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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公交车途径地狱

2018-08-23 12:20:11 作者:七窍 阅读:载入中…

雨夜,公交车途径地狱

  雨夜,公交车途径地狱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猛的睁开双眼。

  噼啪的雨声,微凉的空气,颠簸的车身,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在雨中的公交车上。

  环顾四周,车内的乘客不多不少,刚好能把余下的座位填满。那些乘客如同睡熟一般低着头,可能雨天太暗的原因,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这场景陌生恐惧,而且,我努力的回想,却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上车,又要在哪里下车。

  公交车上,异常沉静……

  第一站

  揉了揉眼睛,我发现自己的座位在右侧靠后门位置右手边坐着一个体丰腴女人。和其他乘客一样,女人正低着头,好像在打瞌睡。

  我的身前,隔着一个扶手管,横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乘务员。此时的她,正一脸无聊表情的对着手中的小镜子照来照去,这恐怕是现在这趟公交车上唯一还算正常的人,当然,除了我之外。

  “乘客们你们好,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炸香站到了,有在炸香站下车的朋友们请您排队下车……”

  思绪广播里传来的到站提示打断,公交车缓缓停下。

  我还没来得及对站名表示惊讶

  “呲——呼啦!”乘务员右手边的车门打开,一股浓烈的油炸味道立刻从门外传了进来,把车上本来细雨绵绵的清爽完全掩盖住了。

  呼的一声!我右边座位上的胖女人突然站了起来,不打招呼,也不等我起身让开,硬生生从我的双腿前挤了出去。

  她一路艰难的走到车门口,侧着身子下了车。随后,又有五六个乘客也跟着她下了车。我注意到,那些下车的乘客都有些胖。

  我正一边疑惑着,一边半低着头揉着被那个胖女人压得有些疼的膝盖忽然感觉有人凑了过来。

  “这位先生,您怎么不下车?”我抬起头,本来坐在前面的乘务员探过头来,脖子伸的老长,笑咪咪的看着我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觉得我也很胖么?我心里有些不高兴

  “我没到呢……”我语气冷淡回答道。

  “那您要去哪站呢?”乘务员盯着我的眼睛笑着问。

  这把我问住了:“去下一站……吧。”对未知的恐惧又一次爬上心头。

  “下一站是冰山站,您‘要’在那里下车嘛?”乘务员明显不太相信

  “嗯……可能吧。”我抬头找到了贴在车厢内的线路图,惊异于那些站名怪异同时,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上看见了“冰山站”三个字。

  “可能……嘛?”乘务员依然用怀疑目光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哗啦!”就在这时候,车门处发出响亮的一声。我和乘务员都被这声音吸引,朝车门那里看去。

  从车门外走上来一个十岁左右大的小姑娘,穿着一条白色的百褶连衣裙,上面点缀着很多深红色大小不一的斑点,脚上踏着一双红色的雨靴。

  只见她右手拿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黑伞——刚才的哗啦声应该就是她收起手中黑伞时发出来的——左手手肘处竟然夹着一只又大又胖的黑猫。猫很乖,被小姑娘胳膊夹着上半身也不闹不叫,只是两条已经快拖在地上的后腿不时的蹬一两下。

  此刻,小姑娘正奋力的用左手隔着黑猫的脖子试图把伞扣紧。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那只被夹着的大猫的脸上终于稍微的露出些痛苦的表情。“咔”的一声吼,大黑伞终于扣紧,小姑娘这才惦起脚,皱着眉,视线在车厢内从右向左扫了好大一圈,直到看到了正看着她的我,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抱着猫,拎着伞,小姑娘走到我身侧面,腋下大猫的胖脸刚好抬到和我的脸一般高,我有些诧异的和这个硕大的猫头对视了好久,一时间呆住了。

  “您往里挪挪,让她坐下?”乘务员提醒道。

  “哦,哦……”我答应着,赶紧挪了挪屁股,坐在了右边刚才那个胖女人的位置上。

  小姑娘将大黑伞挂在座位前的扶手管上,然后使劲的用双手托着大猫的前肢下面把它举得很高,坐下来,又把大猫打横放在自己腿上。

  在我身边坐好后,她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边用手摸着猫头,一边对着我和乘务员点头道谢,黑猫也识趣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以示谢意

