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雅

　　过于繁复的东西，或许容易使人生倦；而愈简单愈平凡愈不起眼的，反倒讨巧，让人喜欢上了。

　　----题记

　　日子真是过得快，一晃，女儿都要做妈妈了。临产前的这一段，妻子不舍得女儿一人在家，说她尽买外卖对付了，营养不够，执意把大肚子接回来住。而后每天都制定出详细的膳食安排，可着劲地给她做这做那，能想得出的吃物几乎都轮了一遍。一段时间下来，大小姐竟然吃什么都觉着腻味了。那一日，她对妈妈说，能不能给我做点小时候的味道？那种最简单的就好。

　　当娘的突然就想到了有一年夏天，热得连菜场也不想跑。一天中午，冰箱里就几个土豆和两小截藕。土豆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只能切了薄薄的片儿炒；藕用滚刀切成斜块，放了几粒腌制的小尖椒，味道是酸酸甜甜辣辣的，女儿吃了直喊好。还有一回，她有个同学来家做作业，临时说不走了。妻子也是忙中抓瞎，给她们烧了两个菜，其中一个是清炒菜秧（又叫鸡毛菜）。那同学后来问女儿：你妈妈是不是饭店的厨师？菜怎会烧得这么好吃？

　　给女儿说起这段往事，她连说记得记得，一脸开心的样子，继而要求就做这些菜来吃。当娘的笑了，说，这也太寒酸了吧？

　　没想到，她要的便是删繁就简，最简单的味道却歪打正着，让她给记住了。这倒令我想起最近在读的一本书。讲的是作家汪曾祺的一些酒事。汪先生一辈子好酒，但他对菜肴似乎并不怎么讲究。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汪曾祺家中常有些各地的作家朋友来访。他特别好客，而且喜欢自己下厨做几道可口的小菜，比如拌一碟扁豆，拍几根黄瓜，炒一盘鸡蛋，或煮些花生米，切几片五香干。清清爽爽，原汁原味，似乎便是汪先生对菜的要求。这一点很像他给世人留下的那些文字，简洁得如同白描。

　　随意，简单，不搞繁文缛节，或正是食者最佳的境界？由此我忆起少时在故乡见过的场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停在路边的三轮车夫，半蹲在自己的车踏板上。那座椅上摊着一张老荷叶包着的熏烧猪头肉，二两五的小瓶酒被他抓在手上，不时地抿上一口。乐滋滋的脸上很快见到几分酡红。那份惬意和舒适，记得乡人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叫“小雅”。

　　所述的这一些，好像都通到一个意思——过于繁复的东西，或许容易使人生倦；而愈简单愈平凡愈不起眼的，反倒讨巧，让人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