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虾我们走
图/Loika
1
张哲来到全聚德的时候是晚上六点。
他穿着蓝灰色的工作服，看上去衣服像是被刚刚洗过，脸上收拾的很是板正，头上甚至还抹了发胶。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的时候，张哲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身上带着的这些钱够不够在这吃顿饭，看到菜单后他松了口气，装作熟门熟路的样子点了几道菜，然后呆呆地看着窗外。
今天是他在北京呆的最后一天。
2
张哲来这个城市六年，其实没有一次真正吃过全聚德烤鸭，每次都是从小店里买只带回去，跟小惠分着吃。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主要张哲这人挺有仪式感，觉得啥时候自己在这个城市扎根了就去吃一顿。今天晚上他本来准备带着小惠一块来吃，小惠不乐意，他知道，小惠不愿离开这里，更不愿与他分开。
小惠家在黑龙江，张哲家在烟台，两个人都是为了多赚点钱来北京打工的，都在一个地方干活一来二往就好了，本来是打算两人好好拼一拼，争取能在北京扎下根，结果偏生出了这么个事。
菜上的很快，张哲一边吃一边想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当时他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跟着老乡去看了天安门升旗，买票进了次故宫，坐了地铁，当时觉得真新鲜，然后这一新鲜，就是六年，这六年他当过服务员，跑过销售，如今在外卖店给人家打工，一个月能赚上五六千的样子。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张哲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
“我收拾好了。”小惠在电话那头说道。
“收拾好了就走呗。”他想了想又轻声说，“在老家好好的呀。”
小惠突然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那头哭道：“张哲，我想跟你回烟台，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
“你知道不可能的。”张哲打断她道，或许是觉得声音有些生硬，他又补充道：“到了烟台我连我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得起你。”
“要是……”他犹豫了下，“要是我有一天在烟台买了房了，你要是还没结婚，你就过来。”
小惠没说话，电话那头依旧是抽泣声，张哲静静听着，直到对方挂掉。
“先生，您的海鲜汤。”服务员端着汤锅走上来，一个没走稳，汤洒出来一些，里面的虾落在桌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连声道歉，张哲摆了摆手，他向服务员要了纸巾，准备自己擦一下桌子。
张哲这才发现落下来的虾是个扒虾，他们那里这么叫，还有个更熟悉的名字叫皮皮虾。张哲忽然笑了起来，烟台靠海，当初吃腻的东西到了北京竟然鲜少再吃，自己已经快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皮皮虾，我们走咯。”他用桌布轻轻将扒虾扫到一旁，诙谐地说道。这句话是从微博上看的，小惠带着他玩这个，平日里看看就当解闷，小惠说毕竟是大城市的人了，得紧跟潮流。
3
简单的吃完饭，张哲走出饭店，准备用散步来消磨自己最后一晚在北京的时光。他走在街上，看着绚烂的灯光，忽然注意到街边有个塑料瓶被丢在垃圾桶外，估计是路过的孩子想投没投进去。
张哲犹豫了下，走到前面把塑料瓶捡起来，按平时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这么做。
“毕竟也是在北京待过的人，得有素质。”
他将瓶子轻轻丢进垃圾桶里，吹着口哨，继续走在寒风中。
图片作者：Loi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