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作者：周南
“过气十八流歌手李志强行碰瓷，狂蹭当红偶像歌手毛不易热度。”
7月3日一大早，音乐人李志在微博发长文，开撕当下大火的网络音乐节目《明日之子》第二季，控诉对方未经授权翻唱了自己及其他音乐人的歌曲。
李志表示，将会向《明日之子》节目组索赔300万，法庭见，并且不接受其他建议。
也许有人会说，李志和毛不易这俩我都不认识……在此稍微科普一下。
011995年，还在上高中的李志买下他人生的第一把吉他，从此就在民谣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但是，李志其人相貌平平，身材油腻（最近好像减肥成功了），鼻梁上永远架着一副眼镜，走在路上你会以为他是一个苦逼程序员，把他扔进人堆里绝对会马上被淹没。
“宋冬野是梦想，赵雷是理想，李志是现实。所以梦想很胖，理想很瘦，现实很丑”。
这两年中国音乐市场开始逐渐向好，民谣、电子、嘻哈，摇滚，各种小众音乐逐个占据市场风口。而民谣作为最先火起来的一波，在各大热门选秀节目被频繁翻唱。
比如宋冬野的《董小姐》、《莉莉安》，在选秀舞台被翻唱以后变得脍炙人口；马頔的《南山南》，在《中国好声音》被唱响以后吸粉无数；还有赵照的《当你老了》、赵雷的《成都》，都是通过各种综艺节目进入大众视野，并开始广泛流行。
李志的歌也在不断被翻唱，《天空之城》、《关于郑州的记忆》、《这个世界会好吗》、《梵高先生》……
2016年《中国新歌声》，蒋敦豪以一首《天空之城》惊艳众人，最终一路过关斩将捧得冠军，而这首《天空之城》的原唱作者，就是李志。
李志一直勤奋地出着唱片，办着演唱会。他的数字专辑销量一直不错，而他的演唱会门票都是需要抢的，并且一票难求，创下独立音乐人的售票记录。
2011年跨年演唱会“Imagine”的门票15分钟内售罄，2012年“108个关键词”的跨年演唱会门票1分钟内售罄。
但李志并没有像其他知名的民谣歌手那样，登上电视综艺节目的舞台，尽管参加综艺可以让他获得更高的关注度，更多的商演机会，赚更多的钱。
他低调地进行着“叁叁肆”计划，在12年内走遍334个有更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小城市，目的就是让现场音乐走进人们的生活，而不再只是从网络上获取到信息。
据说为了保证演出状态和质量，李志团队除了周日，一周6天每天都在排练，每天排4个小时。
他就像是个不断勤奋做菜的厨师，不断呈上精致菜肴，将饥饿的人圈住，而寻味来的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入眼的已是满桌备好的盛宴。
特立独行的李志还有个绰号，“维权斗士”。从2010年到2017年，李志为了维护自己的知识产权，撕遍了大半个音乐圈。
最早是在2010年，李志建立了个人网站，歌迷可以付费购买他的专辑。但是在那个全民下盗版歌的时代，李志的做法显然没有市场。
尝试与虾米沟通无果，李志联合了一批独立音乐人，张玮玮、钟立风、万晓利、周云蓬……共同发表了一封公开信，与侵权“死磕”。
这份联合公告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堪舆论压力，虾米公开致歉并下架了侵权音乐。
农夫山泉随后回应：“我们将第一时间根据版权方要求支付10万元版权费用；农夫山泉历来尊重知识产权，尊重艺术创作。”
2017年李志还撕过《吐槽大会》：节目用自己的作品做背景音乐，却未获得授权。
随后，《吐槽大会》的总撰稿人李诞态度诚恳地认错，并表示已经联系律师解决。
《吐槽大会》只是未经授权使用了李志的歌作为背景音乐，而《明日之子》则是多次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在商业演出中翻唱李志的原创歌曲。
02去年夏天，腾讯视频推出的音乐偶像养成类节目《明日之子》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节目总播放量超过38亿，微博话题阅读量超过80亿，均创造了网综史上新高。
这档节目捧红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音乐人毛不易，他的原创歌曲《消愁》发布后，24小时内播放量即破千万，一周内破亿，并在酷狗单曲畅销榜中蝉联3个月的冠军。
毛不易的人气迅速飙升，到目前为止，他的百度搜索指数近30天整体日均值为19944，而李志仅为4561，连零头都不到。
与李志、郑钧、老狼这些传统音乐人比起来，毛不易被现代造星工厂精心包装和打造，也更符合当下流行的大众审美。
《明日之子》的节目制作人、被称为“选秀教母”的龙丹妮曾提到：
“实际上，《明日之子》只是我们偶像产品生产链上的一环，我们希望通过它跑通其他所有的链条，完成从偶像的发掘、培养、研发、衍生、回收，这样一个产业闭环。”
今年1月，在“明日之子”的巡回演唱会上，冠军毛不易翻唱了李志原创的《关于郑州的记忆》，李志随后在微博上发声，并@毛不易：
但是，毛不易和节目方哇唧唧哇娱乐在微博发布声明，承认侵权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处理了。
李志经纪人迟斌质问：“没有任何人来跟我说，要不要补一下授权，要不要把授权文书补充完整，做一个先上车后买票的行为。”
也就是说，到现在，被侵权方除了收到一个侵权方的微博声明以外，没有任何补偿，双方也没有走任何的法律程序。
1月的这次侵权到现在还没有“说法”，《明日之子》却再一次“试探”了李志。
6月28日，《明日之子》第二季开播之初，毛不易推荐的选手邱虹凯翻唱了李志的《天空之城》。
而节目方却显得诚意缺缺，只通过一个叫做“文静”的工作人员给李志发邮件，很随意地解释称之前没有李志的联系方式，所以没要到授权，现在想补个授权。
