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千千万万遍 | 张艾嘉「为你读诗」
想象你，正向我走来｜ 第1569期
Paul Delvaux［比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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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地带
作者：杨牧
为你读诗：张艾嘉 ｜ 导演
（一）
那是一个寒冷的上午
在离开城市不远的
芦苇地带，我站在风中
想象你正穿过人群——
竟感觉我十分欢喜
这次风中的等待将是风中
最后的等待
我数着阳台里外的
盆景，揣测榕树的年代
看清晨的阳光斜打
一朵冬天的台湾菊
那时你正在穿过人群
空气中拥挤着
发光的焦虑
我想阻止你或是
催促你，但我看不见你
我坐下摩挲一把茶壶
触及髹漆精致的彩凤双飞翼
和那寓言背后的温暖
满足于我这个年纪的安详
我发觉门铃的意象曾经
出现在浪漫时期，印在书上
已经考过的那一章
我翻阅最后那几页
唯心的结构主义，怀疑
我的推理方式是不是
适合你，只知道我不能
强制你接受我主观的结论
决心让你表达你自己
（二）
决心让你表达你自己
选择你的判断，我不再
追究你如何判断
你的选择，岁月
是河流，忽阴忽阳
岸上的人不能追究
闪烁的得失
甚至我必须
向你学习针黹
一边钩毛线一边说话
很好很闲适的神色
只是笑容流露出
些许不宁，有时
针头扎疼了缠着线团的
食指：是的你也和我一样
强自镇静的，难免还是
难免分心
那是一个寒冷的上午
我们假装快乐，传递着
微热的茶杯。我假装
不知道茶凉的时候
正是彩凤冷却的时候
不是现在此刻，虽然
日头越升越高，在离开
城市不远的芦苇地带
我们对彼此承诺着
不着边际的梦
在比较广大的快乐的
世界，在未来的
遥远的世界
直到我在你的哭声中
听到你如何表达了你自己
我知道这不是最后的
等待，因为我爱你
选自《杨牧诗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随我来，日暖时，水湄是林，林外是山，山中无端横着等待过的独木桥。
——杨牧
杨牧，台湾诗人，本名王靖献，台湾花莲人，1940年生。在现代诗坛中普遍被认为开辟了一条婉约的路子；一九六四年赴美后诗风渐趋雄健浑厚，长于叙事诗写作，文辞典赡雅丽。
想象你正穿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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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被称为“无上的美”的服膺者，他的诗歌耽于“美”的溢出——古典的惊悸，自然的律动，以及常使我们兴起对古代宁静淳朴生活的眷恋。正如他诗中所说的“满足于我这个年纪的安详”。这首诗实在是一种深情的，但表面上又太不用力的宽厚的爱。
“等待”这个词很有一些浪漫主义的感情。因为时间仿佛是人最为珍视的，多少帝王贵族不惜牺牲万千只求多看几次日头。等待是对时间发起的挑战，带一点不屑一顾的色彩。一次又一次，为某个人，为某件事。欢喜又哀伤，焦灼又期盼。无端消耗着时间，燃尽生命。
“想象你正穿过人群／竟感觉我十分欢喜／这种等待，然而我对自己说/这次风中的等待将是风中／最后的等待”仿佛等待已经太多太多次，诗人也已经厌倦了这种无止境的等待。因为人心是脆的，难免心伤，难免心上有璺。但想到诗中人正穿过人群，向他走来，便却又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
诗中人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爱人，不必说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就连钩毛线时也难免分心，诗人自欺式地与她“假装快乐”，但其实茶已凉，心也远。“我知道这不是最后的／等待，因为我爱你”。为你，千千万万遍。
文／三十
我是在等待我的戈多，我却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他告诉我他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他。
——塞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
- 诗歌音乐 -
音乐剪辑自钢琴家、作曲家肖邦的作品Nocturne in E minor Op.72，由挪威国宝大提琴家Truls Mork和钢琴家Kathryn Stott共同演奏。出自专辑Chopin: Sonata for cello & piano e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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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人
张艾嘉
台湾全能女艺人，导演、演员、制片人、歌手、作家，作品具备独特的个人风格和人文关怀。代表作：《少女小渔》《心动》《20 30 40》。最新电影《相爱相亲》热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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