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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爱情

2018-03-31 08:01:06 作者:【美】哈金 来源:我是九爷 阅读:载入中…

临时爱情

  1 

  丽娜把松球形的蜡烛架放在餐桌上,坐在双人沙发上等潘斌回来 

  这是他们同居以来她第一回做饭他俩都结婚了,配偶仍在中国,大约一年前她搬进了潘斌的房子,他们成了抗战夫妻

  同居既是为了互相安慰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对有的男人来说,不过是为了不花钱就能跟女人睡觉,但潘斌不是这样他甚至宣称自己被她迷住了,如果丽娜离开他,他就可能发疯

  即使如此,在这所房子里他俩各有各的电话线每当他和太太说话时,就关上门,而丽娜倒不在乎他听见自己跟丈夫说些什么

  外面下着细雨雨点阵阵地打在凸窗上丽娜在看晚间新闻,但并没听进去节目主持人说些什么,甚至都没注意电视上显示的摩苏尔城里的恐怖景象一个公共汽车站被自杀炸弹摧毁了六点钟左右门开了,潘斌进屋来他把伞放在角落里好空干雨水惊喜道:好香啊他个子挺高,三十四岁,很上相丽娜起身去餐桌那边,告诉他,我今天特意回来早些她点燃一支蜡烛,把它插在钢制的松球上

  他看看饭菜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是节日

  我只是想咱们该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庆祝咱俩交朋友两年了?他笑起来,这笑话让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可以那么说,不过这也是庆祝咱们分手来,坐下吃吧

  他脱掉上衣,狠狠地坐到椅子上,拿起了筷子我告诉过你这件事我不考虑

  别犯傻了!祖明很快就要来了,我得搬出去要是他知道咱俩的事,麻烦就大了

  他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嚼着一块咖哩鸡他从没见过她丈夫,可是她经常谈起祖明,久而久之潘斌觉得仿佛认识那人好几年了他告诉丽娜,也许等他安顿下来,我可以跟他谈谈

  不行,千万别刺激他他练了好多年功夫,会揍你一顿的再说,我搬过来之前,你我都同意只要你妻子或我丈夫一来,咱们的伴侣关系结束

  情况变了我爱你,你知道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来,为咱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干杯丽娜举起她那杯夏布利酒,但潘斌却摇摇头,没碰自己的杯子苍白的脸绷得很紧

  她放下酒杯,接下来是久久的沉默

  潘斌吃完盘子里的米饭,站起来说,谢谢你这顿令人难忘晚餐他上楼去自己的房间,两脚咚咚地踩着木头楼梯

  2

  那天夜里丽娜盼望他来找她,但除了去洗手间洗漱,他没出自己的房间同时她也怕他过来,因为一旦被他搂进怀里,她就可能丢了脑筋,什么愿都会许给他,甚至答应他一些根本无法兑现的事情

  她记得有一回两人做爱时,潘斌要她叫他老公,她就叫个不停过后,她觉得好愧疚,赶紧买了一架数码相机寄给丈夫

  今天夜里,尽管害怕失去自制,她仍渴望能跟潘斌最后欢愉一次等祖明来后,她就得做一个忠心的妻子

  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后,发现潘斌已经上班了,连早餐都没吃平时他给他俩烤面包,炒鸡蛋,做米粥或芝麻糊,但今天他什么也没做,连昨晚的剩菜剩饭也没碰

  她知道可能伤害他的感情,可是他太不理智他们有一个笔头协定:任何一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不经对方同意就了断他俩之间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们都明白,两人住到一起完全是出于各自的方便需要

  这天在报税所里,丽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甚至跟一个老主顾拌起嘴来;那人抱怨丽娜给他填税表时没扣除足够的业务花销他是一个仓库的监工,但要求扣除八千多美元的款项,其中包括名牌西装皮鞋一台电脑书籍杂志落地灯电池,甚至一对哑铃

  丽娜说这是欺骗税务局那个粗脖颈的老家伙火了,说他要去另一家报税所,肯定能得到更好的服务

  不知为什么,丽娜一阵难过,差点落泪,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告诉他,好吧,随便你怎么做不管她怎样努力,就是挤不出笑脸

  3

  还不到四点,丽娜就下了班,准备搬家三天前她在山福特大街上租了一个单间公寓

  潘斌在家,她吃了一惊客厅地板上放着她的六个箱子,全都打开了;显然他在翻里面的东西她讥笑说,看看我是不是偷你的财宝了?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他露齿一笑,举起她的连体式游泳衣,我没见过你穿这个他闻了闻我可以留下吗?

