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情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到了我现在的年纪，依旧不值一名，身单影直，茕茕孑立。很多人都会觉得狼狈、尴尬、难堪，可我自身并不觉得。‘竹杖芒鞋轻胜马’东坡或许是真豁达，可是如果换做另一些人说出来，恐怕就有点阿Q的感觉了。

　　走路、挤公交能胜过开宝马、乘豪车？世界上不乏这样的人存在，但在这物欲横流，连情感都有市场价格的年头。‘竹杖芒鞋轻胜马’说出口更多的可能是种自嘲，充斥着无可奈何的味道。东坡有过这种感觉吗？

　　‘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凄然、孤独；任平生，冰凉、刺骨！一身蓑衣，任凭风吹雨打，仍凭世事洗刷，有落寞，有无可奈何，有自嘲，有自我安慰，也有那么一丝丝颓败中的任性和倔强。别人读到的是豁达、坦荡，我读到的却是无可奈何中的聊以自慰。

　　这首词写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春，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出任团练副使，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在这样的境遇中，苏轼能坦荡、能释怀？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不会写下这首词。无论是自勉、还是聊以自慰，都始自于内心的不舒坦、不平静。言也许是假象。

　　‘回首向来萧瑟处’。我没有什么值得或可以回首的，也没有太多的坎坷或曲折，或得失、或成败，过去了就随风吹散在岁月里。‘也无风雨也无晴’，既没有风雨，也不是晴天，那是种什么状态呢？阴天？或者风雨晴天？

　　我是真正的‘也无风雨也无情’。情感上没有遭受过特别大的挫折，更没有纷繁复杂的风风雨雨，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早年是有过很强烈的欲望的，很渴望有个水平、素养相当，懂得的人出现在生命里，共赴这茫茫红尘。

　　可是渐渐地，就不再期许。任其生死，草草将就。当生与死都不在乎的时候，又怎么会在乎红尘阡陌呢？我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在不经历风雨的情况下将人生看透。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多的诱惑，为什么会对我失效呢？(经典文章 www.wenzhangba.com)

　　有时候，我也再追问自己，这会不会是种假象？毕竟经历太少，没有过太多的经历和磨难是无从看破或开悟的。也许我混沌在似花似雾非花非雾的迷境里。最为致命的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和境遇，不想改变，不想走出来。

　　前晚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问题又是关于我结婚、成家的问题。母亲已经着急很多年了，父亲也开始抓慌，又是介绍、又是劝说。我审视自己内心，是真不想。换做前些年，说不想是假的，更多的是不敢想，而现在是真不想。

　　大概像刘若英所唱的那样‘当孤单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再去想该怎么办’。习惯了孤单，时间久了就成为习惯，就不再去想改变，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开始听这首歌的时候，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不想一语成戳。

　　为什么会这样？‘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有的爱犹豫不决，还在想他就离开。想过要将就一点，却发现将就很难。于是我学着乐观，过着孤单的日子。’这是最好的解释。等了太久，就习惯了孤单，习惯后就不想改变。

　　很多年前，有一次母亲告诉我，父亲曾受到过一个女孩写给我的信。母亲不知道是谁写的，父亲也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想去知道。父亲这样做是有目的，那时候我在上高中，他想屏蔽掉所有可能会对我学习产生干扰的东西。

　　母亲是在我上大学后才告诉我的，我听了一笑了之。当做一个笑话去盘问父亲，结果反倒弄得父亲脸红。当时觉得挺好玩的。我不想知道写信的人是谁，真不想。希望父亲一直保存这个秘密。

　　对这些事，我真的很坦然，没有好奇心，也不想知道。如果父亲当时能预见现在的我会是这个样子，兴许当时他一定会把信转交给我，或全力促成，甚至直接让我不用上学。他会不会为这件事有一丝丝后悔呢？我当时的笑、淡然，预示了现在的我。

　　也无风雨也无情，我就是个稻草人。

　　乙未年九月初四

　　写于腾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