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个晚上

　　三十那个晚上

　　昨夜，头已挨枕，眼已朦胧，然枕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仍响个不停。我知道，那均为友人发来的新年祝福问候，不管内容有无别异，中心意思肯定只有那一个。要看，也只看是哪位发来的，因为要领人家的情，记着人家的好。但我一般不在这个时候给人回短信，因为此时线路繁忙，不想凑那个热闹为其一，更则是因无话可说。确实，人云亦云的话不想说，即兴创作吧，又不愿动那个脑子，人懒，别以为是清高。

　　然而我却睡不着了。想到近几年来，一到圣诞、元旦乃至大小土洋节日，尤其是到了大年三十那个晚上，此类短信便如雪片一样乱飞。这是现时代的新气象，通讯发达了，人们用短信拜年，是这般便捷而又文明。但营造出来的这种新的氛围，无疑也在高频率、快节奏、如雨点般敲击着向人们提示：这一年又过完了！新一年马上开始了！墙上的旧挂历感觉还没挂多久，就又得撕掉了。这感觉对于少年儿童或青年人来讲，不觉得什么，甚至会感到新鲜。因为明年会是什么样子？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总是一扇虚掩着的门，好奇心也会驱使他们急于想去推开，看看里面的景致，看看有无未曾见过的什么。这便被叫做了憧憬。而步入晚年的苍暮之人，可能就不这么想了。每过一年，他们的岁数就又增加一载，意味着距离终点又近了一步。有道是岁月不催人自老，似水一般的流年，已让他们已经见得够多。“明年”是什么样子，心里也早就有谱；未来是什么？未来对他们来说就好像用钱买好的电表卡，表上的字数在哗啦啦递进，标志着本钱的数目在刷拉刷拉减退，表上的“字儿”走到一定的量，钱就用完了，如再不续钱，灯就要灭了。那么，这样的联想次数多了，如果遇到那频繁的短信拜年，听到那催逼人的“嘀嘀嘀”的叫声，我想也许会有一种恐怖感。就像开着汽车跑在长途公路上，油快完了，仪表盘上的指示灯总在扑闪扑闪亮着，闪得让人心慌。这个夜晚，我一边看着朋友们的祝福短信，一边在心中突发奇想：我能否赖在今夜不走？我不往年的那边去了，行么？这念头刚刚一闪，接着就自问：谁，又能留得住时间呢？(文章吧 www.wenzhangba.com)

　　我有一本港版的《中国成语词典》，是配有插图的。在“白驹过隙”词条的位置，就配了一幅画。画的是一匹白马，在跨溪越涧时纵身一跃的那个瞬间，阳光在白马身上留下很明显的明暗界线，就好像夏日强光中屋檐下与院场里的那种明暗对比，马蹄之下，是幽深的山涧。每当回想那幅画的时候，我对岁月的流逝就有了具体的画面感，那是刷的一下的那种穿越，之快，是谓神速。时间，就是由那许多个瞬间组成的。如今又想，古时候最快的交通工具，也就是马了，所以才有了“白驹过隙”的成语出现。那么现在呢，现在的高速工具，那真是太多了，最快的当数火箭，眨眼间就能跃上太空，此谓真神速矣。更还有看那不见的快，比如这个电脑，一秒钟可以识别、处理、变换、呈现多少亿兆个信息。快的东西多了，相比之下，马算什么？但是，在高科技的快节奏时代，我们的语言却没有多大变化，“白驹过隙”，依然用来形容时间流逝之快，而且仍是那么形象逼真。再如，说让谁快点到来，那人会说“马上，马上到”，或者说“立马就到”，没见谁把这个语言篡改一下，说：“火箭到，火箭到！”看来，我们原有的语言系统，只要略加一点现代专用词汇，也是能适应快节奏的社会需求的。当然，这是个拐了弯而拐到了这里的话题，我想说的，还是对时间流逝之快的感受。

　　眨眼又是一年，我还能活多少年？我在已经活过的年岁里都做了些什么？我今后还能做些什么？我这一生又能活成个什么样子？这便成了我今夜里的沉重思考。我知道，这心境只有在元旦前的夜晚才会又一次来得强烈，而在大三十的晚上，会因轰轰闹闹和喜气洋洋等等的气氛，受干扰而忘却了这种静思。既然有了这种静思，这便是不知已经出现了多少次的紧迫感，但愿这次紧迫感的出现，能让我真正警觉，以后多多少少得注意节约时间了，不至于像以往那样过分贪玩。人哪，其实一生都在和自己的性格弱点作斗争，不知怎么，我总是难以打败“我”自己。这可能就是没出息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