  一百万美元 她咯咯笑了,我已经结婚了,是有夫之妇

  潘斌把游泳衣丢回箱子里,说,坐下 咱们谈谈我昨晚脑袋有点儿错乱,对不起

  他的歉意使丽娜软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也是你丈夫他脸色严肃,有几分木然

  咱们的结婚证在哪儿?她笑起来,脸颊略微抽搐

  那不过是张纸 我爱你我比谁都了解你,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知道你也爱我

  快别说了!咱们都结婚了,必须负责任你能为另一个女人而扔掉你的老婆孩子吗?

  呃,我拿不准

  看吧,不要这么虚伪说实话,我喜欢你,但在祖明来之前,我必须收心

  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这与爱情没关系我是他的妻子

  咱们就不能还是朋友吗?隔三差五见见面

  然后就上床?

  他咧嘴笑了,点头承认,圆眼睛微微放光老实说,我爱你胜过爱我老婆,但我不能跟她离婚,因为没法把儿子夺过来

  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分手吧她说,暂时的痛苦会防止将来的烦恼纠葛

  没这么简单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有嘴,我可以说话

  天啊,你是在威胁我吗?

  他没回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难为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眼角闪出两片扇形的细皱纹

  丽娜心里不痛快,去厨房打电话叫出租车他跟过来,按掉了电话

  你知道我仍旧是你的司机苦力他苦笑一下,两眼暗淡

  她想说他现在自由了,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

  丽娜已经很难再独自生活了她习惯了潘斌的大房子,习惯了那宽敞的客厅舒服的床和他烧的饭菜

  他俩在一起时,潘斌不让她做饭,因为她抱怨油烟会弄脏弄老她的皮肤他开玩笑说她是懒骨头,但他把厨房里的活儿接过来,也喜欢做

  如今住在自己的公寓里,丽娜必须事事亲自动手

  4

  自从搬出来,她就盼望潘斌来电话,但他从没打过

  也许他仍在生气,像俗话说的那样,有多爱就有多恨可他不是单身汉,不应该这样对她,仿佛是她甩掉了他,耽误了他

  有几回她想给他打电话,问问他过得怎样;一次她甚至拨了他的号码,但铃响到第二下时,她又挂了

  要是她能把他关在心外边就好了要是她工作地方不在法拉盛市中心,不必每天上班都路过他的软件公司就好了

  丈夫来了丽娜去肯尼迪机场接他四年没见面,他变胖了一些,脸也宽了,目光疲惫,可能是由于坐了二十小时飞机

  他们拥抱时,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但他没有回吻,只是笑着说,嘿,这可是公共场合他的声音仍旧响亮,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热烈她还是喜欢他雄劲的语音,有时候听上去无所畏惧,甚至有点儿强横

  她注意到祖明两鬓生了少许白发,虽然他才三十三,比她大两岁

  从机场回来,丽娜坐锅烧水准备下饺子祖明没带很多东西;按照她的建议,他的一只旅行箱里塞满了书,因为书在美国要贵三倍在电话里祖明说了好几回他希望来这里读研究生,但丽娜未置可否

  除了书,祖明还带来六条大红鹰香烟他点上一支烟,贪婪地吸起来他对丽娜说,一路上不能抽烟,我都快憋疯了

  他吞吐烟雾,让她紧张她想让他到外面去抽,但忍住没说丈夫初来乍到,丽娜想尽量让他开心她把半杯凉水倒进滚开的锅里,盖上锅,转过身对他笑了笑我真高兴你终于来到了纽约,她说吃完饭,你冲个澡,然后上床休息你一定累坏了

  等一会儿再说吧他歪歪大脑袋,宽厚下巴翘向一边,两缕烟须从鼻孔窜出来

  祖明喜欢韭菜猪肉饺子,就着大蒜吃得有滋有味丽娜不在意他那样吃,她自己已经一年多没尝生蒜了,因为潘斌是江苏人,受不了蒜味她给祖明剥了几瓣,自己也吃了一瓣,发现真的很可口她想提醒祖明吃完蒜后刷刷牙,但还是决定先不提也许她该给他买些口香糖或薄荷糖

  咱们这儿没有酒吗?祖明问,舔了舔牙齿

  没有,只有些料酒,要不我下楼去小铺买?

