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长沙（ 清明时节回长沙 ）三
故乡长沙（ 清明时节回长沙 ）三
竖日，我被手机铃声唤醒已是早上八点——因昨晚回晚睡晚了。窗外沥沥春雨，一片雨雾，一片迷茫：看窗外的故乡，且仍昏眠……
而昨晚在电梯间识遇到住同一酒店的游人周老师……相约今天上午同去火宫殿饮早茶的。
饮茶是广东的语汇，长沙则叫“坐茶馆”。
而在长沙坐茶馆的多是些退休老人，或下体力活的——比如拖板车的，打铁的，扛货的……再就是游手好闲的掮客——掮客是上海的称谓，广东叫中介，长沙叫“呷丢手饭”；他们都是些是时间松散到在茶馆中可以泡上几小时或半天而不用对生活发愁的人。
老舍有篇写茶馆的剧本……坐茶馆成了雅事，那是在京城。长沙的茶馆并不是高雅之地，里面不只是人声嘈杂，烟雾缭绕，还脏话、鬼话连篇，噼呖剌耳……有时还目睹到为点小事动起手脚的人儿……
——求清静的文化人是不会去那地方的。
而茶馆那多是男人们去的地方：因为到那里的人大多袒胸露怀的，趿着个拖鞋的；嘴叨着烟圈，嚼咀着一口槟榔，不时嘴角淌流出红色的槟榔汁……最令人恶心的，就是一口啖随地乱吐，他们呢：包子照吃，茶照喝……茶馆有时人满为患，后来者就干脆在茶馆的门外边对着公路席地而坐……
——这哪是来坐茶馆呢？纯览市井之气……
坐茶馆是为了聊天。而他们聊的话题就广了……——那时人人虽穷，却还是热心政治的。
广东的茶馆有五光十色的小吃供应；长沙的茶馆是没有的，它不是食档，而是相聚聊天、以茶会友的地方。茶馆通常是：一杯清茶，灶台上冒着腾腾热气的一大笼包子；要上一个、二个？随人所愿；一杯茶是一角钱，再吃一个包子一角钱，这样二角钱就可坐上半天了……—— 毛钱时代，这是哪年的皇历？是我小的时候……
——这都是长沙旧日茶馆的景致了！
过太平街古道，沿解放西路东走，远望去，司门口西南角有一组醒目耀眼的红墙绿瓦的房子——它就是火宫殿。它被众多的旧楼房包围着。一条古道，南北走向经由它身边，将它引出与解放西路相交，古道叫三王街；而它南边也还倘着一条古道，古道向东伸去与黄兴路相交了，向西去了沿江大道，那条古道叫坡子街……
……史学家们若是研究“三苗国“必然关注长沙……曾国番及左宗棠两位早年湘军的领军人物在清末的“叱咤风云”，也还是能让“长沙国”、吸引到血气方刚并好智慧的中国年轻人的视线的……
火宫殿不只是臭豆腐盛名，还有好多名小吃，象：“捆鸡”、”姊妹团子”、“馓子”、“神仙钵饭”、“糖油巴巴”、“刮凉粉”、“葱油猪血”、“红烧猪脚”……
我妈就最喜欢吃火宫殿的“刮凉粉“……还记得她老人家还健康的时候，间或总爱唠叨起……——这让在旁的我，总眷念并神往……
宋朝大诗人苏东坡，还为火宫殿的这种馓子赋诗呢：“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匾佳人缠碧金。”
苏东坡也来过火宫殿吗？
火宫殿建于清代清乾隆12年，又名“乾元宫” ；但千年前，这里早已是一座祭祀灶神及财神的庙宇，而庙宇的周边就是古城的市井食档……清代不过规整了它、并成现今模样。
长沙的火宫殿与上海的城皇庙是否有同工异曲之妙？早年上海的城皇庙不也是人们拜祀神祖的地方，而遂渐演变成了今天的集市……
但清末的火宫殿早毁于“文夕大火”，今日的火宫殿，是在那场大火后的原址沿袭旧时火神庙建筑格局重建的。长沙市志述叙：
”火宫殿仍一宫二庙（阁）三通四景之格式。火宫殿仍一宫；火神庙、财神庙仍二庙；普慈阁、弥陀阁仍二阁。南通坡子街、西通三王街、东通司门口仍三通；而古坊夕照、庙廓生烟、一曲熏风、廊亭幽境仍四景是也。“
火宫殿进门的古牌坊中门上面的“乾元宫”三字，说是清代书法家黄自元书写。而内院戏台两侧的楹联：“象以虚成，具几多世态人情，好向虚中求实；味于苦出，看千古忠臣孝子，都从苦里回甘。”说是出自清朝大书法家何绍基手书。
我与周老师从内院上到左边的殿堂二楼找到临窗的一个位子坐定。这里院落中香烟潦绕的神庙及披红挂绿的戏台，还有雕梁画栋的回廊……均一目了然。
此时的殿堂大厅已看不到旧日茶馆的情景，进门的“勿室内吸烟”的告示牌，已将它与过去划上一句号。这里更多成了游人瞻仰湖南民俗的食园。一大早，却时见好些旅行团带队的举着旗帜，后面跟着长长队伍的游人，他们鱼贯而入，位置轮番被占领……
