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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精选10篇

2022-03-11 12:27:50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精选10篇

  《沈从文的后半生》是一本由张新颖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9.00元,页数:355,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一):作家沈从文的另一面

  说到沈从文,我们的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一个旧时作家的模样,面目可能不那么清晰,但周身散发着的文人气息却非常浓厚。确实,沈从文人如其名,他那温和从容的文字像《边城》中、《湘行散记》中那些潺潺流动的河水一样,不枝不蔓,不急不缓,像极了我们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作家沈从文。而他和张兆和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在褪去了最初的热烈灿烂之后,也像一汪湖水一样,默默地长久地滋润着他,使得他和他的文字愈发丰盈。

  作家、《边城》、张兆和,这便是大众熟悉的沈从文。然而,从清末到民国到抗战到建国再到改革开放,沈从文见证、亲历了一连串历史事件,他的阅历之丰富,远远不是这屈指可数的三个标签能够概括的。尤其在建国后,随着历史大潮的跌宕起伏,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经历、心态与作为旧时文人写作《边城》时的自足状态相比,简直不可相提并论。遗憾的是,这一时期的沈从文却甚少为人关注。在很多人眼中,穿过历史重重风云的沈从文仿佛一直是那个自得其乐悠然安详的旧时文人。

  或许正是因此,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才推出新书《沈从文的后半生:一九四八——一九八八》,试图打破人们的固有之见,还原一个真实完整的沈从文。考虑到写作《边城》时期的沈从文已经得到太多关注,本书作者张新颖独辟蹊径,将视线集中在1948年之后沈从文的经历上。书中展现了沈从文的另一面,揭示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另一段不大为人知的生活工作经历。

  在这一时期,和沈从文紧密相连的一个关键词是考古。从凤凰辗转经昆明来到北平后,出于各种原因,沈从文无法继续写作,于是转而从事历史文物研究。他广泛阅览北平图书馆的美术考古图录和故宫三殿所有陈列品,对漆器、陶瓷、刺绣、拓片、青铜器等杂文物的兴趣日渐浓厚。1949年8月,沈从文的人事关系转到历史博物馆,从此正式开始了他的考古生涯。起初,沈从文主要负责在库房清点登记馆藏文物,编写文物说明,抄写陈列卡片。后来,他还到陈列室做解说员,耐心、细致地向感兴趣的观众介绍他付出了极大心血的各种展览。工作的同时,沈从文继续刻苦钻研,以单位或者个人的名义断断续续发表了不少与历史文物、民族艺术相关的文章和图书。1957年,他还受邀前往定陵地下玄宫的发掘现场,考察刚刚出土的文物。

  在这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中,沈从文对织绣越来越痴迷,越来越投入。他甚至被聘为故宫织绣组研究员,负责该组的陈列展览、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在沈从文倾心倾力的努力之下,1959年国庆节,故宫织绣馆对外开放,其中一万多字的《织绣陈列设计》由沈从文一手完成。不过,沈从文还有一个更宏大的心愿。他希望竭尽全力,在有生之年编写一部中国服装史,既是将自己的多年所学付诸文字,留给后人以作参考,也能趁机全面梳理中国的服装史研究工作,填补空白,为后人的研究打下基础。然而,由于剧烈的社会动荡和人事变革,这部皇皇巨著直到1981年9月才由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其时距沈从文当初正式着手筹备这部著作已过了21个年头。

  必须指出的是,沈从文这些研究工作成果并不是在博物馆或者家里平静的环境下诞生的。虽然沈从文始终向往且努力保持内心的安宁,然而波谲云诡的历史风潮一次又一次地席卷他,吞噬他,让他无法独善其身。1949年1月,北京大学贴出一批声讨沈从文的大标语和壁报,致使他深受刺激,倍感孤立,进而精神失常。内外交困之下,他选择在家里自杀,幸而及时被家人发现抢救过来。

  1950年,沈从文被安排进入革命大学,听报告,学文件,做检查,以改造思想,消除旧时代的影响,尽快融入新社会。1951年10月,沈从文到四川参加土地革命,在实践中改造自己。1956年后,大儿子和最喜爱的学生汪曾祺接连被打成“右派”,让幸免于此的沈从文忧心如焚。然而,更大的折磨还在后面。1966年起,沈从文受到来自亲友同事大字报的攻击,随后遭遇了定罪、抄家、停止工作、家人被驱逐出京等一系列厄运,直到1969年,被迫下放到湖北干校,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拖着年近七十老弱不堪的身躯接受劳动改造,前后长达两年多。

  毫不夸张地说,这近30年是沈从文的一部苦难史,是他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频受打击的一段生命历程。然而,尤为令人心痛的是,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沈从文再也没能写出像《边城》、《湘行散记》那样娓娓道来沁入人心的文字。而那正是世人对他最大的认可与期待。可以说,1948年起,进入后半生的沈从文已经或主动或被动地向自己以文字见长的前半生告别,与那个作家沈从文渐行渐远。然后,他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历史文物研究中,将自己充沛的思想感情投射到更加具体更加现实的物体上面。于是,1948年犹如一条分界线,这边站着从容温和的作家沈从文,那边则是伏案研究的考古学家沈从文。