  别麻烦了我反正不喜欢美国酒

  祖明告诉她两边家里的情况他父亲退休,可能要跟他母亲和街坊里的几位退休的人一起开一个托儿所他父母要丽娜给他们生几个孙子孙女

  他强调几个,就是说他们知道美国没有一胎政策至于她父母,她妈想死她了,逢人就提起独生女儿,甚至对陌生人也絮叨丽娜中了风的父亲的病情好多了,虽然他还不能开他的出租车,不得不把车租给一个年轻人

  他俩说着说着,丽娜觉得消沉起来,不是因为消息糟糕,而是因为虽然远隔一片海洋大陆,两家的重负忽然落回到她心头上她还年轻,可是一想起自己的家人她就觉得像变成了个老女人

  她告诉丈夫,我们安顿下来之前养不起孩子

  我明白咱们还有个大坡要爬呢

  那天夜里做爱后,丈夫睡了过去,她却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听着他打呼噜虽然声音不大,但像只破风扇

  5

  第二个星期祖明每天都出去,好熟悉一带的情况他也去公共图书馆,收集有关学院信息他告诉丽娜他要读工商管理硕士说不定哪天我会在华尔街上班呢他笑道

  她不愿意给他泄气,但心里发愁和潘斌住在一起时,她每月只付两百美元的饭钱和水电费,因为他拒绝收她的房租如今她的花销大多了她在报税所的工作不稳定;填报季节很快就要结束了,夏天和秋天都将是淡季她怎样才能挣到足够的钱来养活祖明和自己呢?

  一天傍晚她告诉他,我觉得你今年不该去读商学院

  我必须读他坚定语气让她吃惊

  为什么?我拿不准能不能有稳定的工作咱们上哪儿去弄学费

  你不是在银行里存了四万美元吗?

  我跟你说过,不能动那笔钱咱们得买一个公寓,那是必须付的头款

  噢,我不确定咱们该不该在这里买房子不管怎样,我必须拿到工商管理硕士

  你不应该这么急

  我今年就要试试这是你欠我的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固执

  你还不明白吗?他的脸拉长了,目光灼灼

  明白什么?

  你跟一个叫潘斌的人同居过

  她懵了,心里翻腾起来他怎么知道的?听潘斌说的?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出卖她吗?

  你谁告诉你的?她结巴地问

  那不重要如果你要良心安宁,就不该乱跟别人睡觉

  她哭了,窄小的手捂着脸祖明仰靠在单人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铅笔,继续读词典他必须通过托福考试

  她的抽泣声使屋里更静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祖明,对不起原谅我我是个弱女人,在这里需要一个男人帮助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生活多难我又苦闷孤独,都快丧失理智了,一到周末就更沮丧,关在屋里像只病猫病狗我要生活!我要正常的生活!潘斌帮助了我,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物质上说实话,要是没有他,我可能已经疯了或死了,至少我不能为咱们攒那么多钱

  祖明坐起来,从嘴上拿下铅笔老天在上,这四年我可没碰过任何女人,虽然我有机会爸爸中风的时候,一连三个月我每天夜里去照顾他,骑车子顶风冒雪医院不管我多苦闷,多沮丧,我都得照料你家和我家不要用苦难为自己开脱我受的罪不比你少

  现在她明白了可能不得不让祖明去读商学院,虽然这会花光所有储蓄可没有别的办法来安抚他,使他不向公公婆婆透露她的事,不让她自己的父母丢脸

  那天夜里,她睡不着,也没把他的手从自己的两腿间移开

  她揣摩丈夫是怎么知道那事的,越想越确信是潘斌告的密她回忆起他的警告我有嘴,我可以说话他怎么能那么报仇心切,那么无所顾忌呢?这个大骗子,口口声声说多么爱她,如果他心里真有她,就不会从背后捅她一刀

  6

  两天后她给潘斌打了电话,说要见他一面他听上去很高兴,虽然声音有点疲倦他同意在王子街上的卡拉OK俱乐部里见面

  他提前到了,要了一个包间几分钟后丽娜来了潘斌龇牙笑笑嘴唇没有血色,两眼却发红出了什么事?

