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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流水

2016-10-05 作者:冀原 来源:冀原投稿 阅读:载入中…

冬月流水

  冬月流水

  天已冷了,但供暖的时间尚未到来,这段时间就有了缩手缩脚的尴尬

  11月,被“下河”人称作冬月,30多年前在镇安蹲点时首次听到人家这么使用,以前在别处,未曾闻得这般称谓。联想,在月份的别称里,农历一月是正月,三月可谓春月,六月唤作夏月,八月有中秋之称,11月为冬月,12月便是腊月,而其他的月份,好像就没什么别称了。在今年的这个冬月里,我又一次回到了商州。

  娘病了,住在医院。白日里送饭去,在病床边坐坐。晚来,独自住在娘的屋子,冷清。我将她那陈旧的电视机也给按坏了,屋里没有书,有一本红塑料皮的《毛泽东选集》,是上次回来搜到的,还在枕边放着。斜靠床头,翻开来阅读,挑以前很少读过的篇章。读《井冈山的斗争》时,就尽力揣度当时的情势,想毛泽东在年轻时候还真是了不起,他在艰苦卓绝之中,在被排挤而不受重用的情况下,对中国革命的形势,依然看得是那么清晰与透彻,他的襟怀,显然已呈现着领袖的襟怀了。在他们那一拨革命家中,他确实是鹤立鸡群的,所以到了后来,他不当领袖谁当?现在有人谈起毛泽东,恨得咬牙,甚至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我不这么认为,在我心里,毛泽东依然是英雄,是伟人。

  在西安的家里,我的枕边近来置放着三本书:贾平凹的《带灯》;我的老师刘明厚编著的《艺术化与世俗化的突围》;还有刘炜评的《不撒谎的作文》。这三本书交替着阅读,想看几页看几页,然后就安闲地睡了。但回到商州,我只能读《毛泽东选集》。

  商州,已不再是我的商州。这感受被再次增强。离开近30年了,不是物是人非,而是人物两非。一切都显得既熟悉而又很陌生,尽管是有不少老友的,但我不知该去找谁。人家都忙着,在自己的秩序中过自己的日子,我找不出干扰人家的理由。我是回来探亲的,是自己的母亲病了;不是因为工作,更无衣锦还乡的资质,所以就不大想让人知道我回来了。黄昏时分,独自在丹江岸边徘徊,看熟悉的山水,看变化了的建筑,看陌生的面孔,而心里总觉空落落无从依靠。偶尔能遇见熟人,打个招呼,可能言语亲热,却并无心灵靠近,挥手而去了,内心期望也随之渐远。人是群居的,在商州,我不知怎么就有了客居感,有了无名的孤独。有不少商州友人来西安时,总是说,再回商州,一定要联系的啊,可我只能将其理解为客气,回来了,真的就要去找人家么?

  除了人际,还有生活起居,许多方面都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于是,关于家的概念,就需重新思量。尽管商州的空气比西安好得多,尽管商州还有我的娘和我唯一的小妹,尽管与人见面总是说:你回来了,而我,却真正成了商州的客人。我曾写过篇散文《再回商州》,抒发过这种感受,这一次,属于反复,且更显强烈。我便猜想,邓小平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其中因由一定很多,但有一点,他家乡的舞台已非他的人生舞台了,这个因素一定是有的。

  待得着急,也因母亲的病情已经稳住,借机去山阳县玩。好友李开仕还在该县人大主任位上,去了,有他盛情接待。山阳是我出生之地,但是来了,也还是客。一切都已陌生,走到哪儿都需问路。开仕年轻时曾为公社“八大员”中的多种经营干事,我在他们公社蹲点,两人相交甚笃。那时他喜欢哼唱民歌,曾教会我几首,但后来他官至七品,正襟稳坐,不再嬉戏流兮。这次见面,他好像离退休愈近,又似乎官当久了油了,将一切都看开看穿,玩世的谐虐之心被浮泛出来了,一见面就让我当着众人教他歌唱《迟开的玫瑰》中的唱段:“大姐是灯塔,大姐是彩霞,大姐的青春无价,迟开的玫瑰荣华。”一遍又一遍,执着得让人费解,就像当年在山阳我给贾平凹教唱《后院有棵苦李子树》一模一样。这促使我想起了30多年前他在七里峡的山路上教给我的小调,有一段的内容是:

  腊月里来是归期,春哪冬儿交。(文章阅读 www.wenzhangba.com)