  然而,尽管身份发生改变,经历大相径庭,但透过作者的文字,我们不难发现,沈从文表面上割裂开来的前半生与后半生实质上一脉相承,他的内在思想感情一如既往。经历过风浪冲击的沈从文晚年迎来雨后彩虹,不仅文学作品得到公正的评价,受到各地读者的喜爱,而且文物研究工作获得大力支持,进展顺利,其重要性也逐渐为人们所认识。但直到此时,他依然拒绝亲友、同仁、晚辈为他作传,宣传他的作品,研究他的文学,担心那些人将来会吃亏。这种谨小慎微的做法固然与那些苦难的遭遇有关,但在更大程度上,源于他的性格。他骨子里便是这种不事张扬不愿引起过多关注的人。此外,他始终对政治持不关心不过问的态度,始终与张兆和相濡以沫,始终对文学创作心怀渴望,甚至通过写古体诗的方式抒发不能进行文学创作之苦。这些都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沈从文。

  细细想来,沈从文便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外界风云如何突变,他一心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过好自己的生活,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然而,他总是不可避免地会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不得已参与其中,为此感到困惑、无奈、痛苦。即便如此,他依然拥有自己的小骄傲、小得意,相信自己的文学作品很优秀,相信自己从事的服装史研究工作总有一天会受到重视。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内心始终保留着这些小小的坚持。他当得起张充和的评价——“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不得不感谢本书著者张新颖教授,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真实完整的沈从文。著者多方收集资料,查对比照之后,以文献史料、书信为依据,梳理了沈从文在1948至1988年间的生活、工作和思想状态。书中引用的参考文献甚多,资料详实可信。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写作过程中,著者的笔触保持理智、克制,笔调朴实客观,尽量以局外人的身份风轻云淡地讲述故事,而不刻意拔高笔下人物。虽然书中也提到沈从文与范曾、萧乾、丁玲等的一些过往纠纷,但仅限于略微提及,让读者明白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而没有花费浓墨进行渲染,实属可贵。最重要的是,著者有意识地把沈从文的经历与他本人的思想性情,与社会大环境大背景结合起来,在客观叙述的基础上向内向外进行探索,试图理解当时情境下沈从文的处境与内心世界。但他又不过度解读,避免以点带面,从而展示了一个有温度的、真实的沈从文。

  这样一部角度新颖、资料详实的作品一经出版,毫不意外地受到好评。出版仅仅8个月后,本书便进行了第四次印刷。在2015年4月份举行的国家图书馆第十届文津图书奖颁奖仪式上,本书还被评为社科类获奖图书。这意味着这部作品受到大众读者与图书馆界专业人士的双重肯定,因此也应该出现在更多人的书架上,让更多读者了解沈从文不大为人知的后半生。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二):短评

  沈从文1948—1988年的后半生,绝没有《边城》那样的清新浪漫。在时代巨大的变动面前,在各式政治运动的重压之下,沈从文遭遇了精神危机,感到“生命的隔绝,理解之无可望”,加上文人的那份敏感脆弱和他向来喜欢离群独处的性格,自然“临深履薄,深怀忧惧”。或偶然或必然,他放弃写作,开始致力于传统文物服饰的研究,在喧嚣的时代默默地填补着文化的空白,起初自是借以转移精力,逃避现实,麻醉痛苦,但他却借此渐渐地恢复了自己的精神,忘我的研究帮助他充实自我,对抗空虚,击退心魂里的黑暗。虽然研究的全程都遭受着不解与障碍,充满着孤独与落寞,但那些“花花朵朵,坛坛罐罐”,让他捱过了动乱,更完成了价值的自我实现。这本克制却不乏味、抒情而不滥情的传记,在详实描绘沈从文后半生的同时,也更加凸显了有着赤子之心的沈从文的人格魅力,并引发人对于个人与时代、文艺与政治的关系的思考。“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看完,对这四句挽辞,加深了许多认同。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三):一介书生沈从文

  沈从文的一生,是不是代表着一类中国近现代社会知识分子?他们年少成名,历经战乱,西南联大归来后生活在内战的恐慌中。1949天地玄黄后,学毛学马列,历经多次政治浩劫后重出江湖,病痛与遗憾中了却余生。

  但沈从文似乎又不是这类典型中的代表。他文采飞扬,却投身博物馆研究;他扬名立万,却甘心打扫厕所;他做事认真,却“百无一用”;他自杀未成,却活过文革。。。。等等等等,沈从文好像真的和他们不太一样。

  沈从文晚年在美国演讲时说道,自己没和身边的同伴一样,活着度过那段岁月,就算成功。的确,活过一场又一场的浩劫,的确可以算是成功。但是,对这些古典知识分子来说,真的算是成功吗?真的可以用活着来度量成功与否吗?

  沈从文在建国初期的格格不入,是否是他“个案”?仅仅是作者在书中说到的,“文学与个人的原因”?文学主题变了,个人状态变了?难道就没有时代的原因?政治的原因?