  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叫人恶心

  你在说什么?他停止嚼果仁,凝视着她

  你在我丈夫面前告了我一状

  没有,我没那样做!他的十指在腿上交叉到一起

  告诉我,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认识他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但你可以给他打电话或写电子邮件我知道你一肚子鬼点子,但没想到你会告密

  等等我跟祖明没有任何联系不要把火都发在我身上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也够狼狈的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咖啡桌上我老婆来的,她要离婚

  丽娜吃了一惊,但忍住没碰那信现在她觉得潘斌可能是清白的他明显折磨得不轻

  丽娜说,那谁会告发咱俩呢?

  任何看不惯你我的人都会告发咱们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卫道士我老婆也知道了咱俩的事,用它作为离婚的理由显然家里的人都同情她,她肯定能拿到孩子的监护权

  丽娜知道他多么爱他六岁的儿子她再没有心思挖掘告密者了不管那人是谁,有什么用呢?损害已经造成了,无法补救了

  你太太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起来老早就知道了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建筑师,那人许诺一定对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他们已经热乎好久了难怪她总有各种各样借口说没法来美国明白了吧?我跟你说过别费太大劲把他弄出国来

  我要保住我的婚姻

  你就是不能把脖子从过去的枷锁里挣脱出来

  她叹了口气对我来说已经晚了,她想她打算和潘斌多聊聊,听听他有什么建议能帮她应付困境,但她怕他利用这个机会把她的婚姻给毁掉

  她心里对他仍有疑虑

  一连几星期丽娜在找工作,而她丈夫每天都在死背硬记,准备考试

  周末她在家,祖明就去图书馆,说得集中精力他包上一个鸡蛋三明治做午饭,还抓上一把巧克力在国内他修过经济学的研究生课,所以对考试的内容多少有些熟悉他的主要障碍是英语,不过他决心要攻克它

  在某种程度上丽娜赞赏他这样为实现自己的雄心而拼命努力从一开始跟他谈恋爱,她就喜欢他的乐观精神和吃苦的能力有一次他晕倒在公共厕所里他蹲在便池上研究一个数学公式,太集中精力了那年他是县里唯一考进北京的考生

  7

  五月到了,丽娜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她松了口气

  但祖明仍让她坐立不安拿到了工商管理硕士后他会做什么?他还会要这个家吗?今后两年中什么事都能发生要是他碰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可能提出离婚祖明一定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同时又从不忠的妻子身上挤出每一滴油水

  丽娜越想越焦虑有时候她觉得丈夫鄙视她

  在北京时,她曾打算等他俩生活安顿下来,就给他生个孩子,而现在她不愿那么做了

  夜里他们同床,他每星期和她做一两次爱

  每回床笫之欢后她倒难受起来,听着丈夫打呼噜,觉得被用够了有时候祖明牙咬得很响,还低语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她寻思丈夫是否觉得她肮脏,烂透了,被另一个男人给玷污了他们做爱时,他有时很粗鲁,好像故意要伤害她这使她想起潘斌,那人更体贴他让她敞开自己,放纵情欲有时候她想给祖明介绍本书,比如性福或她先来;这些书都可以从图书馆借到,但她不敢开口,怕丈夫认为她不要脸

  她提出他们分开睡,祖明不反对,这让丽娜更相信他迟早会离开自己

  即便如此,她仍愿意为他付学费,权当是赔罪她并不后悔让祖明来这里,虽然觉得跟潘斌急忙了断可能是个错误

  这些日子,她给潘斌的公司打了好几次电话,但他从来不接,也不打回来有一天他接了电话,却冷冰冰的,慢条斯理地说他没有时间多谈,老板在楼上等他呢

  你还好吗?她胆怯地问

  还活着他听上去尖刻而又气恼,让她心头一紧

  就在丽娜继续说下去时,他打断她的话我必须去了

  我这个星期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是说过咱俩已经了断了吗?我不再想要个情妇了我想要个老婆,要一个家

