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叫娘无人应

　　我娘突然去世了，就像五年前我爹去世一个月时她突然生病一样。我的感觉有些恍惚，这是真的吗？

　　人生如梦，没有错，这几天只不过是梦境吧？

　　我以为自己经过三年多病后的思考已经很坚强，很平静，不会轻易流下泪水。

　　我以为经过几天的煎熬，娘亲已经下葬，自己不会轻易地哭泣。

　　但是，当我看到小妹的QQ说说写的题目这几个字的时，当我在部落看到其他网友写给母亲的祭文时，我的泪水像以前一样夺眶而出。以前，母亲总是笑说爱哭的我泪水太现成；我也不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此刻，如同决堤的大海。尽管脑干出血后，我的左眼已经不会流泪。

　　也许，某些时候，一个人可以忍住泪水，却不能忍住悲伤；可以装作表面淡定，一任内心波涛汹涌。一个人曾经得到多少爱，就会有多少悲伤，得到与失去总是对等的。母亲给予自己的爱什么仪器可以测量？

　　一月十二日晚上，我二哥给我爱人打电话，我就感觉很奇怪，因为我觉得二哥应该打电话给我啊。不过，我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后来，我听到挑担给我爱人打电话，爱人说我在客厅坐着——这是我晚饭后的习惯。很奇怪，挑担他们平时不太打电话的；而且，爱人平时接打电话并不背着我。可是，那天晚上她都是背着我接打电话。我感觉很奇怪，但是，并不多问，多问无益，该知道的事情爱人会告诉我的。

　　十三日早晨，爱人说让我早一点吃饭，她说过我很多次了，我也没有多想，就按时去吃饭了。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爱人说有事情告诉我，我让她说；她说要等我吃完饭。饭后爱人告诉我说，一会儿老家那边来车接我们。我说，是不是我娘不好？爱人说，是的，已经有几天不吃饭了。听到这种情况，我就知道很不好，然后，我们静静地做回家的各种准备。

　　中午，外甥和妹夫到了。我们安排他们吃提前煮好的八宝饭。路上我也不问有关我娘的任何问题，不管怎样，如果碰到他们不便回答的问题，不是为难他们吗？(感人的故事 www.wenzhangba.com)

　　傍晚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家门口，哥哥、姐姐、侄子穿着白裤子，戴着孝帽来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都明了了。

　　我并没有嚎啕大哭。

　　二哥把轮椅上的我推至母亲的水晶棺前，抹抹水晶棺母亲头部的位置，想让我看母亲最后一眼；可是，病后的我视力受损，重影、波动，水晶棺还有水汽，我什么都看不清，完全没有看到母亲的面容。二哥听我说看不清，又担心开始哭泣的我情绪太过激动，很快就把我推至里间屋。

　　后来，哥哥们告诉了我母亲去世的经过。我强忍住泪水，听他们陈述，或者劝说。我不能向四周看，到处凌乱不堪，到处都令我想起母亲的身影，眼泪忍不住一再奔涌。

　　我想守着母亲，可是，不一会儿二哥就安排侄子和外甥把我用轮椅推至远一些的二姐家。

　　十四日我呆在二姐家。

　　下午，四姑奶奶、舅舅一家六口人，还有姨家那边的四个表兄妹，好像他们排着队似的先后和我聊天；我们不谈及母亲的任何话题，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因为一触碰，每个人都难免哭泣；他们可能更担心我的情绪。

　　晚上，超度亡灵，亲近的人都在场，我不能参加。

　　十五日母亲出殡，所有的人都去了，只有不会走路的我仍然呆在二姐家。

　　上午大舅哥、挑担他们来呆了一会儿，中午他们过去吃饭了；然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从轮椅挪动到床上，拉过被子盖着，并不是要睡觉，我也不困。没多久，追魂炮连续炸响。因为太远，除了这炮声，我什么也听不到；但是，我知道哥哥姐姐们在嚎啕大哭；我不能那样，只能默默地泉涌般流泪。也许，这种难以宣泄的情感才是一个人更大的悲伤。

　　十六日圆坟。

　　早饭后，我和姐姐、爱人再次回到了没有母亲的家里。亲戚很多，我身边一直没有断过人，不是这个嘘寒，就是那个问暖。

　　午饭后，侄子和妹夫开车把我们送回保定。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么多人送行，我懂得他们的意思，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别人再怎么好都不能代替娘亲。再说，哥哥姐姐们那么照顾我，谁又能来照顾他们？他们从此也是失去母亲的人啊。

　　此后，我再不能和娘亲通电话。

　　此后，我再不能回到家先喊娘。

　　此后，叫娘无人应。

　　此后，只有空寂••••••

　　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