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花蟒蛇（不恐怖）
1
“赵照晚自习时从教学楼上跳下来了！”曼丽拿起手机刷微信时，新闻联播刚播完，老刘正收拾碗筷在厨房忙活。
家长群里的这条信息让曼丽从沙发上跳起来，“呀！呀！”地叫出了声。
女儿刘伶俐今年下半年刚上高三，随时关注家长微信群成了曼丽最重要的事。
微信群里有班主任和家长们，相处久了，都基本上知道哪家孩子是学霸，哪家孩子艺体特长多，哪家孩子是个调皮机灵鬼。
这些孩子就读这城市一所国家级公立重点中学，都是经过中考一路厮杀考了高分进来的，按照往年的升学数据，年级前200名大都能上211、985类高校。
伶俐从小就是人们常说的“别人家孩子”，长相综合了父母优点，白净秀气，身材婀娜，能歌善舞，学习也拔尖。走路都仰着脖子挺着腰，甜甜地抿着嘴笑，真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
曼丽和老刘都是单位的管理中层，年纪四十五、六。这是个典型的城市小康家庭，夫妻关系已趋平淡却也和谐、事业稳中有升。
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曼丽和老刘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很羡慕他们。
群里家长们都在讨论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跳下来，也有家长说那个平台栏杆本来就很低，曾经给学校提过建议说孩子们在上面嬉闹很危险，也有关心孩子伤势现在怎么样的。
“哎呀，这个男孩怎么这样啊？”曼丽冲着老刘嚷嚷，其实都不太能想起群里说的这个叫男生的模样，估计是个各方面相对平庸的孩子。
让两口子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和自己女儿扯上了关系。
2
晚上宁静的校园里，教学楼灯火通明。
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自习，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曼丽和老刘急匆匆赶进教师办公室时，李老师正轻拍着伶俐的肩，和她说着什么。
看到爸爸妈妈来了，伶俐突然哭起来，委屈地钻进曼丽怀里，这还是个孩子呐！
班主任把伶俐对她口述的事件又说明了下。
赵照喜欢伶俐，这是个内向又拘谨的男孩，从高一开始就对同班这个女孩心动，偷偷给伶俐写了好几封情书，伶俐一直都置之不理。两人私下也没过多来往。
男孩一直把这个心事写在日记本里，常在文字里述说着自己的少年维特烦恼。
不料，这本日记最近被同班几个男同学无意中看到了，几个男生都笑话他，说他怂，让他直接给刘伶俐表白，说女孩子吃这一套。
大家都在晚自习时，赵照把伶俐从教室里喊了出来。
伶俐莫名其妙来到平台上，赵照说明心迹后，伶俐扭头就要走。赵照说了句，“你要是不相信我的真心，我就从这跳下去！”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平台在教室三楼走廊拐弯处。
赵照被校方教务处领导和保安及时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通知了他的家长。
“这件事听伶俐说了，我觉得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受了惊吓，好好和孩子聊聊。”李老师见曼丽和老刘来了，松了口气。
“我得马上去医院看看。当时具体是怎么个情况还得学校详细了解下，是怎么从平台上跳下去的？”李老师叹了口气。“你说，还不到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下可咋办？”
“还不知道家长会咋闹呢？毕竟在学校里发生了这事。”李老师很焦虑。
曼丽搂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李老师，我们先带伶俐回去，改天我和孩子爸爸去医院看下赵照。”
李老师朝他们感激地点点头，“哎呀，你说现在的孩子啊，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极端！”
3
车子平稳地开在回家路上，老刘刚想对女儿说几句安慰的话，曼丽坐在后排“嘘”了一下止住了。
曼丽轻抚着已经哭累了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伶俐，刚经历了这样一件事，对于一个18岁少女来说，此刻只有委屈、恐慌、不知所措。
回到家，睡眼惺忪的伶俐揉着眼睛，对着爸爸妈妈，“我没做错什么呀！我当时连句话都没和他说。”
“关你什么事！那小子简直是没名堂！”老刘狠狠地摔着脱下的外套。
曼丽眼神止住了老刘，抱抱女儿，“没有任何人可以怪你，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
“你该怎么生活该怎么学习，一切照旧！”
“可是，妈妈，赵照他腿现在怎么样了？”孩子有颗晶莹剔透的心。
“我和爸爸明天会去看望他，你不用担心了，快去洗洗睡吧。”
曼丽一直微笑看着女儿。
伶俐如释重负进了自己房间。
两口子关上卧室门。
“怎么地，我们还要去看望那个孩子？”
“嗯，明天去医院吧。”
“这样一来，不就掺和进去了吗？你说说，一个男孩动不动为了情啊爱啊就跳楼，这家长怎么教的！”老刘以前当过兵，实在理解不了一个快成年男孩做出这种行为。
“我们主动跑去看他，像理亏一样，没有这个道理。”老刘愤愤道。
“好多事人情大于道理，总归是这件事因伶俐而起。”曼丽叹了口气，用手理了理自己的短发。
她做了很多年人事管理工作，知道有时真不是把自己做好就行了，很多事在情理上可以不用理会，但是现实中你得面对。
4
骨科医院里，曼丽和老刘见到了赵照和他妈妈。
赵照右脚摔得很严重，腰椎骨折，打了一颗可吸收的钢钉。
清瘦的男孩，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皱着两道深深的眉，许是打了麻药，还在沉睡着。
曼丽不由地心疼起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傻啊！
老刘搓着手，“哎呀，哎呀，这孩子，你说你......”