实际上，《明日之子》节目组和李志有毛不易的纠纷在先，双方之前并不是没有过沟通。
然而从年初到现在仅仅几个月，《明日之子》就说自己“没有联系方式，没法提前得到授权”。
侵权质疑在网络上经过几日发酵后，终于引来李志向《明日之子》索赔300万的微博维权长文。
对此，《明日之子》的出品方哇唧唧哇娱乐出了一份咄咄逼人的声明，不是给李志道歉，而是让他不要蹭毛不易热度。
简单的事情尽快解决本可以皆大欢喜，节目组的消极态度惹怒了李志，李志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明日之子》的歌迷反倒不愿意了。
“毛不易和邱虹凯不唱《天空之城》，这首歌永远火不了。”
“毛不易现在这么红，翻唱李志的歌，其实还是给李志打广告了。”
如果维个权就能上微博热搜第一，还被人嘲讽说你不够红，你不要脸的话，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
03以文艺青年为代号的独立音乐人被侵权之时，往往只会提出1元的象征性索赔。就像秋菊，“我就是要个说法”。
但李志这次要求三百万赔偿。其中一百万是《明日之子》第二季的侵权费用，一百万是2018年初毛不易的演出侵权费，一百万给为他被侵权的音乐人声讨（包括尧十三、树子等其他诸多音乐人）。
有一次在杭州和某业内朋友聊天，他说“最烦你们这种只会要1块钱精神损失费的死文艺青年”。
虽然当时面子上挂不住，但是想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们害怕被舆论说是为了钱去维权，从而忘了维权本身是对的，忘了维权的初衷是为了减少侵权。
就是因为我们总是只要1块钱，所以不良企业在侵权方面几乎没有成本。对于多数商人来说，只有实实在在的罚钱，甚至罚到企业破产，才会让它对法律敬重。
恰恰因为那总无关痛痒的1块钱索赔，在中国侵犯版权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代价。
李志不过是整个行业的缩影。在这个超级网综时代，不管你是一线音乐流量，还是独立音乐人，谁都无法幸免于不被侵权。
2016年，浙江卫视《梦想的声音》，张惠妹未经授权翻唱高晓松的原创歌曲《默》，高晓松在微博发声，最后是浙江卫视电话致歉，双方和解。
2017年，《歌手2017》张杰改编翻唱《默》再次没有取得授权，又被高晓松在微博质疑，最后湖南卫视道歉，并上车补票，补办了授权手续。
今年5月，徐静蕾在《跨界歌王》翻唱《恋恋风尘》，不仅未获授权，甚至连词曲作者高晓松的名字都没有，高晓松再次发微博怒斥。
高晓松影响力大，他说话之后，节目组随即公开致歉：要改正、并避免此类问题再次发生。但是另外一位被侵权的音乐人刘昊霖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也是在《跨界歌王》，吴秀波翻唱了刘昊霖的《儿时》，并且上架到音乐平台，需要付费收听。刘昊霖发文斥责：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刘昊霖发出质疑维权几天后，都没有看到任何《跨界歌王》节目组的公开表态。同时，翻唱版本依然还在音乐平台上售卖。
此外，陈学冬在节目中翻唱《叶塞尼亚》时，同样没有标明词曲作者汤旭东的名字。
这个粉丝不到4000的音乐人只是弱弱的质疑节目组：“若打上我这个词曲作者的名字，我会更开心。”
这就是音乐圈的尴尬现实：如果音乐人知名度不高或者默不作声，平台就会胡作非为。
如果碰到像李志这样的维权斗士，解决过程无非是：先试试私了；私了无果就道歉；最后闹到法院的话只能“赔不是+赔钱”。
“我先唱着，没人来闹，就相安无事；万一找上来了，大不了我再给你补钱。”
一方面，歌曲使用方的侵权成本低得让人震惊，而另一方面，在国内打这种维权官司，会打得长期拉锯旷日持久。
李志原先起诉酷狗、酷我等平台时，都提出了法定范围内的最高赔偿金额，然而还是亏了。
拿起诉酷狗举例，官司打了整整2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最后李志胜诉，酷狗赔偿他28200元。李志算了一下账，发现自己还倒贴了1616元。
李志维权尚且如此，那么，更多名气不高的独立音乐人呢？在人力财力都欠缺的情况下，还要不要讨一个根本没有收益的维权？应该如何有效地为自己维权？
诸多现实因素的限制，即便千千万万个李志被侵权，真正站出来的，寥寥无几。
从头至尾，李志只不过在护食，护独立音乐人这碗饭。
但他又不止护食，他在为整个音乐行业摇旗呐喊。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跟某一家公司或某一个产品死磕，我们需要业内重视音乐人的付出，并且在想尽所有的办法创造一个模式，一个独立音乐人靠音乐也能生存的模式。”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
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
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
那就蜷伏于墙角。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作者介绍：周南，记者，广播电台女主播，复旦中文系高材生，小说爱好者，朋克养生专家。欢迎转发朋友圈，转载请注明：难得大叔（ID:ndss16），一个三观很正，敢说真话的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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