  我看着小姑娘和趴在她腿上的大猫,之前的杂乱心情被冲淡了不少……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下一站是冰山站,有在冰山战下车的乘客请您做好准备……”

  伴随着车内广播的响起,车门缓缓关上,车子重新在路上颠簸起来。

  小插曲过后,乘务员大概忘记了继续追问我在哪里下车,又恢复了无聊的神色并拿出小镜子照了起来。

  车上再次陷入了沉静……

  第二站

  滴答,滴答,挂在扶手上的黑伞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公交车的引擎声音很大,我却能够清晰的听见水滴落地的声响

  “你在想什么呢?”不是乘务员的声音,而是旁边的小姑娘。

  我收回了盯着下落水滴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小姑娘:“很多年前,我也有这样一把的黑伞。”

  “哦?那后来呢,伞送人了么?”小姑娘笑着,又露出那两个可爱的虎牙,虽然声音很甜美,但在我听来却有几分催促意思

  我向窗外看去,回忆起那段往事,一段和黑伞有关的往事。

  那是一年前吧,也是一个分不清昼夜的雨天……

  那天,雨下的很大,好在没风。路上的行人皆都匆匆,我举着一把黑伞,混在行人中匆忙的往家里走去。

  可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轰的一声,我以为是天上的炸雷,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的目光看去,我才意识到,是一场车祸

  不知道是自己的意识,还是行人的推搡,我走到了肇事地前,和很多人一起围成一个圈,圈的中心是一个瘫倒在血水中的女人。

  鲜血不住的从她的体内渗出,女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一张一合还有些意识。

  旁边的妈妈捂住了孩子的眼,有好心人帮忙打了120,或是对生命的叹息,或是对肇事者的咒骂,或是无语的抽泣。

  只有我的表情很冷淡,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了足以让我心死的往事。

  我举着伞,向圆圈的中心迈出了一步。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很多人的目光看向了我。

  两步,三步……我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跪下,雨水混着血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膝盖。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抬起眼球,看向我,嘴巴张合的更厉害,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巨大力气握住,那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也许她想留下些话,也许她想传达给我什么,但是我并没有低头去听,而是将手中的大黑伞放在地上,帮她挡住了还不停淋在头上的雨。

  她的嘴不动了,紧握着我的手也不再那么有力,而是慢慢滑落到水中。

  我起身,向外走去,围观的人不解的看着我,自动的散出一条路来。

  我向雨中走去,越走越远,原地,只留下一把大黑伞……

  滴答,滴答,故事很短,黑伞上的水还没有流干。

  我忽然意识到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讲这种故事真是不太好。

  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平静诉说出来。

  那么残忍那么绝望,也足够无聊。

  就像在印证我心中所想一样,乘务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小姑娘,她却仍然那样可爱的笑着回看着我。

  “想让她死的不那么孤独嘛?”小姑娘一边摸着猫头,一边歪着头笑着说。

  “可,可能吧……”我有些诧异。

  “除非经历过一样的死亡,不然是无法理解这种孤独的。”她低下头,这话好像在和我说,又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冰山站到了,有在冰山站下车的朋友们请您排队下车……”

  广播声音响起,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飘了上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车上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和上一站不同,这些人都有些瘦弱,让我想起一个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您要下车嘛?”乘务员又精神百倍的伸着脖子凑过来问我。

  “我……还没……”感受到那彻骨的寒冷后,我本能的不想下车,但是看到乘务员那种近似怂恿的眼神,又有些犹豫

  从刚才醒来,我就一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趟公交车上,按照常理我应该尽早离开这辆有些诡异的公交车,可外面下着雨,现在又这么冷……

  “提前下车的话,就算错了还可以等下一辆,而坐过了站,那可就回不来了呦。”乘务员一边笑着一边有些阴阳怪气的对我说。

  “我……这就下车。”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类似驱赶的语气,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坐在过路的小姑娘乖巧的抱着黑猫向外转了九十度。我踮起脚努力的挤过去,刚想摆正身子,却发现上衣衣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我回过头查看,勾住衣服的,正是小姑娘挂在扶手管上的那把黑伞的一根伞骨。