一个女子坐在旁边，默默地、冷冷地看着曼丽和老刘。
她面容姣好，黑油的长发编成一根大辫搭在胸前，淡白鹅蛋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眼泡微微得有点肿，看起来哭过，年龄要比曼丽和老刘都显小。
曼丽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照妈妈，这个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她递过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千元。
赵照妈妈捂着嘴哭，肩膀一耸一耸，“傻儿子，我怎么给你走的爸爸交待，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原来是个单亲没有父亲的家庭。
老刘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着什么，又咽了回去。
曼丽看了眼他，他从小没有了父亲，也是和自己妈妈相依为命长大的。
他是看见这种母子触景生情了吧！
“你女儿呢？”这个女人冷不丁冒出句话，这把曼丽吓了一跳。
“在上学啊。”
赵照妈妈没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曼丽一眼。
那眼神让人心生不适，就好像快冬眠的一条花蛇，看上去斑斓温顺，可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吐着信子扑来。
曼丽和老刘没敢呆多久，说了几句“好好养身体、有空再来看望孩子”的话就离开了医院。
5
隔天，曼丽和老刘几乎同时收到了赵照妈妈从班级微信里申请添加好友的请求，“吴芳，赵照妈”。
曼丽和老刘都不敢怠慢，忙同意加好友。
“有空让你女儿来次医院，好吧？”吴芳语气委婉却有点不容置疑。
信息却只发给了老刘一人。
老刘征询着老婆意见，“咦，她咋不和你说呢？伶俐高三学习那么忙呢！”
曼丽摆摆手，“可能觉得我不会同意吧，你是男人好说话点，我还真反对让伶俐去医院，现在还不到时候！”
对啊，现在让伶俐怎么去面对这个男孩？
说“对不起”？女儿没错啊，如果有点傲娇，那也是少女对自己的感情矜持和自重。
说“好好养伤”？男孩会以为自己肉体自损多少换回了女孩的关注和怜悯，不是给他平添几分幻想？
曼丽在脑海里百转千回，寻思着最好的处理方式。
“告诉吴芳，你把伶俐这段时间的复习资料复印了给他送过去，其他不提。”
“好，好，听你的。”这么多年，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曼丽拿主意成了两人的习惯。
“孩子这两天疼痛好点了没？学习的事你放心，我复印了所有讲义和课堂笔记。”老刘按照老婆说的一字不漏地发送。
“儿子如果这辈子成残疾人了，我真没什么活头了。”那边答非所问。
“这个吴芳啊，也是，动不动就说不活了，这种性格是会影响孩子的。”曼丽摇摇头。
“他妈妈看样子也就是个小女人，哪像你一直比较顺，啥事又都那么通透，伶俐这点还怪像你！”老刘冒出来这句，曼丽愣了下。
可不是！自己处事说话利索，想要就努力去争取，不喜欢就绝不拖泥带水。人到中年后，连长发也觉得拖沓，常年留着精干的短发，穿着打扮也很简练。
6
医院里，老刘又一次见到了赵照的妈妈。
吴芳把厚厚的讲义资料随手放一旁，朝老刘身后探过身，没见到她想见到的人，扬了扬眉。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们。”
老刘冒出这句话后自己也觉得有点突兀，曼丽可没教他这么说。
“困难也是自找的。我命不好。”吴芳没好气。
老刘听出来不友好，但一想到她这么个弱女子拉扯一个孩子过日子，他还是恼不起来。
孤儿寡母，真心不容易呐！
“叔叔.....”病床上的少年咧着嘴，身体有点疼痛。
赵照面对心爱女孩的爸爸有点不好意思，一时的鲁莽和冲动付出了百倍的代价。