  一场场政治浩劫前,沈从文自杀未成,但他奇迹般地活过文革,支撑着他的又是什么?他那岌岌可危的病情都未能把他打垮,是不是还会有精神层面的东西?也许作者可以顺着这个话题说开去。

  从这本书中,我可以看到,沈从文是一个正直的人(它曾激怒范曾),一个认真的人(无需多言),一个有责任的人(护送丁玲,写文章为丁玲呼喊),一个以德报怨的人(面对丁玲背后捅刀的反应),一个害怕政治的文人(郭沫若的大字报后)。这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一个1949后的沈从文,一个1949后的普通书生。正因为如此,他在历史上也仅仅是一介书生。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四):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沈从文,从湘西走来的“乡下人”。1949年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任何一位中国人都要作出自己的抉择,是走是留。沈从文不像在入城队伍中热烈欢迎的陈垣急于拥抱新社会,与过去之我相决裂,不像老朋友丁玲,成为新政权炙手可热的新作家。他是为自己孩子未来的教育而选择留下。他知道新政权容不下这个乡下人,他被褫夺了作为高校教师的权利,甚至一度选择过自杀,最终他选择与这个时代相隔离。他开始了后半生的转向,一心专注于物质文化的研究。在这个政治抒情占主导地位的年代,湘西的个人抒情已不适用这个时代。他的书版被销毁,他的声名被隐没,他的笔触已经不能写出新时代的生活实践。

  但是他始终作为“执拗的低音”而存在,并不因政治的隐没而消失。低音始终会有成为主流的一刻,当新的时代的到来,低音扫荡主流,史诗时代的抒情声音开始横扫这个世界。从湘西走来的乡下人走向世界。

  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五):水晶一样的一个人

  这本书写得说不上好,但是作者下的功夫很大,资料确实收集的很细,算是用沈从文自己的话展现了自己,这算是此书最大的特色吧。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读了这么多沈从文周边的东西,印象里他的小说看得并不多,但是传记看了不少,真是有点奇怪。可能是老婆喜欢的缘故吧。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六):沈从文的后半生:总而言之不醒

  关于沈从文的传说听得最多的是8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将会是颁发给他,可惜他早过世了几个月。这样的传说我们都熟悉,因为他并不是被冠以这个传说的第一个人,例如66年的老舍,那年他因为文革逼害而投湖自尽。先不去细究这种历史开的“玩笑”是否真的这么“机缘巧合”,只是这样的传说从侧面里更能透露出我们中国对文坛巨匠的思念膜拜,而且,历史又何曾只是开过这么一个玩笑?历史的玩笑开得太多,开得太大。五四时候的作家在民国发光发亮,到新中国就佳作不再甚至销声匿迹了,到后来八十年代少数人士再出现我们都只能感慨其日薄西山,也只能寄托于诺贝尔这样的玩笑了。

  沈从文于自己三十岁时在青岛教书时候写就的《从文自传》是我们了解沈从文经历的最经典作品,不过那都是沈从文到二十岁前的经历,之后尤其是新中国的经历,或者是其他作家的新中国经历,就像现在我们学校里学习的历史书上一样,都言语焉焉知之甚少。有钱钟书的夫人杨绛的《洗澡》《干校六记》,有巴金的专栏文集《随想录》,不过都只是记录整个动荡中的某一片段,更多不过是管中规豹。本书作者张新颖(复旦中文系教授)“我希望能够思考一个人和他身处的时代、社会可能构成什么样的关系”,于是写就出了这一部书,1948年到1988年的沈从文。

  所幸沈从文的妻子张兆和和儿子都非常注意收集沈从文多年写就的文字资料,编出《沈从文全集》。不同于其他帮别人写就的传记,本书作者依靠这《沈从文全集》,“追求尽可能直接引述他自己的文字,而不是改用我的话重新编排叙述”。于是整部书看下来,作者的文字只不过是作一个段落上和背景上的提示连接,整部书更多是沈从文自己当时情形写下的文字,感觉是沈从文就在面前亲自向我们诉说自己的心事,不见出多余的歪曲。不是枯燥的记录性传记,更多是偏向于文学性的细腻和抒情。

  书中详细记录沈从文留在北京,然后接受新中国知识分子改造学习、放弃文学转行服装考古、文革爆发被下放干校、最后十年写就《中国古代服饰资料》等等,通篇是沈从文思想上的自述。我们看到一开始面对强烈意识形态的新中国下沈从文精神失常的情况。在接受知识分子改造学习——也就是“洗澡”——中,面对连文学都要为政治服务,他当然扭转不过来,“事事都显得十分落后”。这基本上就是沈从文后半生的写照。在新中国这个大环境里一切都要为政治服务,沈从文却一直卑微地坚持自己,别人看他是不懂得迎合时代,而我们现在看来,却是在那个动荡不清的年代,他却是始终最清醒的人。

