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旧 | 出走半生,归来匆匆
出走半生,归来匆匆
火车头缓缓进入天津西站...
蜷缩了几个小时的身体和沉睡渐醒的大脑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两年未回的家,说是家,可自己身在他乡的时间要多于这片故土。
在我19岁那一年,无所事事,不断地在换工作的迷宫里徘徊,处处是南墙,只能回头重新寻找方向。那个时代里,不允许我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原本以为会这样草草度过青春,可命运让我被军旅选中。年轻气盛我只知道当兵要吃的苦比流的汗还要多。如何,还是硬着头皮上。可身份卑微,无权无势又不会来事,成为一名海军却不被允许出海。如何,接受。没有枪林弹雨,却在风吹日晒的磨砺下苦中作乐。在高官排挤中那份炽热赤诚的战友情变得比生命珍贵。满是热血志向的胸腔渐渐被汗水打透。终究不能像加勒比一样在翻腾的海面寻找宝藏的方向是一大憾事。这个时候的我不知道多久未归乡。
已不再是青春无际的年纪了,在当兵的山东结了婚,生了孩子,也再也没有回乡立命的想法。后来我才知道,没了回故乡的想法,彻底让我同天津隔世。
二伏时后雨纷纷,天津的大地受够了太阳的折磨,请来了龙王不淋雨水般的为这片千古盛地洗澡。以大雨相迎,我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无声的欢迎,为我带来了清爽。
踏出感应玻璃门,在多情雨水朦胧可见的视线中我发现了一位手执黑纹伞,干练飒爽的女性——多年不见也对我疼爱有加的姐姐。身旁是为我这个儿子尽孝而不曾有怨言的姐夫。这都是我的亲人,我知道时间割不断血脉相连的亲情。
雨天多堵车,这是这座城市的常态,我打开四分之一的车窗,想把这个城市看的分明,顺便找找有没有熟悉的回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九曲连环的高架桥快速路已让我迷失了方向,俯瞰崛起的高楼大厦已无半分唤起我乡愁的建筑。那崭新的模样,透亮硕大的玻璃窗和衣衫革履的高层人士让我意识到我来到了一座大城市。
当走进一片居民楼围起的方圆之地,才彻底的唤起了我作为归乡游子的愁感,泛黄的漆瓦砖片承载了多少平淡而又不凡的岁月,城市的变迁,由科技和生产力决定;历史的古迹,便是由这些塔屋书文承载。
有的人不甘碌碌无为,发了疯似得要冲破这坚固的围墙。所谓男儿志在四方,抛弃身家也要流浪一番。待他日银发鬓角,眉眼低沉,归还故乡,怕是桃花源里水月洞天。那股热泪控制不住也不必控制,这是低头回归生活的必经之路。时间经不起琢磨,否则必有悔意憾情。
“煎饼果子来一套”rap的流行,网络的发达,味蕾的挑剔,让这座九河下梢的古城小吃火了一把。那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早点,不过当看到经过艺术加工后的纪录片,那股充斥在舌尖的余味实实的唤起了我心房的涟漪。一碗热豆浆,一套煎饼果子,团团围坐,尤在冬天,吃的心里暖暖的。可我今日回乡一吃这熟悉的味道,泪水竟然想喷涌而出作为早点的辅料,幸好我的努力,让它并未得逞。
散步在这方圆之间,男人身着七分裤,赤裸上衣,脚上拖拉着破旧的拖鞋,身体倾斜着将身体的重量让一只腿支撑。“两套(煎饼)一碗(豆浆)”客人和摊主都是这小区的人,互相打着照面,没有客套,的确是天津人的豪爽。
伴着蝉鸣,一股迎面而来的热风抚过我的脸庞,将我的思绪带入回忆。我儿时的天津紧随着北京的脚步,没有贫穷和落后,也没有当代的喧闹和繁华。狭小的平房里一家人其乐融融,临近河边,盛夏的天津还可以听到蛙鸣。我最刻骨的便是那是没有亲人的离去,为了吹一吹凉爽的自然风,就拿着板凳坐在桥边与家人,与邻居闲谈。汽车疾驰而过,也不会无情的按喇叭驱赶我们。生活简单的只有行走和聊天。我最爱的便是拿着钱买一根老冰棍,随着父亲去桥下钓鱼,我不会钓,就对着河水发呆,看游鱼灵动就不上父亲的鱼钩,我就会偷着乐。那时真是无忧。
“铃~”“看着点,发什么愣啊,这人真有病”我被共享单车的铃声和车上人的斥责惊的回过神。现在的天津是繁华的都市,自然不允许我用太长的时间去回忆过去,我只能向前走。
本来想去转一转公园或者市场,又害怕经历刚才的责骂,便打算原路返回,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我探亲的假期也只有2天半了。我不想在浪费时间。恨不得每一分都把这风景看透,每一秒都和家人在一起。
原路而返又是一番新景象。
四五个身着花色家装服,手执多件未见过的蒲扇的大娘围坐在一起,仿佛在讨论着孙辈们的生活。还有一群老头(大爷)围在一起好像在谈论“马”该放在哪里,我将视线下移,才看见有两位对弈的老大爷。真是有趣的上午时光。回家的路上,阵阵扑鼻而来的树草香味沁人心脾。
回到家中,家愁匆匆又添新。
姐姐在清洗着这几天遗留下来的脏乱衣物,母亲在摆放午餐需要用的碗筷,姐夫在菜肴间勾勒美味图腾,外甥女借着正好的自然光津津有味的品读诗书。我也争取让自己忙碌起来,可终究像个客人一般不停地打转。分别数年,家的温暖母亲的疼爱,姐姐的照顾都不曾衰减反而更盛,我却觉得有一扇错过的时间门将我们逐渐隔得客气。
世间的未解之谜都抵不过感情的神秘。一瞬间的温情,破灭吸引着尘埃中的人奔往。而我们恰恰都是情感动物,而感情是时间沉淀的产物。所谓一见钟情,刹那的暖流,大多是身体对大脑做出的反应。亲情是血缘的连系,他需要时间的泥土和陪伴的灌溉。若想唤起沉睡的它,短暂的时光是几乎不可能的,而这成为了刺中我心的一把刀。
我曾经毅然决然的背上行囊,踏着黄土,再锋利的荆棘也未曾让我回头扑向家的暖床。我知道回了头便无法前行,那父母炙热的目光温暖的怀抱会让我留恋。可我怎会知道,这种坚强让我与故乡渐行渐远,我看不清故乡的变化,故乡望不到我的背影,从此走过这里的步伐都是匆匆。
回山东的火车又将开动,故乡用风和日丽和煦的目光送我返程。我这一路走来看过不少的繁花,唯有故乡的繁花让我动容,却无法驻足。
出走一生,我已不知安居是家,还是故乡是家.
从此归来匆匆,若能回到那时,我想我还会为梦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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