吴芳唏嘘着，“你们同学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嗨，不说这些了，我刚才问过医生了，孩子属于不幸中万幸，治疗几个月没什么后遗症。”
老刘安慰着吴芳，轻轻拈翻着病床的被子，“娃娃呀，以后做事多为你妈妈多想想。”
“我给你讲个真事吧，叔叔当年进部队时也就你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新兵三个月，从三公里到五公里山区越野，最后还得加上装备。学习匍匐卧倒时，手肘腿面膝盖都破了皮，衣服就粘在伤口上，钻心疼。三个月后，优秀新兵的通告奖状寄到家里，你说我妈自豪不？”
少年当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刘伶俐该更瞧不起我了！”
老刘摆摆手，“你看这些资料都是伶俐整理出来的，她做了标注。”
“你配合治疗，早点恢复，争取和同学们一起参加高考，让大家不小看你，做得到不？”
“我们男人是不是让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价值的？”
老刘身上自有一股军人与生俱来的凛冽。
少年对着老刘点点头，眼神里有了丝许的钦佩。
吴芳看着这一幕，没吭声，松了口气。
她前几天一直苦口婆心地和他交流，都不搭理自己呐！
医院门口，吴芳主动送别老刘，“那个，谢谢你。”
老刘点点头，“我抽空经常来。”想拍拍吴芳的肩膀，又觉不妥，一双手悬落在空中，放下。
对面女人露出难得的笑容，带着几分羞涩，眼眸垂下，脸颊垂落着几丝刘海。
老刘心理咯噔了下，柔弱的女人原来也别样动人，又有点嘲笑自己的荒唐闪念，忙不迭做了别。
7
曼丽觉得老刘对这件事态度变化挺快的。
从一开始护着闺女，自己都拒绝去医院，现在很热心呢。
每天问着伶俐学校的一些近况，哪门课又考试了，老师又说了些什么高考信息，及时给吴芳发着微信。
有次一家人在吃老骨汤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跑厨房找了个保温桶，舀了点放里面。
伶俐问爸爸，“给赵照备的？又去医院呐，你们对他还真好呢！”
曼丽用筷子敲着女儿头，“对待别人，记着，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好。”
曼丽想，这个吴芳，还不能掉以轻心呢。
分寸还是有，老和曼丽商量着，“吴芳老是说，有空让伶俐去趟医院，想让她去安慰下赵照，这还是不太好吧？”
曼丽点点头，“不好，你上点心吧！有空，我也去趟医院。”
老刘抓抓头，“这事吧，从情理上说，咱们真可以不管了，但是人情大于道理，是不？”
曼丽笑着，没说话。
8
老刘发现了一个事实，吴芳虽然也加过曼丽的微信，但她从没找曼丽说过话，什么事都是来找他。
曼丽自然不会主动联系吴芳，他们家有一个人这么热心就足够了。
吴芳告诉他，听了他上次对赵照说的那番话，她觉得男孩这辈子应该当次兵。
“这样才可能活得更像个男人，像你一样。”
老刘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崇拜。
他没告诉曼丽吴芳对他态度有了变化，他羞于自己那一丝的得意感让曼丽知道。
吴芳喜欢在夜里给老刘发微信，甚至主动和老刘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赵照爸爸突然发病走了后，自己也没再找男人，光靠她一人在超市打工，经济条件差了好多，但还是发誓一定要把儿子供出来。
老刘唏嘘地安慰着这个女人，她生活太不容易了！
曼丽深夜听见老刘手机不停有微信提示音，问了句，“是吴芳？”老刘莫名地慌张否认。
他不太想让曼丽知道他和吴芳联系这么紧密。
吴芳让老刘来趟医院，有些话想对他说。
“好的，刚好我也有事想见见你”。老刘约好了时间。
两人在医院的花园长椅上坐下聊。
“你说，出了这个事，学校是不是应该赔偿？”吴芳一根手指不停绕啊绕着胸前辫子。