  于是沈从文开始放弃文学转而研究起文物,到故宫博物院做起文物讲解员,及后的后半生都热情地研究起文物到了痴爱的地步。虽然确实是自愿而且热爱这新工作,但是我们读者现在看来,他放弃文学滴手不沾,越是对着新工作痴爱和卖命,却越看出他面对新中国新时代的格格不入,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宁愿抱着自己的文学玉碎不前,都不再根据意识形态而委屈改造,看着是多么悲凉又卑微的坚持。面对时代的潮流,越是感觉出自己不可排忧越来越大的孤寂,就越是投入到自己的文物工作中。最可悲的是,新中国的沈从文对文学中自己的余温总有点畏惧,即使到了后来文革结束思想开放后忽然有刮起了一种沈从文热,开始重刊沈从文民国时候的作品,沈从文没有显出兴奋反而更多是胆战心惊。明显这么多年的新中国生活以来,沈从文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与新中国的格格不入,文学中更格格不入。

  封面上是沈从文1957年五一劳动节在上海见到外滩外白渡桥和黄浦江游行庆祝时候画下的速描和几句字。整个时代反应在了桥上人群的洪流中,而沈从文却独独看中了江上一叶孤独的小船,题写“艒艒船还在作梦,在大海中飘动。原来是红旗的海,歌声的海,锣鼓的海。(总而言之不醒。)”。当晚沈从文还对着画面念念不忘,“这些艒艒船是何人创造的?虽那么小,那么跳动——平时没有行走,只要有小小波浪也动荡不止,可是即到大浪中也不会翻沉。因为照式样看来,是绝不至于翻沉的!”

  沈从文一直在“言之不醒”中浮浮沉沉,拖垮了文学的沈从文,只留下诺贝尔文学奖的“玩笑”了。不过这又何尝只一个沈从文?又何尝只一个文学?这就是那时候的时代了。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七):炽热。清明。不绝

  一股脑看完了最后的150页,总算完成了本学期的任务。合上书,久久挥之不去的辛酸,让我有一种冲动将所有参考书目一一拜读。其实,《沈从文的后半生》并不是张新颖独创的题目,早在2006年李扬就已写《沈从文的后半生》,看过书评曾说,李作是资料详实,张作是资料选配精确,并有思想性的剖析,我虽不是沈从文的死忠粉也没有阅读过太多他的作品,但看过了张新颖的这部作品最大的感受即是她用沈从文的方式写沈从文。

  沈从文的后半生欲要说其文学作品,在大陆已无太多的关联,我们所看到的全是他对文物保护的研究和努力。他的最大的方法是文物与文献相结合。凡是落笔便一定要有出处和考证。这学期学习了《中国古典文献学》,更让我深刻地理解,真正的学者是愿意去钻故纸堆里,对古典文化的爱不能自拔的执着。张新颖写这部传记,总让我们感觉是从沈从文的嘴里娓娓道来,很多时候分不清是引用还是分析,就这样让我融入其中,也懒得再去做细致的分析,因为钻进了他的思想和生活里,还原了那个时代背景就如此亲切自然。

  炽热

  应该是所有事物得以延续下去的动力。时代方向的偏离、政治运动的爆炸、烦乱工作的坚持和与友人、家人书信的延绵不断……炽热的心到了无暇顾及外在环境的阶段,生活细枝末节不再关注,眼前只有和生命赛跑,和时代抗争。在沈从文后半生的前二十年,他有很多宏伟的构想,比如在革命的大学里再创作几部长篇。穿越祖国的大江南北,他设想的新的现实文学既要和自然结合,又要和现实结合。“我似乎十分单独却并不单独,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生命中形成一种知识,一种启示,——另一时,将反映到文字中,成为一种历史。”然而他终究拗不过时代,是因为他内心对文学的理想无法顺从时代,如果单纯的顺从还不如终结。“由个人生命的现实遭遇而体认历史,会心一个文化创造的传统,又由历史和传统而确认自我、接受命运。”从孤独到有情到炽热,沈从文说:“有情和事功有时合而为一,居多却相对存在,形成一种矛盾的对峙。对人生有情,就常和在社会中事功相背斥,易顾此失彼。”但是在最后的二十年里,沈从文却真的尝试了有情与事功的结合。当然这有情是越发的炽热,这事功并不是沈从文想要达到,却没有人否认他是事功的。

  清明

  最喜欢的一个篇章是“行行重行行”,沈从文在一九五六年开始后边走过了许多城市,开始不同的工作,正是城市的转移让他又冒出很多新奇的想法和构想。“我的空想似乎即近于是在否认衰老、反抗衰老一种努力。因为生命中似乎还有一份力量、信心和不易克制的创造欲,以及多年来即已成为习惯的对事物的感触体会力,生命即近于衰竭,这种种还是存在的。”济南、南京、苏州、上海长沙、湘西。行走的调子像极了贝多芬的乐曲,生命的挫折累积成生命的力量,释放出年轻生命应有的光辉,对于沈从文来说则是换回了一切童年生命的新鲜清明。“生命惟转化为文字,为形象,为音符,为节奏,可望将生命某一种形式,某一种状态,凝固下来,形成生命另一种存在和延续,通过长长的时间,通过遥遥的空间,让另外一时另一地生存的人,彼此生命流注,无有阻隔,文学艺术的可贵如此!文学艺术的形成,本身也可说即充满了一种生命延长扩大的愿望。”

