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墨水如蓝

　　下午四点，从养猪场出发，母亲骑上三轮车到铁道北去拉豆腐渣。颠颠簸簸，骑了四十分钟到了豆腐作坊，看到大门紧锁着，母亲知道和往常一样，老板娘出去卖豆腐去了，老板在作坊里补觉。

　　“老高，开门”母亲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

　　老高踢踏着拖鞋出来开门：“喊这么急干嘛，夜里做了十板豆腐，都快累死了。”

　　母亲陪笑着说“真是辛苦了，我看天这么阴，想赶在下雨前回去，你就继续睡去，我走的时候把门给你锁好。”边说边把三轮车推到豆腐渣旁边。

　　十板豆腐的豆腐渣可真不少，堆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母亲一锹一锹往三轮车上撮，并不时地压压，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手掌磨得有些疼，母亲松下铁锨，吐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然后继续装车，终于将地上的小山挪到了三轮车上，推出作坊的大门，反锁上门匆匆往回赶。

　　刚骑上109国道，暴风雨就要来了，乌云像兜帽一样盖着大地，天边留下一道诡，母亲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很快，一道雨幕出来。第一滴雨落下，母亲把头缩进外套里。不一会，雨点豆子一样落下来，在水洼里回旋，母亲无处可躲，雨打在的她防水夹克和脖子上，顺势流进了身体，身上的皮肤被粘得痒痒，每驶过一辆车，雨水便溅到裤子上，然后顺势流进帆布鞋里。

　　一辆巨大的货车轰隆隆朝她开过来，疯狂地响着着喇叭，从头到脚溅满了泥水，母亲一拐车头，连车带人滚下了国道。车没翻，人道倒是滚出去好几米，头磕到大石头上，包裹着肌肉的皮肤仿佛被撕裂开了。“原谅我，我孩子们，我只想这样静静地躺着。”

　　快到傍晚时分，雨停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下过雨，东边的云层撕开一道裂缝，一道矮矮的闪亮的银光破云而出。母亲醒来，她刚才似乎看到在哈工大的大儿子和在沈阳工业大学的二儿子在向她跑来。母亲看着那块灰云一点一点裂开，呈现出全新的蓝色、明亮的琥珀色、还有蜜桃色、绿色、深红色，那些鲜活的色彩穿透了，融合在一起照着她。地上的光是金色的，身上的皮肤暖和起来，空气闻起来很清新，软软的水汽升腾起来，如缕缕青烟。母亲酸痛得几乎抬不起腿来，但她看到这些丰盛的希望，她知道自己缓一缓揉一揉能起来。

　　傍晚时分，养猪场里，母亲正在一桶一桶给猪儿们喂食，右边额头，顶着一个大青包。远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校园里，母亲的儿子正在专心致志地学习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