…

准新娘的秘密

  

1

  宋河在微信里对小满说,他过小年的时候就回去,已经买好车票了。问小满想要啥。

  小满就是不太喜欢宋河这点儿,虽然他俩订婚了,但毕竟不是夫妻,她想要啥,怎么张开口跟他说?那显得小满也太贪财了。

  并且,小满觉得宋河这么问有点儿故意的虚头巴脑的成分。电视上小满也看过,除了两口子,还有种不正经的关系,哪个女的会动不动就跟男的说,你给我买个啥啥啥吧!

  一般都是男的会想,自己女人喜欢什么呢?或者看到什么东西,比如一件衣服脑子突然蹦出来,这个她穿更好看。看到一件首饰,脑子里也会蹦出来,没准她喜欢,然后买下来。

  可能会有点儿心疼,可还是买了。

  之后见了面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比如吃完饭送女的回家时,突然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而不是这样。

  好像是一种明目张胆地邀功似的。

  小满又是要面子的女人,根本不愿意这么开口跟男人要东西。所以每次宋河问了,小满也只能说,什么都不用买,我啥都不缺。

  这样,宋河钱一分没花,却也在她这里赚了个好人,送了份心意,挺烦人的。

  所以小满大半天就装着没看到宋河的微信,反正他说完了也不会催,又不是正在商场实心实意给她挑东西,反正就是问问。

  果然,小满不吭声,宋河也没再问。一直到了天傍黑,小满才回了一句,刚看到微信,我啥都不缺,不用买。

  宋河倒是回得快,说那好吧。

  料到是这样,小满还是被那么轻轻噎了一下,这种感觉真挺烦人的,半毛钱的惊喜都没有,全是意料之中的寡淡。

  俩人就都没再说什么,小满知道其实她该再说点啥儿的,比如叮嘱宋河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别装太多现金什么的。

  可是心情索然,小满连那两句都懒得说了。

  手机屏幕黑下去,小满听到她妈喊她出去吃晚饭

  也没啥可吃的,整个冬天,小满妈都在炖大白菜,放几片白花花的肥肉。那几片肥肉,过好几天都吃不完,一直衬在白菜里。

  小满懒懒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却又听到手机微信提示的叮咚一声,小满有些诧异,把手机打开了。

  凭直觉,应该不是宋河,她跟宋河平时不太聊天。没空儿,再说流量就那么一点点,说多了浪费,刚才的话题也聊完了。

  但小满微信好友里也镇服装厂里十来个工友,今年活不太好,天一冷就放了假,大家都没联系过,小满不知道会是谁。

  2

  好奇地瞅了一眼,竟然是平安,小满干活的那个服装厂以前的电工。后来因为一次工作失误损毁了一台电机,平安被厂里开除了。

  平安走的时候,俩人没留联系方式

  半个月前小满跟她妈去镇上赶集,碰到平安在那里卖山野蘑菇,说了几句话,平安主动提出来才加了微信。

  加过后也没聊过,小满倒是看过平安的朋友圈,他老转一些发家致富的消息

  小满大体猜出来,平安从厂里离开后,应该是做了些小生意,倒腾蘑菇木耳之类干货去各个乡镇赶集。

  小满家那一片,方圆几十公里都是山区,物质没外面那么便利,很多村里人尤其上了年纪的,还是靠着赶集去买东西。

  平安发微信,小满有点儿意外。

  而她更意外地是,平安说,我前几天去县里进货,给你买了样东西,小满明天逢集我还在老地方,你来吧。

  小满把这段话看了两遍,没回。

  小满不知道该回什么。外面她妈又在喊她出去吃饭,小满装着听不见。天完全黑了,小满也没开灯,她坐在自己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想了一会儿。

  小满想了想平安,那时候,在一块干活时的平安。

  那家被服厂,除了老板和平安,就都是女的了,多半是结了婚的中年妇女,小满最年轻

  老板也不大在厂子里,他要出去揽活,去县里的小学酒店什么的地方。平时,他那个嘴巴从来不闲着的老婆看厂。

  所以平时厂里基本就平安一个男的。

  平安跟宋河差不多的年纪,二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男人大多去外面打工了,像宋河,在南方一个电子管厂,每月挣三四千。