  不绝

  “死者长已,生者亦若已失去存在本意,虽依旧谈笑风生,事实上心中所受伤害,已无可弥补。”生命中的悲欢离合,人情世故,生命的完成也即将带着重量逝去。书的最后又回到了虹桥、沱江、凤凰故里,想着自己七月份住在凤凰的两天,纵然商业开发已使它不再如边城中的景象清丽,但走过那石阶桥,划过那沱江水,却依然能听闻沈从文八十六年水一般的清冽和不绝。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八):如相晤对

  如相晤对

  ——读《沈从文的后半生:1949-1988》

  我最开始读沈从文,是在初中,年纪小,对他的文字是不大感兴趣的,只觉得废话连篇,要紧的情节全没有,说了半天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全不如鲁迅的文字来得畅快淋漓,甚至都没有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来得动人心魄。

  后来高中上语文课,一篇课文是《边城节选》,大概选了《边城》的前几章。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五十年代生人,年届退休,讲起《边城》竟然一脸少女娇态,说起在文化受到压制的年代她们几个发小如何偷偷摸摸地读《边城》,我那时全不理解,只觉得果然是老一套的审美。

  再后来语文老师教我们分析文章,叫我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我忽然觉得这些平实语言里的美恰到好处,明明是平常的生活细节,写出来的感觉到底还是有诗意的,不怪乎1988年他去世时,《纽约时报》讣告称他为“中国文学与独立思想的桂冠式人物”,也因此遗憾他的后半生没有更多的作品问世。但我的老师没有读过详细的有关沈从文的资料,当时张新颖教授的《沈从文的后半生:1949-1988》这本书也未问世,如果她看过这本书的话,我想她大概会在课堂上加上这段话:

  时代过去了,一切英雄豪杰、王侯将相、美人名士,都成土成尘,失去存在意义。另外一些生死两寂寞的人,从文字保留下来的东东西西,却成了唯一联接历史沟通人我的工具。因之历史如相连续,为时空所阻隔的情感,千载之下还如相晤对。

  沈从文的文字里保留下来的东东西西,感动了还是少女时期的老师,也让凤凰这座湘西小城,成为无数人追忆与怀想的地方。而艺术终究只是留下来的个人的冰山一角,远远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张新颖教授的《沈从文的后半生:1949-1988》这部新传聚焦于1949年政权更迭后,他转入文物研究,创作《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至去世再未有小说公开发表的岁月。既提供了一些很少被人提及的资料,更如作者本人在书中所说的,写的是“动荡年代里他个人漫长的内心生活”。沈从文的后半生被大抵勾勒出来,如相晤对。

  国家新生,建设如火如荼,这个在二三十年代中国最负盛名的小说家想为国家做些什么,却惊觉自己写不出文字,对政治运动更是提不起热情。积极参加建设的妻子不理解,读初中的儿子也不理解,他只觉得“我的写作应当是失败了的,因为我已没有生活”,写出的文字全是“不合时宜”,所以终于在1949年之后停止了文学创作,转而研究“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文字里满是美的人,我那时想,无论怎样,该总是快乐的。因为这种特质能让他无时无刻有美的选择,内心坚定,也就不为环境所动,有热爱生活的劲头。后来才听到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说过一段话, “个人的美学经验愈丰富,他的趣味愈坚定,他的道德选择就愈准确,他就愈自由——尽管他有可能愈不幸。”瑞典汉学家马悦然曾公开表示1947年沈从文进入当届诺贝尔奖最后的评审名单,但最后获得诺贝尔奖的却是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上面这句话出自他的受奖演讲词——《美学高于伦理》,这也许也正是沈从文一生的写照。

  勉力想改造的旧时代知识分子还是参加了党校的学习,写出的反思全是自己的觉悟不够,他到底搞不明白这个世界,也搞不明白,他自己。他在四川内江参加土改的家信里写到,“生命完全孤独,和面前的一切如游离却融洽”。面前的一切是什么呢?是土改时,“工作完毕,各自散去时,也大都沉默无声,依然在山道上成长长的一排行列,消失到丘陵竹树间”,是在过年时,用温习旧年的方式过旧年时,清晰地回复到生命中来的“遗忘在时间后的年景”。“似乎无知又似乎知道得格外细致明澈”,他依然保持着对美的嗅觉,零星几笔,算是对时代若有若无的白描。

  海外的名声与日俱增,台湾、香港和美国相继出版他的小说,他本人却多次被传已经逝世,奇哉!1956年,大跃进搞得如火如荼,他极力想为国家做出贡献,但却是他的小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红楼梦的注疏可以写得极其仔细,对红楼梦中的器物、服饰研究颇有心得,对每一个来到历史博物馆参观的人都极其耐心地讲解。虽然大多数人对他埋头于文物研究感到遗憾,国家也并不需要他的研究,正如不待见他那不为人民写作的文字,他满脑子盘旋的都是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坚定着自己的选择。