  忽听得门外门环环摇。

  丫环你快出去瞧,你姑爷回来了。

  喜得奴面向里假装睡着了。

  冤家他回来先将奴来摇,

  我偷眼儿瞧,

  忍不住春情的事儿就渐渐放开了。

  翻身将郎抱,搂住了郎的腰,

  玉簪花刺破了牡丹我好不逍遥。

  开仕已将这歌词忘掉,我在酒桌上大胆唱出,惹得满场惊诧而又喜悦。我想,开仕退休以后,也许会回到年轻时的样子,其实那才是他本来的模样,一个出生在大坪村的青年的模样。我说么,一个他,一个做过原地委副书记的梁喜员,老了都喜欢找我,而他们原来还在正经做官那会儿,在仕途正值跋涉之时,则与我来往甚少,这其中,多少有点老而回归小、官退复本真的意味。 我呢,一生一不入党,二不做官,率性自由地活着,原是什么模样,就一直是那个模样,好歹勿论,起码没有角色变换的烦恼

  山阳作协主席程玉宇在他的“拥山庐”大宴群朋。玉宇写了多年文章,这几年又热见绘画,请了北京、西安的几位画家,在院中支开四张画案,山水花鸟,水墨丹青,泼泼洒洒,在秋光灿艳的山村院落展开。从城里请来厨师,在灶房烹炒煎炸。玉宇说他有老贾的字,老方、老孙的字,唯独没有我的字。我推不过去,当众献丑,在六尺宣纸上写:“门前有竹风月在,茅舍无人尘埃生。”玉宇平时是很少回“拥山庐”的,房门锁着,只是来了文朋诗友,才在三里店的山庄待客。席间,有山阳音协主席、商洛象棋协会副主席戈奉平那精彩的笛子演奏:《秦腔畅想曲》、《姑苏新韵》,还有大家熟悉而要求演奏的《牧民新歌》、《扬鞭催马运粮忙》。有位深通音律的咸阳画家听得心领神会,不时击节迎合;人大主任李开士听得已经入迷,忍不住跟着哼唱旋律。座中,作家周知来了,美女作家毕堃霖来了,患病的诗人管上也一瘸一拐地来了。我就说,程员外呀,你比柴进儒雅多了,他那庄上只收留舞刀弄枪之流,而你是琴棋书画、文人雅士、名流云集的群英荟萃呀!玉宇忙着见人就发烟,竟然是被称作“腐败烟”的九五至尊“南京”烟。

  吃罢山阳土菜,匆匆赶回商州。梁喜员老人家携老伴在州城饺子馆等候,从家里提了好酒,请刘少鸿、鱼在洋、田井制作陪。我感动着他们对我的热情,却又因人家将我视为客人而郁郁不悦。

  热闹的时间总是过去得很快,晚上,还是一个人躺在老娘那阴冷的屋子里。娘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在她屋里读《毛选》。原本是要接她去西安过冬的,因为我欣喜着今生第一次住上了有暖气的房子,尽管还未供暖,但暖气费已经缴了。于是我早就通知母亲不必买煤,今冬就不再受生炉子的麻烦了,来与我们一同享受暖气的舒坦,然而娘就病了,她害怕在西安看病会有人生地不熟的不便,心中不踏实,执意要在商州住院。

  母病稍有好转,我因事而急急回到西安。一回来,先要去置办我的“第二口粮”——买药。自打50多岁后,有了糖尿病、心脏病,药,就成了我的“第二口粮”,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吃药。回商州十天,我的“第二口粮”已经断踵了。

  在“老百姓大药房”采购了一大兜子药品,提着出来,刚至出版社门口,一眼就看见朱文杰边打电话边低头走来。我喊了声:老朱!文杰没直接回应我,却向一旁的莫申与商子秦招手说:莫申,来来来。说话的同时,将我一指:——丹萌。意欲将我介绍给二位,抑或觉着他二位并没看见我。其实谁都认识谁,三人就亲热地站在街头寒暄。我知道这三位,都是该退休的老作家了,就猜他们是要去茶馆闲聊或打牌,听罢,才知是要同去拜望另一位作家。我心里对莫申说,前几天刚刚看到有关他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的报道,反响强烈,影响甚大;也在心里对子秦说,这几年没读他的诗了,但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他的专题片和晚会解说词,可我,什么也没说出来。倒是文杰抢先说,他在商南一家民营企业看到我为之撰写的一本厚书,说他也带了几位画家为那个企业作画,同时说出了企业老总的名字。分手后,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其实我和这三位老兄的交道并不多,但不知何来,一回到西安就能遇到他们,便觉分外亲切。就这,我还没有去见方英文、孙见喜、刘炜评等等更为熟悉的朋友。我知道他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尽管也只是十天半月才能谋面,有时会间隔更长时间,但我觉得,他们和我同属于这座城市,他们离我不远,就在我的身边。

  冬月过去,就是腊月,腊月尽头,便是年了。算起来的日子总是快,可距离供暖仅剩一周时间,但毕竟暖气还没来,因为冷簌簌的缘故吧,觉得日子漫长。

  很有些日子没有更新博客了,当我拉拉杂杂写下上边这点文字时,竟不知该怎么命名。看看所记的,尽是些流水账,又想起京剧里有个板式叫“西皮流水”,于是,就叫冬月流水吧,是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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