  平安在厂子里干电工,也负责打杂,装货卸货什么的,每个月也就千把块钱,还没小满赚得多。

  小满拿的是计件工资,小满手快,活赶得上,多的时候每月能赚两千出头。

  开始小满也不知道平安为啥死守这里不走,平安看上去比宋河还壮实,头发贴着头皮,乌黑一层,眉毛眼仁也乌黑,喜欢穿黑色的牛仔服,看着也帅刮刮的。

  模样不说了,这把子力气,出去干建筑工也比这强。

  后来小满才知道平安不出去的原因

  平安老早没了爸,家里就一个妈,腿脚还不利落,天一冷左腿就走不动路,每天除了坐就是躺着,要人照顾,所以平安走不了。

  厂子里的大姐们心软,说平安挺可怜的,也是孝顺,也不是每个儿子都顾妈的。

  所以小满对平安印象挺好。

  但也仅限于此,那时小满就已经跟宋河订婚了,收了彩礼。小满也戴上了宋河买的金戒指,顺其自然把自己用宋河未婚妻的身份上了封条,对其他人其他事,不多想。

  但这会子小满寻着这条微信重新过滤平安时,还是没太费劲地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时候,平安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3

  小满记起来,那时,如果小满跟旁人的电机子同时出了问题,平安一定先修小满的。

  小满那台机器,比谁的都好用,所有该滑的地方,根本不用小满说,平安屁股兜里好像随时装着润滑油,没事就过来帮小满点一下。

  平时那些结完婚的女人爱跟平安开玩笑,讲荤段子,老板媳妇儿最泼辣,经常跟平安说,平安,晚上我给你留着门儿吧?

  还有人早上给平安带鸡蛋,说吃啥补啥,平安多吃个鸡蛋,有劲儿。

  一屋子的女人都笑疯。

  平安都是还嘴的,跟着她们的勾搭胡说八道,但每次一看到小满,立刻就把嘴巴闭上了,脸也会红。

  有次老板媳妇儿又说给平安留门儿,平安瞅了小满一眼说,嫂子咱这还有小姑娘呢,别闹哈。

  老板媳妇儿说啥小姑娘,小满虽然没领证,可早有男人了,啥不懂哈哈哈。

  小满刷就脸红了,小满脸红是因为老板媳妇儿说中了,她不是小姑娘了,她啥都懂,包括吃鸡蛋。

  宋河每次跟她睡完都会说,要多吃俩鸡蛋。

  订婚后,宋河一天没耽搁,当晚就把小满给睡了。按照风俗,光明正大的。

  订婚的花销最大,小满算过,都算下来,加上现金,宋河花了有个小十万。这么一睡,宋河跟宋河全家才都踏实些。

  小满也没啥可说的,她倒不贪宋河彩礼,可是爹妈贪,爹妈等着宋河拿了钱来,把家里给他弟预备盖的房子盖上。

  没有宋河的钱,房子盖不完。

  这是家里的日子,也是小满的日子,顺理成章,无波无澜。所以,宋河睡小满,小满就让他睡。是应该的。

  睡的好不好?小满说不上来,宋河仓促而寡淡,每次都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但宋河应该觉得好,每次完了,都挂着一脸满足的笑。

  吃不吃鸡蛋也没两样。

  但毕竟没正式结婚,小满不能跟她们那样没脸没皮,脸红过后,装着去厕所,起身出去了。

  小满记起来,就是那次,平安也跟她出去了,走到车间几米外,平安说,那个,小满,你真的有男人了?

  小满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平安就没再说话,站住脚,看着小满朝院子东南角的厕所走去。

  没两天,平安就出了工作事故。

  4

  全部想起来之后,小满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那口气没叹完,门开了,小满妈啪的把灯打开了,看小满猫黑坐着,吓一跳,随即骂道,发啥神经呢!饭也不吃。

  小满说不饿,不想吃。

  小满妈说,刚想起来,宋河啥时回来?

  小满没抬头,说大概小年吧。

  小满妈说,那你跟他说声,让他给咱娘俩在外面带两条围巾回来,要羊毛的,今年兴这个。

  小满哑然失笑,这事儿她妈竟然也知道。

  也不知啥风吹的,小满听好多人说今年冬天兴羊毛围巾,戴的人也多。

  但哪有那么多羊毛的?镇上卖的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儿戴的,都是化纤的,十几甚至几块钱就能买一条。小满一点儿不想凑那热闹,没想到,她妈倒是挺上心。

  但是小满不想跟宋河说,刚说了啥都不要的。小满说咱自己买呗,集上多的是。

  小满妈说你是不是傻,哪个有男人的是自己买的,就是要宋河买。再说,他在外面买得好,能买到真羊毛的。

  挺贵的。小满撇嘴,花那钱干嘛!