  国家的文物保护状况让他痛心,“仿佛是种使命”让他倾注了文物研究的热情。后半生的生活状况并不好,一方面是研究的方向与写出来的资料无人问津,发表的论文只在少数,另一方面还要应付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不如意,精神上和物质上给予他的抚慰都极其有限,但总还是过得去的,他从事的是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

  “人和人彼此不同,应如何从生命全部去看,为局限于经验知识,能理解得如何有限。”他的一生,一半关于文学,一半关于文物,都是关于美。他的人格魅力在哪?虽波澜起伏,仍旧不知疲倦,始终做着自己坚定的选择,不哗众取宠,也不郁郁寡欢,始终葆有热情与美。在与他同时期的作家里,这似乎是一个例外,他不像巴金、丁玲一样在历史的潮流起起落落,只在特别的高兴的时候天真地想入个党来庆祝一下。也并没有像傅雷、老舍一般被迫害致死,反而他在文物研究领域重开一片天地,逝世之前还成为了莫言之前中国离诺贝尔奖最近的人。

  时代过去了,多少英雄豪杰、王侯将相、美人名士,都成土成尘,失去存在意义。很多凝结了一个人一辈子的东西大概就这样默默地埋藏于历史中了吧。但还是有一些东西默默闪着光,不依不饶,也使得为时空所阻隔的情感,千载之下还如相晤对。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九):我已尽了我能爱这个国家的一切力量

  本周推荐复旦大学中文系张新颖教授所著《沈从文的后半生》。和大多数人一样,初识沈从文是从《边城》开始的。直至今日,我依旧念念不忘书中的一段话:“一切总永远那么寂静,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不了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一分安静增加了对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自然也在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但这些人想些什么?谁知道?”在古城里按照“各在分定”秩序过日子的乡民,善于冲破乏味庸常,在日子里保持爱憎滋味,保持着对于明天的期待。日子过了,而又不止是过了。

  再读沈从文,就直接来到这本《沈从文的后半生》了。一部分原因归结于对《边城》阅读中所体味到的那份意蕴悠长的灵性清透深深地追寻,想着对于沈从文的认识,值得走到更远更深之处。本书从1948年始,沿着他坎坷的生命历程,借助大量一手的文字材料,翔实而克制地于事实性的社会经历和遭遇中,再现了沈从文在动荡年代里漫长、复杂的内心精神生活。不同于一般的文学传记,或是为延续沈作一贯的云淡风轻,张新颖教授的文字也尽可能地保持着质朴谨慎。这是一本值得慢读的书,在沈从文先生每一段生命历程中停留,都能感受到其强烈的情感喷薄,如此热烈甚至悲壮的呼喊却恰恰不单单是为了自己。那始终不肯放弃的物质文化史与杂文物研究,还有了纠结踌躇的文学写作,都是他献给年轻一代和新生国家最无私的全部。

  如何理解沈从文后半生重新安身立命、成就另一番事业的逻辑起点呢?“新生”与“文物”即是关键。首先是沈从文从时代转折所造成的精神崩溃中的恢复新生。随着郭沫若《斥反动文艺》等一系列评判文章公开将矛头指向沈从文,他开始在巨浪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隔离感,甚至开始寻求《边城》中翠翠的理解与抚慰,在这种“疯狂”中,始终存在着的自毁冲动渐渐占据上风,终致四九年三月二十八日上午在家中自杀。但从自杀中获救后,试图恢复的意识开始觉醒,他开始尝试“把一只大而且旧的船作掉头努力”,并开始在“呓语狂言”中,重铸自我。张新颖教授认为“这个自我从精神的奔溃中痛苦地诞生的,惟其经历了崩毁,他的诞生才越发痛苦;而一旦诞生和确立起来,就将是难以动摇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历史文物研究呢?这并不是走投无路一时兴起的选择,其实在小时候,沈从文就对街上各种手工艺品的铺子感兴趣了,进而“由自然爱好和兴趣,发展到对世界、生命、自我的认识和体会,并且逐渐内化为自我生命的滋养成分,促成自我生命的兴发变化”。有谁能够想象,在还不到二十,一个月挣不了几块钱的年轻小兵包袱里,有一份厚重的“产业”:一本值六块钱的《云麾碑》,值五块钱的《圣教序》,值两块钱的《兰亭序》,值五块钱的《虞世南夫子庙堂碑》,还有一部《李义山诗集》。