食府也借鉴了洋快餐的特点，所有小吃均五光十色地沿灶台一字排开，占据了店堂长长的一面；而它的前面流动堆聚着长长的身影的他们及他们嘴馋的眼神。
为分流灶台上的拥挤，像广式茶楼那样，有人推着放满各色小吃的小车转溜于大堂间隙，食客身旁。
而店堂的风格仍旧古味十足：清代的黑土砖铺地，让走进这里的人们感到了沉稳；而庙宇般的雕梁画栋的穹顶，屋梁，让坐下的食客们感受到了这里的神圣与壮严。
而来湖南游玩的人，大凡通过长沙曲转……长沙是一个不错的中转站。因为这里往北可去岳阳……而西行进五陵山脉……往南是衡山……往东就入浏阳山区了……
岳阳有八百里洞庭，有君山的七十二峰，有范仲淹笔下的岳阳楼……
往西，陶源明笔下的“桃花源”属五陵山脉，那里还有崇山峻岭的张家界，湘黔之间的凤凰古城……
南岳衡山是中国的五岳之列……若继续南行则进入道州的五凝山境，而这里属南岭山脉了……
浏阳属大围山脉，有建于唐僖宗时期的石霜寺，有数百年历史之久的古民居沈家大屋……
—— 还有“潇湘八景”……
若是仰崇湖南的名人，去他们故居拜望呢？
——如此多的风流人物……
岳麓山下的岳麓书院门前的那块“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匾额应实至名归。
我们要了二杯清茶（君山毛尖），四个包子，二碗猪脚，另加二盘臭干子。
长沙的茶杯不同于广东，也不同于北方。广东是小杯，叫茗茶；北方是盖碗……而湖南却是大瓷杯，谓“喝茶”。
我呷了一口茶水，深吸了一口香气，还没我等开口，周老师就赞许了：”好茶——不错……香“
周老师呢，他说他有六十七了……山东人那种豪气率直的性格被他完全秉承下来。他好讲，他介绍自己这种自游方式已行进六年了；前面夫人还跟着出来，现因带孙子就只能由他一人去继续完成退休前曾立下七十岁前游历完中国的宿愿。北边的他已全跑到，现在开始走南边……他还是个摄影爱好者，他拿出了苹果的ＩＰＡＤ给我看他前面游北边的省分拍的照让我分享。
”我好奇湖南这块土地，近现代史上竞然出了如此多风流人物……“周老师似乎开始品论”唯楚有才”了。
“……说当今，易中天也是位不错的才子。我喜欢听他讲书。他把三国讲好了……还有他讲先秦诸子，他也讲好了的……“
周老师说起易中天，使我联想起易松涛老师，我中学时的班主作——两人都姓易，会否同源？
易松涛主持周南中学校长工作达二十年之久。易中天能将枯燥的历史事件讲得通俗有趣，而易松涛老师在他的数学课中也同样掺进了他机敏的个性化语言……以至后来在全师的一次数学竞赛中我拿到了第一名……易松涛老师现移居美国；他培养了一个在美国发展不错的女儿……
周老师是教历史的，关心国学，也是当然。他讲得多，我插不上嘴，且学识短浅也不敢轻以发表看法，只是听……我们呢，边聊边吃，甚是欢悦。
长沙的包子是蛮好吃的，在广东就难吃到这个味的。而臭干子的味道更是称”绝“。我呷了一块，连声称好。周老师早已呷了几片了，方形脸庞上早已红光满面，还渗出汗珠。
我说：”不要小看这个臭干子，一是要炸老，炸到黑里透焦黄，二是要佐上新鲜的剁辣椒酱，而剁辣椒酱中最好还配点豆鼓油渣；三是再滴几点湖南德贸龙的酱油；这样就好了……这里是这样做的，正宗。”
俩人话题不知不觉聊述到了“吃”的话题，却又扯开了。周老师兴致道起了他家乡的济南的煎饼，还有名菜“九转回肠”，“葱爆腰花”……
——我吃过他家乡的这些名吃。那个味道啊？真好……此时经他一提起，心头又油然升起那种久远的回味。
时间在闲聊中不知不觉溜过，转眼来到了中午。两人意犹未尽，余兴未了，都有同感：我们增点了”兰花干子”，”糖油巴巴“，”刮凉粉“，”葱油猪血“各一份；干脆早饭中饭一起吃。到吃空桌上盘子，我俩肚子也填饱得很够了，结单一百二拾多元。我要买单，周老师不肯，争执不下，最终双方妥让按ＡＡ制了账。
走出火宫殿，雨未停……透过雨伞，可看出故乡长沙整个儿深深浸透在雨雾中……而雨中的火宫殿更显庄严，神圣。而火宫殿的辣味还回味在身体中，并升腾出一股热气，人并不因下雨而感沉闷……
——湖南人爱吃辣椒，看来是有道理的。
我有午休习惯，周老师也有；二个举着雨伞的人走在返回酒店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