  小满妈一指头戳过来,戳得小满坐着都一趔趄。小满妈说,说你傻你还真不透气了?现在不让宋河给你花点儿钱,等过了门,他更不舍得给你花,死心眼子!

  小满不吭声了,她其实也知道,村里很多女的结婚后,到了婆家好几年都买不了件新衣服,没准还要干活挣钱帮着管彩礼钱。

  可小满还是不想开口。

  小满妈坐着不走,说你这就给宋河发那个什么信,跟他说。

  小满被她妈磨得没办法,只好给宋河说了一下。

  宋河倒是回得很快,说行。

  小满妈说,要红的,大红。

  小满只好又说了。

  宋河又说,行。

  小满妈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关手机前,小满又扫了一眼平安的微信,突然心一跳,有一种预感,平安想送她的,没准是一条围巾。

  小满心里,便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觉得明天不应该去,不管平安给她的是什么,都不该去。

  可是第二天,小满却没拴住自己的脚,她去了。

  5

  小满是回来的途中才把平安给她的袋子打开的。

  没出小满预料,是一条围巾,一条大红色,在阳光底下看上去,伸手摸上去,都特别特别美好温暖的围巾。

  是一条,纯羊毛的围巾。

  小满在路边,深冬的太阳下拿着围巾站了好半天。

  围巾真好,小满把围巾系在脖子上,用像素很低的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平安。

  平安就回过来俩字,好看。

  小满系着围巾走了一路,快到村口的时候摘了下来塞进了包里。

  到家,小满把围巾仔细藏了起来,藏在了一条新被子中间。

  几天后,宋河也就回来了。

  宋河到家搁下东西就来了小满家,是憋坏了,一顿饭都没好好吃,也没跟小满爸喝上两杯,瞅着空去到小满屋里,先急三火四地睡了一把。

  然后宋河把小满的门打开,很大声地说,小满你要的围巾我给你买来了。

  才从背包里取出两条带着标签的红围巾来。

  小满妈在院子里扫地,听到了,放下笤帚走进来,小满妈说,小满你快围上我看看。

  宋河说,妈,也有给您买的,您和小满一人一条。

  拿过其中一条递给小满妈。

  小满妈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在手里一摩挲,脸上的笑掉了一小半——常年跟布料打交道,那条围巾,小满没上手就知道,是一条化纤的,虽然很厚,但也值不了三十块钱。

  小满在镇上见过。

  小满甚至都能确定,那是宋河在镇上买的。

  外面东西那么贵,宋河怎么舍得花那个钱?

  但小满什么都没说,都是料到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呢?包括小满的妈,那脸笑被打散了,也是一声没吭,重新又堆起了一脸,说,鲜亮,挺鲜亮的。

  宋河说一百多一条,也不算太好。

  小满妈说,外面东西就是贵,以后真不能在外面乱买东西。

  宋河就听话地答应着,又说,我妈说,让小满年前去我家待两天,帮着蒸点馒头什么的。

  小满妈说,去吧去吧。

  宋河就朝小满眨了眨眼。

  那么多天了,睡一次怎么够?宋河当然要带小满走。

  但小满装着没看到,把头转开了。

  她会跟他走,她会跟着自己的日子走,但是,她不想那么明确地回应。

  小满,就是不想。

  6

  平安约小满见面那天是腊月二十四,过四天,腊月二十八,平安就要结婚了。

  在集上,给小满围巾的时候,平安说,小满我年后就结婚了,我们同村,是个寡妇,比我大两岁,自己在镇上开店,挺能干的,有个两岁的儿子。

  平安说小满我不光要结婚,结婚就能当爹呢。以后也不用赶集了,我的货都放到她店里卖。

  小满看着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越发黑瘦的宋河,说挺好。

  平安说,别的没什么

  小满说,嗯,别的没什么。

  就说了这么几句,小满就走了。

  平安都没说送她的是什么,她也没问,好像俩人都知道对方知道似的。

  但小满是真的知道啊,她知道平安要送她的,是一条红色的羊毛围巾。

  小满什么都知道。

  她的日子,平安的日子,他们的日子。

  但是多么好啊在这样的日子里,有过这么一条真正的羊毛围巾,它藏在一条簇新的棉花杯子里,也会藏在时光里。

  在长长远远的未来,冬日,或者深夜,那么红艳艳地跳跃一下,暖一暖小满,也暖一暖平安。

  别的,真也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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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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