  叶嘉莹先生认为,赏析诗词,赏析古人在诗词中经意、不经意间流露的修养、性情和胸襟,能让我们在现实忧患苦难中得到慰藉和帮助。经典古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沈从文曾在四川土改之行中,在深夜老式油灯下,反复翻看《史记》列传,并在孤寂的周遭环境中通过“温习”回忆,将个人生命的历史存在放到更为久远的人类历史进程中,感慨万千:“万千人在历史中而动,或一时功名赫赫,或身边财富万千,存在的即俨然千载永保....但是,一通过时间,什么也不留下,过去了。另外又或有那么二三人,也随同历史而动,永远是在不可堪忍的艰困寂寞,痛苦挫败生活中,把生命支持下来,不巧而巧,即因此教育,使生命对一切存在,反而特具热情。虽和事事俨然隔着,只能在这种情形下,将一切身边存在保留在印象中,毫无章次条理,但是一经过种种综合排比,随即反映到文字上,因之有《国风》和《小雅》,有《史记》和《国语》,有建安七子,有李杜,有陶谢……时代过去了,一切英雄豪杰、王侯将相、美人名士,都成尘成土,失去存在意义。另外一些生死两寂寞的人,从文字保留下来的东东西西,却成了唯一联接历史沟通人我的工具。因之历史如相连续,为时空所阻隔的情感,千载之下百世之后还如相晤对”。终于沈从文意识到,文化创造的传统多是由少数艰困寂寞之人经个人生命现实遭遇体认历史而进行的,而这样的历史与传统又使得艰困寂寞之人得以确认自我,接受命运。“我在改造自己和社会关系,虽努力,所能得到的或许还是那个——不可忍然而终于还是忍受了下去的痛苦!”

  1988年沈从文病逝,葬于凤凰沱江边的听涛山上。墓碑正面刻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背面则由张充和撰写:不折不扣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如此一位温柔而又纯真的文学家、历史文物学家用他半生的挣扎与惶然,勤勉与坚韧,凝结为一首悠扬动人的牧歌,穿过长长的时间,透过遥遥的空间,让生存另一时另一地的我们,彼此生命流往,无有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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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文的后半生》读后感(十):悲悯而智慧的人生

  “一九九二年五月,张兆和率领全家,送沈从文回归凤凰。墓地在听涛山下,面对沱江流水。十日,沈从文的骨灰一半洒入绕城而过的沱江清流,另一半,直接埋入墓地泥土。孙女沈红写道:伴爷爷骨灰一同贴山近水的,是奶奶积攒了四年的花瓣。奶奶站在虹桥上,目送爸爸和我乘舟顺沱江而下,小船身后漂起一道美丽花带,从水门口漂到南华山脚下。”

  书看至此,已告一段落。心中滋味万千。

  知道沈从文,从一部《边城》开始。虽然仍然没有去过凤凰,却始终有那么一股子心愿,要去沱江畔看看,看看沈从文、黄永玉生长的地方,虽然现在那里开始收门票,民风也传出不好,但书中的湘西,那个梦见虎耳草的翠翠,依然令人神往和陶醉,也许,它就如同一个梦一样,浮现在那些迷迷蒙蒙的雾气里,蕴积在那些湿湿润润的水流里。

  沈从文的一生,从保靖军队开始,到《湘行散记》的他,到《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的他,跌宕起伏之中始终有坚持,有气节,有文人的执拗与倔强,也有隐忍和大智慧。如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说,如果不是如此,他不会活到88岁,尤其在那个剧烈动荡身不由己的时代,个人的渺小,不足以撼动巨变的社会和浮动的人心。

  “因为人和人关系如此隔离,竟无可沟通。相熟三十年朋友,不仅将如陌生,甚至于且从疏隔成忌误,即家中孩子,也对于我如路人,只奇怪又发了疯。”在那个年代里,缺失人性,缺乏信任,狂热的,燥热的情绪在每一个疯狂的人身上爆炸开来,也只有“把苦痛挣扎转化为悲悯的爱,一生受社会或个人任何糟蹋挫折,都经过一种挣扎苦痛过程,反报之以爱”的沈从文,才能够承受过来,他用他那豁达的心胸和湘西孕育的智慧渡过了这条人生的河流,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些坚持不住的人们,自杀的老舍,傅雷朱梅馥夫妇……无数人在风暴中失去生命,失去斗志,失去勇气,失去爱。

  不理解是常常有的,“在博物馆二年,每天虽和一些人同在一处,其实许多同事就不相熟。自以为熟习我的,必然是极不理解我的。一听到大家说笑时,我似乎和梦里一样。生命浮在这类不相干笑语中,越说越远。”我承认,沈老先生的这话,我看着不经意之间就点了点头,他有他的世界,别人是理解不了的,当你误认为他奇怪,不热络的时候,殊不知正是他这样的内心独来独往,才扛过了那些大恸。他说,“一个人生命的成熟,是要靠不同风晴雨雪照顾的。……热忱的、素朴的去生活中接受一切,会使生命真正充实坚强起来的。”

  那个时候,“有权力的十分畏惧‘不同于己’的思想。社会还没有进步到‘让一切创造力得到正常的不同的发展和应用’。”“一面是成熟,一面却也永远近于幼稚天真”的沈从文靠着这份赤子之心,把他的后半生倾囊相赠于文物研究事业,哪怕是拖着病体下放五七干校,哪怕是住在风雨飘摇的破屋里,他也要有一张可以摊开书本开始干活的桌子,当看到他和张兆和换着用一张桌子的时候,作为读者,内心有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开始读到读完,一直存在着。你为他们的命运担忧,却无法控制时代的脉搏,只有任由生命锤炼,精神遭受蹂躏。沈从文说“人已居然活过六十岁,真正是如写《边城》时说的老船夫,凡是‘命里’应分得到的种种,都得到了。一生好辛苦的战斗。”

