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妈妈后不会撒娇了，挺煞风景的是不是？
儿子假期很想去游泳，正巧好友孩子所在的俱乐部有个大半天的水上活动，我们便约了同去。活动地点在郊区，需要父母自行接送。
出发前一宿的半夜，好友微信很抱歉地说她家孩子不知吃了什么，疑似急性肠胃炎正在医院，早上肯定是去不了了，但报名事宜都已做好，我们可以继续参加，只是没办法跟儿子做伴。
清晨儿子起床，得知前因后果依然决定要去，我们便一同送他。活动绵延大半天，一直到晚上八点再接。中间的时间我与韩先生约了人谈事，觉得时间充裕，不会耽误接孩子。
到六点准备离开时，再看导航，汗就下来了。原本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因为下班高峰，显示至少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火速蹦上车，争分夺秒却不想导航也借机弄人，导到一处开始莫名地原地绕圈，又耽搁了些时间。
早上我们离开时，老师们都在忙着，所以就没有机会要他们的联系方式。到快八点时，给好友打电话，想请她帮忙联络下负责老师，但她没有回复，想来是在忙着孩子。
八点过十分，我们还没到，导航显示还得将近十五分钟，我感觉韩先生快要把方向盘拧下来地开着车，我也难得地坐不住了。
我小时曾有过活动过后找不到父母的经历，而儿子生性谨小慎微，是那种从来不让我们离开视线的性格，因而让我特别有代入感地幻想着陌生的郊区山脚下，人群散去，万籁俱寂，他找不到我们，也不知该找谁求助，慌乱恐惧，嚎啕大哭地留下心理阴影的情景。万一再出来找我们走丢了，后果更不敢想。
正自我折磨着，好友回电话了，她说这个活动他们俱乐部也是外包出去各自参加的，没有统一的领队老师，活动地点她虽然去年去过，但没有熟识的人，赶紧看看能否帮我联络参加的其他俱乐部家长。
快到停车场时，她的电话又来了，说认识的孩子，家长都已经接走了，但据说还有些没走的，场地也还没关门，让我别慌。
说着话，韩先生开始倒车，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推门蹭地跳下去，撒腿就跑。斜斜的山路，长长的台阶，我觉得已经用上了极限奔跑能力。远远看见场馆里灯火通明，门口还站着三个在聊天的爸爸，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眼看就要跑到了，脚下却不受控制地一滑，砰地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地面很硬，是些沙石样的质地，那三个聊天的爸爸看着我的举动，一脸的震惊表情，其中一个甚至惊得喊出了“哎呀——”。
场馆里的休息室，空空无人。又走到通往活动区域的小门，发现儿子正背着包，整整齐齐地背冲我站在那里，跟谁说着话。
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轻轻喊了他一声，我猜他转身看见我，会哭着跑过来，抱怨说，你们怎么才来接我！
然而完全没有。儿子眉眼平和地望着我，笑笑地说，妈妈你们来啦，我们老师走了，我刚找到别的老师，想请他帮我给你们打电话呢，别的同学都走了，我估计你们可能事情没忙完，想打电话说不用着急，我就在这儿等着，还没打通，你们就来了。
我眼前一下子氤氲起来，忙跟他抱歉，并解释原因，他见我手掌脏脏的，胳膊肘也破了，大惊地问道：你怎么了妈妈？
我此时才觉得手掌全是麻木的，手肘出着血，只要弯曲就钻心地疼，但依然若无其事地回他说，没事，刚才着急跑过来，不小心摔了一下，你看根本没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他指挥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说，还有膝盖吧，不过裤子厚，理论上没事。儿子使劲抱抱我，心疼地说，胳膊一直流血呢，我得给你找个创可贴。我长叹一声，你就是妈妈最好的创可贴了！
回到车上，韩先生得知向来身手矫健的我老人家，竟然摔了，也是惊了一下，赶紧翻包找创可贴。
我对他说，我觉得女人当了母亲后，真有很多不自知的改变。做姑娘时，让我遇见这么囧的场面，估计不知要脸红成什么样子，我一定也会担心磕破这里那里感染了怎么办，会不会留个难看的疤。而那一刻，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边庆幸没伤到骨头，边像颗炮弹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只想接着跑，跑到看见我儿子为止。
边讲边有点鼻子一酸，韩先生赶紧安慰我说，不容易不容易，要不你哭会儿？
不说还好，话音一落，我立刻恢复如常，如手举垂杨柳的鲁智深一样，豪迈万丈地说：得了，不就摔一下么，又不是小姑娘，一把年纪了哭什么哭。
韩先生斜我一眼，没做声。我蔫蔫地问他：当妈后也不会撒娇了，挺煞风景的是不是？他想了想，回我：嗯。
后排的二胖终于得了机会，跑上来抱着我，暖暖地说，妈妈受伤了，妈妈伤心，濑濑伤心。我这不争气的眼泪，没摔哭，没被老公哄哭，一遇上孩子就忍不住。
晚上回家韩先生帮我清理好伤口，才发现腰上膝盖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难怪浑身散架一般地疼。但想到孩子安好，甚至比我能想到的还要坚强和独立，又忍不住为这成长感慨与欣慰。
转天早上，二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看看你好点了么？濑濑给亲亲。我睡得迷迷糊糊，压根忘了这件事，却被如此甜蜜唤醒，由衷感叹，三岁多的小小一只，竟然有这样细密的心思。
出门下楼时，儿子紧贴着我身边走，不动声色地用手托着我胳膊，像是要靠着我一样。我没想那么多，就往一旁闪了下，准备跟他说，天那么热，干嘛贴那么近，好好走路！
没先到他又晃到右边，做着同样的动作。我猛然意识到，他是想搀着我，帮我承担一部分重量。于是问他：你这是扶着妈妈吗？
儿子点点头，似是很平常地说，是啊，我怕你的腿走路不方便，还疼吗？胳膊还流血吗？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一般，那种自豪与满足，言语无法尽述。
在我们家里，韩先生是擅长用语言表达情感的人，而我更长于以行动表达关心，好听的话常常羞于说出口。好在，孩子们兼收并蓄，像他，也像我，愿意付出行动，又不吝惜关怀的言语。
做父母真是件神奇的事情，无论怎样深厚的情感，无论你说与不说，孩子们都能感受到，并加倍地回馈到你的身上。那种温暖，足以治愈一切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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