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祝你过的好。
你们记得我家的保洁阿姨吗?
就是那个非常幽默风趣,为我的微博贡献了不少段子的阿姨。
她性格好,干活儿利索,又是热心肠,让我这个北漂好好感受了一把家的温暖。自打遇见她之后,我就没有再找过其他阿姨。
她曾说过,北京是个很好的城市,在这里机会很多,人人都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她喜欢这种众生平等的氛围,想趁自己还干得动的时候,多攒点钱。
山不就我,我也无法就山。
早在几个月前,北京开始了对群租房和地下室的整顿,大兴那一把火,烧掉了底层北漂最后的生存空间。一夜之间,风声鹤唳,整治更严格了,让阿姨也差点变成无家可归大军中的一员。
她说,那些办公的,只要一发现她们,就把人像牲口一样撵来撵去。
她说,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还要冒着居无定所的风险。太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她说,我不反对北京整治,谁不想这座城市更好呢?可是谁来考虑考虑我们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无奈又心酸,一贯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多了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阿姨每天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虽然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但也少了几分以前的活气。
世道真是艰难啊。
无数像阿姨一样的前辈们铸成了这座城市的血肉,而现在,这座城市的五光十色,灯红酒绿却已经容不下他们。
我知道,城市的改革与创新是必然,破而后立。但我始终希望,在这条进步的路上,少一点血泪,少一点辛酸,愿再温柔一些,再有人情味一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很舍不得阿姨。在我没打算回杭州定居之前,我一直想方设法要留下她。
我不死心地挣扎着,我问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非走不可了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说,也不是没有,我儿子不是也在北京吗,但他跟他媳妇儿住在一起,我不想去麻烦他。他们小两口挺好的,我凑过去做啥。
我嗔她,我说,阿姨你倒是想得开,很多人有了孩子,巴不得孩子一辈子别自己裤腰带上,小到吃喝拉撒,大到结婚生子,最好一手包办。
阿姨翻了个白眼,说,我不行,我没有那个兴趣,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解决去,我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不管不管,我也不要他管我,我们各过各的。
我嗤笑一声,很多人都是养儿防老,阿姨您这图啥?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阿姨却认真思索了起来,过了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生都生了,总不能扔了吧?养他也是顺手的事儿,没指望他以后能回报我,又不是买股票。再说现在吧,没到那个生死存亡的时候,顶多就是回老家,我觉着还不用依靠他。
我:您都快睡大街了,还不是生死存亡啊?
阿姨一脸严肃:说啥呢,我这是浪子,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浪子。
得,我们家阿姨端得是一派少林扫地僧的态度,大家风范。
贼啦酷炫。
其实对我来说,阿姨并不是仅仅是我们家的小时工,很多时候,她的豁达和乐观都给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我记得有段时间我闲在家里没有工作,人也消沉的很,是阿姨来了,拉开了窗帘,照亮了死气沉沉的房间,她说楼仔啊,你要多看看太阳啦,人的精神好了,才能有好运气呀!
她把狗窝一样的家整理地井井有条,帮我把杂乱无章的东西分门别类归置好。然后又为我下厨做了一些小菜,让我的胃比心先满足了起来。
阿姨的萝卜腌得特别好,白澄澄的大萝卜切成条,佐以醋、酱、青椒等调料,盖上盖子闷上几天,就成了酸脆可口的腌萝卜,下饭当零食都很合适。不夸张地说,在那段不太开心的时间里,是阿姨的腌萝卜唤起了我对生活的热爱。
所以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想,不愿意她走。
最后的最后,我的阿姨还是潇洒地骑上扫帚,离开了这座越来越寒冷的城市,只留下一道彩虹般的尾巴。
阿姨,无论天涯海角,祝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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