“这个呢，可能会有所慰问，但肯定不会赔吧。”老刘没把那句“孩子是自己故意跳下去的”这句话说出口。
吴芳急了，“你能不能让伶俐证明下，当时赵照站在平台上，因为栏杆太低，他说话一激动，不小心摔下去了！”
吴芳盯着老刘，眼神企盼着。
老刘懵了，他多少了解吴芳一人带着孩子，经济状况不太好，这次孩子住院可能也花了不少钱，但没想到这一出。
“这个，让孩子说谎啊？”老刘还没把这句话说完，吴芳突然靠到他的肩膀上，抽泣着，“当时是自习课，平台上就他两人。如果你们能说服女儿，学校肯定会赔偿，到时候我会按规矩感谢你的。”
吴芳喃喃自语，“我知道你心疼我。”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老刘十分慌乱，除了曼丽，这么多年还没哪个女人这样依赖他。
老刘感觉脚底一股麻酥酥的东西像电流一样升起，一路涌至舌根处，在嘴巴里打了个转，最终随着一口唾液吞咽，又消退回去。
他推开吴芳，“我家伶俐的性格像她妈妈，真是半点谎言都说不来呢。”
吴芳顿了顿，鼻子吸吸，哼了下：“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善良，会帮助我。还不是和其他男人一样装模作样冷酷无情，算我看错了人。”
说完，吴芳扭过头，摔了下大辫子，起身走了。
她真的像条斑斓的花蟒蛇一样从冬眠中醒过来，出其不意地向他抖了下信子，只是猎物躲得快，没够着，她又收回信子，卷卷身子走了。
老刘一人手足无措地坐在长椅上。
他原本今天带来一个好消息告诉吴芳，他找了个老战友，帮她重新安排了个工作，薪水比她当超市营业员高一些。
这一切都没有躲过站在花园入口处的曼丽的眼睛。
9
老刘再也不去医院看赵照了。曼丽装作无意地问起，他就很冷酷地说，这件事情，跟我们本来就没必然联系，我们也没责任，去医院尽尽人情就行了，去多了倒没事找事。
曼丽不说什么。
生活还是继续，一切都以伶俐的学习为重，夫妻俩全力以赴备战孩子高考。
有一天伶俐出门前，忽然扭扭捏捏起来，“爸爸，你送我去学校好吗？”
“怎么了？这都好几年不用爸妈送上学了，今天怎么回事？”
“是这样，赵照的妈妈这两天总是堵在学校门口等我，她让我去跟学校说，赵照跳楼是因为不小心，不是主动的，我——”
老刘一听，跳了起来，“这个女人怎么这个样子，怎么能要求孩子去撒谎呢？她那天求我，我已经严辞拒绝了，她竟然去骚扰孩子，不知道孩子要高考吗？太自私了！”
曼丽对这个事情也很气愤。
“伶俐，妈妈送你去上学，妈妈跟她谈谈。”
曼丽一边拿包，一边用眼神“剜”了老刘一眼，老刘立马气场全无，“你去，你去，还得你出马。”
学校大门口，曼丽远远就看见吴芳的身影，她还是歪梳着个大辫子，目光清冷地盯着街道的虚空处。
曼丽拉着女儿的手走向学校大门，吴芳看见曼丽母女，也没上前说话，伶俐加快脚步假装没看见吴芳就进学校了。
伶俐走远，曼丽回过头，“赵照妈妈，我们谈谈吧。”
吴芳跟着曼丽到墙角处，“明确一点说，我们是不可能让孩子去学校撒谎的，不只是孩子爸爸那边不会同意，就算她爸爸同意了，我们孩子也不会同意的。”
曼丽有意强调了一下“孩子爸爸”，表示她其实知道她在医院“色诱”老刘的事了。
吴芳的脸果然动了一下，手立马又摸上了她的大辫子。
“刘伶俐妈妈”，她表情坚硬，“我也没想怎么着你家，我只是想给孩子弄点医药费，大不了你们这边不配合，我去找学校，我一方咬定是孩子不小心掉下去的，也能让学校头疼一下子。”
她的手一直卷着辫子稍儿，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可以，你怎么去学校闹是你的事，总之我们是无过错方，我们不会撒谎。放心，我家伶俐心性坚定，不会被这个事情所扰，但你儿子还要在这个学校参加高考......甚至是明年高考，你得罪了学校，是你自己的事。”
曼丽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结结实实，吴芳赌气发狠的脸立马垮塌下来，但紧接着两行眼泪就流出了眼眶。
“我们孤儿寡母的.......”