  我费力的扭回身子,想把黑伞的伞骨从衣角上扯下来,可是那伞骨好像长了手一般拼命的缠绕住衣角内侧的线头,就是扯不出来。

  “呲——哗啦!”不是衣服或者黑伞撕破的声音,而是车门关闭了,18路公交车又一次开动起来,向前颠簸。

  “我来帮你吧!”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伸出手来,几下就帮我摘掉了缠绕在衣角上的伞骨。

  第三站

  摆脱束缚后的我,一屁股坐在左边空出的座位上,刚才那站过后,车内已经变得有些空了。

  将被扯的有些变形西服外套脱下来,又松了松领带。刚才这么一折腾,我真急出了一身的汗。

  “呐,给你,擦一擦吧。”小姑娘递上一块手帕,我感激的接过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头。

  “啊,哈哈……”乘务员忽然发出了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的声音,我有些不开心的抬头看了眼她,却发现她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坐在我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看她,而是有些撒娇的对我说:“大黑太胖了,压得我腿疼,您能帮我抱一会它嘛?她很乖的。”

  我从小姑娘怀里接过已经半睡不睡的胖猫,放在自己的腿上,大黑猫又呼噜呼噜的哼哼起来。

  黑猫虽然看起来很大,却意外的没有那么重,我摸着它光滑的背毛,心境逐渐平稳下来。

  “您以前也养过猫嘛?”小姑娘问我。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忽然又想起了时间很久远的一件事,“嗯……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晚。”

  “哦哦?那给我讲讲吧。”又是那种既兴奋中夹杂着催促的口气。

  “好吧……”我点头答应着,同时瞥见乘务员虽然低头认真的修着指甲,却明显的支起了一个耳朵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下一站是闭口站,有在闭口战下车的乘客请您做好准备……”

  车内的广播又一次响起。我一边见怪不怪的在心理吐槽着这班公车的站名,一边在大脑搜索着久远的记忆

  “你闭嘴,快给我扔了!”母亲喊声吓得我哭了起来,却还是死死抱着它……

  怀里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十几分钟前,它还被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拽着尾巴院子的丢来丢去。

  那些高年级的孩子我很熟悉,因为他们总是在放学路上拦住我,抢走我的零用钱

  所以,懦弱的我只是躲在远处,很久之后,见到他们都三三俩俩的被叫回家吃饭了,我才敢走过去,捧起小猫不住颤抖的身体……

  我扯着母亲的衣裙,没有哀求,只是哭,不知是为它,还是为懦弱的自己。

  终于,母亲心软了,同意让我把它留在家里一宿。

  我高兴的抹着眼泪把它抱到屋子里,准备了水,又在冰箱里找到了鸡肉搓碎了试图喂它,只是小黑猫早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是趴在我怀里微弱的喘着气。

  就这样,我一直守着它,到了半夜,它也只是稍微喝了点水。

  我就那样守着,从傍晚守到深夜,再到太阳升起,直到它在我怀里和我一起睡去……

  “那后来呢?”见我不说了,小姑娘问道。

  “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它就不见了,我妈说应该是自己走掉了……”

  我也是长大后才明白,那只小猫很有可能是母亲趁着我睡熟之后扔掉了。

  腿上的大猫还在呼噜呼噜的哼哼着,它当然是听不懂我说什么的。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闭口站到了,有在闭口站下车的朋友们请您排队下车……”随着车门的打开,又有几个乘客站了起来,陆续的向车下走去。

  “先生,请问您要在这站下车嘛?”乘务员这次没有凑过来,而是坐在座位里笑着问我。

  我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心中渐渐明朗起来,于是多出一些不舍。

  “不了。”我指了指趴在我腿上不肯起来的大黑猫,“再过会吧。”

  说话间,车门关闭,18路公交车继续向前颠簸起来。

  后面的几站里,我没有继续讲自己的过去,乘务员依然一脸无聊的照着镜子,小姑娘时不时的冲我笑笑,这只黑猫,仍然在我的腿上躺着。

  就这样,公交车再一次陷入了沉静……

  第四站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8路公交车,解脱站到了,有在解脱站下车的朋友们请您排队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再次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路线图。

  炸香站,冰山站,闭口站,裁衣站,小笼站……公交车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到了最后一站,解脱站。

  解脱站,解脱……虽然已经对这趟公交的站名习以为常,但是解脱这两个字依然让我一直不肯放开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车门打开,乘务员照例问了一句:“先生,您要在这站下车嘛?”