  她默默无语,知道他的婚姻可能结束了没等她开口询问,他就挂上了电话她泪汪汪地跑进律师事务所的洗手间去平静一下

  后来通过一位共同的朋友,她了解到潘斌同意了离婚,孩子的监护权也给了妻子过去的五年里他寄的美元,把她变成了富婆;她付清了房屋贷款后,还在银行里存了可观的一笔钱潘斌沮丧极了,除了上班很少出门丽娜还听说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位年轻的女人,但他拒绝跟她们见面他好像在刻意躲避从前认识的人

  考试结束后,祖明很快就在帕森斯大道上的武堂里找到一份助理教练的工作,辅导一个太极拳班

  丽娜很惊奇,虽然那只是个兼职,在班上祖明还得拖地板和刷厕所他知道怎样生存,充满生命力

  六月下旬,路易斯安纳州的一所大学发来通知,它的一年制工商管理专业接收了他丽娜知道祖明原计划要念更好的学校,但他错过了大部分的申请期限他急切地接受了这个机会

  丽娜觉得丈夫开始离开她了他到了新奥尔良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拿到学位后他会去哪里?回中国去?在那边他已经建立了不少业务关系他也许会在这里重新开始,虽然华尔街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她觉得窝囊,但没法跟别人诉说如果潘斌还在身边就好了他以前总是静静地听她倾诉,有时安静得让她以为他睡着了然后,他就帮她想办法,该做什么或该找谁尽管学的是电脑专业,他满肚子计策,喜欢阅读实用哲学,尤其是马基雅弗利主义和关于处世之道的厚黑学

  8

  七月初的星期六下午,丽娜冲了个凉,长发披在肩上,穿一条淡蓝色的套裙,好让腰肢显得更纤美

  她去找潘斌,装作只是路过

  他打开门,好像吃了一惊,但把她让进屋去他瘦了许多,不过和从前一样有精神

  茶还是咖啡?他们进入客厅后,他问

  咖啡,谢谢丽娜在双人沙发上坐下,觉得好熟悉,仿佛这沙发是属于她的带有凸窗的客厅跟从前相同,地板刚打了蜡,处处锃亮看来潘斌过得不错

  他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坐下来咳,你为什么来看我?他淡淡地问

  这违法吗?她笑了,嘴唇稍微卷起

  我以为你已经跟我没有瓜葛了

  我仍惦记着你

  没必要我坚强着呢,知道怎样活下去

  祖明几周后就去新奥尔良了

  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噗哧笑了你不是说过你也是我的丈夫吗?

  那是四个月前,那时我还有家

  现在不一样了?

  情况变了我老婆找到了心上人,把我儿子也夺走了她差点整死我,但我活过来了下星期我去基辅见我女朋友,网上认识的

  丽娜忍不住嘲弄说,你要成为一个国际色迷吗?

  你也可以叫我世界花花公子,我不在乎从今以后我决不再跟中国女人拉扯真够了每个中国人都背着那么重的过去,这行李太沉了,我不愿分担我要寻求跟过去没有关系的生活

  没有过去,你怎么能弄明白现在呢?

  我终于明白人必须抛掉过去才能活下去扔掉你的过去,想都不要想它,就像它从来没存在过

  那怎么可能呢?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套疯话?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方式,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如果你不那么顾及你跟过去的联系,你就不会离开我,对吧?这是为什么我要和一个乌克兰女人恋爱她真的很漂亮

  她不过是想拿绿卡,不会对一个黄种人有真心即使她同意嫁给你,也不可能为你生孩子当然,也许一旦你玩够了,就会把她扔掉

  那不是你应当操心的事你不是那样处理掉我的吗?不管怎样,你不该光想我女朋友的坏处我相信名字你听说过叫奥尔加的女人是个冒险家兼淘金者吗?

  她笑起来你真傻她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还有父母,还有外婆和外公

  看吧,那些不都是行李吗? 跟我们的过去不是一样吗?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手表,站起来我得到邮局去

  她也站起来,说十分怀念他做的饭菜他对这话没有反应

  丽娜端起凉了的咖啡,一口喝干,默默走出他的房子她不清楚他对奥尔加有多少真心,也不知道他是否真买了去基辅的机票大概他目前做事不得不有些出格无论他做什么,她希望他别太荒唐

  哈金作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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