这女人转得还真是快。
她这么一示弱，曼丽的心还是柔软下来。
“赵照妈妈，你们日子艰难我也理解，可日子艰难不是不择手段的理由。这样吧，我们不会给你医药费，不能改变事情性质。但是我可以想别的办法帮你，我帮你换个收入高点的工作吧，我帮你是我们同是同学家长之间的情义，与别的无关。”
“真的？伶俐妈妈，那太谢谢你了！”
吴芳又立马小雨转晴。
“是的，三天内，我给你回信。”
10
曼丽有个朋友公司还真缺人，这朋友叫大头，只是大头一向不大正经，虽然他多次让曼丽帮着物色一个靠谱的办公室人员，她也没上心。大头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女色，看上的女人，大的、小的、洋的、土的，都来者不拒。
大头手下一堆干将，都是出外跑业务的好手，就是家里缺个好管家，有时候客户打电话到公司，都没人接，这很影响公司形象。他需要一个踏实负责的好看家人。
曼丽把吴芳介绍给大头，大头一下子就看上了，说一看就“踏实稳重，气质不凡”。
临走的时候，曼丽还一再叮嘱大头：“这可是我老公的表弟媳妇呢，你可千万别动歪心，闹出事来，我在婆家人那边没法交代。”
“你放心你放心，我肯定不动她，冲你我也不敢，我长几个脑袋啊！”
“话说回来，虽说是沾点亲戚，你也别为难，万一用着不合适，你随时退，三个月试用期，该考察考察，我这没问题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不徇私，我开的是公司，利益至上。”
11
就这样，吴芳到大头公司上起了班，工作环境舒服了，收入也比以前高出三分之一，吴芳非常高兴。
在这三个月试用期期间，吴芳没找伶俐一点麻烦，也没去学校闹。曼丽夫妻全力以赴迎接高考，恨不得自己一人匀出点时间送给女儿。
百忙之中，曼丽还不忘去吴芳家里看看赵照，赵照办了休学，只能在家学习。吴芳每次看见曼丽，都极热情洋溢，“曼丽姐曼丽姐”地叫着。
看得出来，她在大头公司干得不错，脸上有了光彩。曼丽也不对她过于热情，基本礼貌有了就好。
她知道，这个人不能过于亲近，亲近就生是非。她当时给她介绍工作，也就是为了稳住她，不想让她破坏女儿情绪。这个阶段，任何一丝一毫波澜，都可能干扰孩子心志。
她跟大头说，是自己老公表弟媳妇，也是断了大头的花心，但如果这么下了药，这俩人还是闹出了事，那一定是吴芳的媚功奏效。
都是成年人了，职场产生奸情，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跟她没责任。她只是牵了个线而已。
她也知道大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手，吴芳这样的就欠落到这种男人手里。
如果一个男人已经打了预防针，还被你勾到手，最后受了伤， 也只能怪你自己本身不检点了。
曼丽有点瞧不起自己，为了女儿上学，拿出了《甄嬛传》的心机，可她没办法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只能尽力弥补赵照，尽可能地帮助赵照复习好功课。
六月如火，高考马上到来。曼丽和老刘心里像着了火一样，表面上还得装得云淡风轻，就怕吓着女儿。好在女儿倒是镇定，她做了最扎实的准备，剩下的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高考那天，曼丽、老刘，和吴芳，都焦急地在考场外等。老刘一个男子汉，手心都在不断出汗。吴芳烫了头发，打散了那个以前有点土气的大辫，一下子时髦多了。下身穿着一步裙，很有点职业女性的感觉。
赵照是她推进考场的，他的腿和腰勉强能坐。“我们赵照，勉强能考个二本我就让他走，不复读了，复读太辛苦。”
“应该有很大希望的。”老刘安慰着一些废话。
12
高考放榜，伶俐考上了对外经贸大学，妥妥的重点。老刘一家，欢腾得像过年。通过伶俐的口中得知，赵照也考上了一个省重点。只不过不是985，也不是211。那也算不错了。
女儿的庆功宴上，大头也来了，敬酒敬得昏天黑地。朋友们都为曼丽一家高兴。
“什么是人生喜事啊，什么古语里的‘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啊，都不够喜，最大的喜事，是‘儿女金榜题名时，儿女洞房花烛夜’。”
大头的儿子是学渣，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他有点唏嘘。大家都为大头的精彩言论点赞。
喝酒的空档，大头偷偷问曼丽：“吴芳真是你老公的表弟媳妇？”
曼丽笑笑：“是啊，怎么了？”
“别骗我了，根本不是，吴芳都告诉我了，她儿子跟你家伶俐是同学。”
“哦，你们倒是走得很近嘛，这么了解情况。”曼丽吃了口菜。
大头“嘿嘿嘿”地笑。
曼丽心里一下了然。
“那她这三个月的试用期算是通过了？”
“通过了。”
窗外热浪袭人，包间内冷气够足，曼丽望着满桌觥筹交错，心下恍然，看来人的本性还真是难移。
读子鱼故事懂世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