  不知不觉间,公交车上已经快空了,仅剩下的最后两位乘客也陆续的向车下走去。

  “这是开往那个世界的车吧?”我对乘务员问道。

  乘务员只是微笑的看着我,之前的无聊表情再次一扫而光。

  “18路公交车,十八个车站。”我想了想继续说道,“这就是十八层地狱嘛?炸香站就是油锅地狱,冰山站就是冰山地狱,闭口站应该就是拔舌地狱……”

  “拔舌地狱收生前诽谤害人,巧言相辩之人;冰山地狱收生前不仁不义,酒色成性之人;油锅地狱收贪图口欲,欺善凌弱之人。”乘务员依然挂着笑容看着我说道,“要不是她……”

  没等她说完,我腿上的大黑猫猛地站起来,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拱起了后背——却只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它转过头来看向了我,眼神里看不出悲欢、喜怒,却有一种别样的神情。

  “你就是那时候的小黑吧……对不起,怪我太懦弱了,没能救活你。”我伸出手去想要摸它的头,它却轻巧的躲开了,然后轻轻一跳到了地上。

  大黑猫淡然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悠然的舔起身上的毛来。

  失去了腿上的重量,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留在腿上的猫毛,对乘务员说道:“解脱站就是枉死地狱吧?”

  “凡自杀者皆要入枉死地狱,再无为人之日。凡是……”

  “好吧。”我打断了乘务员的话,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在这站下车。”说着,我向车门走去。

  “等等!”小姑娘忽然站起身,拉住了我的衣角,“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难道她和我也有什么关系嘛?我一生做过的好事并不多,至少印象中,我并没有帮过一个10岁左右的小姑娘。

  “可是叔叔要下车啊。”我摸着她的头说道。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她哪里,我感觉到小姑娘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小姑娘低着头,我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是,她捏住我衣角的,微微发青的手指告诉我,她真的不希望我下车。

  我看向乘务员,乘务员却耸了耸肩,小手指悄悄的上下挥动,示意我坐下。

  我只好坐下来,小姑娘也并排和我一起坐下来,但仍然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角不松开。

  车门关闭,公交车又缓缓开动了。

  此时的公交车上,只剩下一把挂在扶手上的伞,一只还在认真舔着爪子的黑猫,以及四个“人”。

  第五站

  “嗯……我,讲一个和我妻子的故事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准备说出这段往事,仿佛一切都是随着此时的心意一般,我生硬的讲诉起来。

  我和小仙是十多年前在大学认识的。我是北方考来的穷小子,她却是江南水乡的秀美女子,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那时候很多人都羡慕我们俩的爱情,在校的时候是,参加工作后也是。

  虽然她家里因为我的出身而强烈反对过,我们依然在刚刚毕业后就结了婚。

  因为算是离家私奔,我们当然没有什么积蓄,只能租一间不算大的房子生活。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我拥有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可是,她却没能看到愿望实现。

  十年前,也是一个雨天,小仙打电话和我说,有一件开心的事情要告诉我,我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于是我们约定下班后在那家常去的饭店见面。

  然而,那天的我却因为领导的训斥而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那时候的我,作为一个外乡来大城市打拼的穷小子,虽然表面上有着光鲜的工作,却不得不为了稳固自己的职位而迎合领导,谨小慎微,就算这样,依然是处处碰壁。