  是啊,一生好辛苦的战斗。

  从边陲湘西走到北京,再从北京到双溪,去咸宁,再回北京,“藏书尽失,儿女四散,一间小屋子,只剩两个老人。”沈从文14岁投身行伍,带着湘川黔边境和沅水流域的气息,开始他人生的战斗,前半生用笔战斗,隐忧人生,思考生命,后半生用顽强的意志力专注于文物研究,让他写,他也不写了。我想,正是这一份清醒和懂得与不得不的适时“后退”,他才能在那样虚伪、自私和冷漠的时代里,在“幸存者将承受源源不断的凌辱和苦难而活下去”的时代里,依然认真的欣赏着人性之美,如果按照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英雄主义,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用在沈从文身上,一点不为过。

  那些描述沈从文在艰难中熬过去的句子,每一句都如锥子般刺心。

  “于岁暮严冬雨雪霏微中,进退失据,只能蹲在毫无遮蔽的空坪中,折腾了约四个小时,等待发落。逼近黄昏,才用‘既来则安’为理由,得到特许,搭最后那辆运行李卡车,去到二十五里外,借住属于故宫博物院一个暂时空着的宿舍中,解决了食宿问题。”

  “我自以为最理想的报废方式,是能守在写字台边无疾而终。……我一生最怕是闲。一闲,就把生存的意义全失去了。”

  “别人看不见这个‘自内而来的黑影’,只看见他以难于理解的热情拼命地工作-工作,是他抵制内心‘黑影’的方式,是‘稳住自己’,反抗消沉和绝望的威胁的方式,是坚韧而有尊严地面对屈辱和困难的方式,当然,也是他怀着不敢希望的希望、以劳动和创造把生命融入历史文化长河中的实践方式。”

  在这些漫长的坚持与热忱下,沈从文为服饰、织锦,那些花花草草,坛坛罐罐的研究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也给今时今日的我们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当我们真正认识他,逐渐承认他的时候,岁月风吹雨打随风去,他再也没有办法拿起笔来。“一九八六年春,在崇文门东大街22号楼给沈从文分配了一套新居,初夏搬入。沈从文终于有了宽敞、安静的大房间,在他八十四岁的时候;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如从前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把’资料摊开’来研究和写作了。”

  当然,哀伤之外,也有令人莞尔和欣慰的小故事,金介甫和沈从文交谈,感受到困难程度如和钱钟书交谈差不多,原因却正好相反:钱钟书“总是不能自已地在拉丁文,法文、意大利文和德文之间转换运用”。沈从文却是“因为他对湘西的乡音所特具有的敏感性,使其语言升华并对其绝对忠实。”作为一名八十岁的老人,沈从文踏上了出国讲演之路,他在讲演中的语调既表现出中国伟大的传统学者所特有的那种无我的谦逊,又流露出一种欢欢喜喜的精神,因而他的听众中有些人说他活像一尊‘小佛爷’,一尊‘弥勒佛’。在众多的演讲中,沈从文用自身的巨大魅力征服了前来听讲的他西南联大时期的学生,也征服了诸多国外的学者。而整本书中,我们自己的财富,却要别人来珍惜,这样的痛,我们的国之瑰宝,偏偏要落入他人之手,还擦拭得那么干净,保存的那么完好,爱惜得如同自家珍稀,这样的内心感受,不是滋味。

  沈从文说,“我一生从事文学创作,从不知道什么叫创新和突破,我只知道完成……克服困难去完成。……我一生的经验和信心就是,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

  沈从文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没有能够等到后世所说的,如果他再坚持一年,说不定诺贝尔文学奖就会属于他,甚至马悦然说,肯定就会是沈从文得到那一年的奖项,因为大多数的评选者都意属他。可是他真的在乎么?得不得奖对于他来说又重要么?在他的一生里,以一个“乡下人”的姿态,眷恋故土,倾其所有,留下文字,留下研究成果,“火化前他像熟睡一般,非常平静,看样子他明白自己一生在大风大浪中已尽了自己应尽的责任,清清白白,无愧于心。(张兆和语)”他的确是这样。

  黄永玉在沈从文去世后,写道“我走近他身边,看着他,久久不能离开。这样一个人,就这样地去了。我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我哭了。”就像我在文章开头所引用的文字一样,我相信,这样一个智慧温和的老人,终是又回到生他养他爱他的那片土地去了,在沅水流域,在沱江边上,在凤凰的角角落落里,都有他的灵魂和文字存在。他的一生,不求人懂,如果你懂,他说:“懂得的就值得。”

  作者张新颖在后记里写的一段话,给人深刻的印象。“弱小的力量也是力量,而且隔了一段距离去看,你可能会发现,力量之间的对比关系发生了变化,强大的潮流在力量耗尽之后消退了,而弱小的个人从历史中站立起来,走到今天和将来。”

  翻腾变幻的岁月里,保持初心,怀着悲悯的胸襟,智慧、勇敢、坚韧的度过人生,才会终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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