  阴差阳错之下,气急败坏的我给小仙打了一个满是埋怨的电话后才匆匆离开公司,又因为走得太急忘了带手机。

  当在大雨中堵了两个钟头的我,终于赶到约会地点之后,却目睹了让我至今无法相信的一幕。

  小仙躺在冰冷的雨水中,眼睛睁的很大,嘴巴半张着,从体内渗出的血水已经被大雨冲得很远。

  我发了疯一般推开人群,哭喊着恳求急救车上的医生救救她……

  然而他们只是用白布盖住小仙的脸,似乎要阻挡拍打在她脸上的雨水,就好像这场大雨才是能够带走她的生命的死神。

  失去小仙以后,已经心如死灰的我,很多次想要随她而去。

  但是,那些日子,我总是在夜里梦到她,梦到她倒在雨水中,费力的将头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一定要帮她完成那个愿望——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所以,后来的十年,我一直逼迫我自己继续活下去,虽然活得如行尸一般,只知道拼了命的工作,拼了命的赚钱。

  直到那天,我终于凑够了钱,准备用全款买下一套房子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小仙真正的愿望,其实是让我继续的“活着”。

  我终于说完了这个故事,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而是挂着欣慰的笑容。

  “所以,你确实不能在上一站下车。”乘务员说道。

  是啊,我此时的心中填满了感激与释然。人们都期望着能在自己死后见到故人,但是,他们心中真正期望的,不过是逃避。

  死亡只是逃避,一种逃避这个没有所爱之人的世界的方法。只有真正的理解了故去之人的心,你才会知道,他们心中的愿望不过是,让我们代替他们继续活下去。

  所以,十年之后,我终于明白,小仙为什么要让我去实现这个要耗费好多年的愿望了。小仙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让我体会到更多的爱。

  明白了这些的我,大概比其他人更珍视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又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公交车上呢?

  “乘客您好,欢迎您乘坐18路公交车,公交车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站青藤站,请在青藤站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广播里传来了到站提示音,青藤站?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公交线路图,从第一站石墨站到最后一站解脱站,一共是十八站,而上面并没有青藤站。

  “你坐下吧,还要开好一会呢。”乘务员提醒我,语气里带着些许埋怨,还有点别的意味。

  “哎……麻烦,今天又要加班啦。”乘务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没办法,光加班,不涨工资呦。”忽然从公交车的前面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说,谢师傅,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乘务员对着前面大声说道。

  “啊?哦哦,太久没加班了,差点忘了。”司机谢师傅应了一声,伸手“咔”的一声摁下了什么按钮。

  一首婉转缠绵的山歌响起了……

  山中只见藤缠树哇,世上哪见树呀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喂,枉过一春嘞又一春。竹子当收你不收哇,笋子当留你呀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喂,空留两手哇捡忧愁……

  随着熟悉的歌声想起,汽车缓缓的停下,车门打开,我迟疑着回头看去。

  乘务员仍然一脸无聊的照着镜子。挂着的黑伞已不在滴水。大黑猫终于梳理完毛发正坐在地上看着我,小姑娘仍然露着可爱的虎牙看着我笑。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问她。

  “不知道……”小姑娘仍然笑着。

  我迟疑了半晌,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你叫念念,思念的念,想念的念,怀念的念。”我认真的对她说道。

  “念念,念念……”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依然笑着,但是两行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念念,念念……”我也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想把它记在心里,又或许这是一个从很久以前就不应该忘记的名字。

  ……

  我走下了18路公交车,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眼前不远处是一颗高大的云木,树上缠绕着粗壮的青藤。

  忽然,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了过来,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

  待到再次睁开双眼,我看见,那颗高大的云木下站着一个人,一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后来让我痛彻心扉,如今又让我倍感幸福的身影。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笑着走上去,踏着脚下的雨水,那雨水明如镜,映出了我们十年前的样子。

  ……

  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等三年……

  尾声

  噼啪的雨声,微凉的空气,颠簸的车身,18路公交车开在返程的路上。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乘务员大声问道。

  “不知道……”司机谢师傅低沉的说。

  “不知道?”乘务员放下小镜子,颇为不解。

  “或者说很难判定吧,不然,他们干嘛让他自己选。”谢师傅一边说,一边把车慢慢停下来。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心境才是关键。”车停好后,谢师傅回过身来,和乘务员的黑色制服刚好相反,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制服衬衫。

  “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谢师傅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姑娘。

  大黑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姑娘这时候正摆弄着手中的黑色雨伞。

  听到问话,她抬起了头。

  “你想听嘛?”念念笑着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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