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过年不回家，我认清老公真面目。
2019-11-13 22:32:12
作者:陈若鱼
来源:陈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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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玉真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六点起床，给阳台上的花浇点水，再下楼去煮早餐，她一般煮两份，一份粥，一份面。这是近几年才养成的习惯，因为她爱吃粥，而丈夫余满爱吃面。说来也奇怪，从30年前他们结婚开始，她就因为省事，而跟着他吃面，但是这几年女儿出嫁后，她忽然就不想迁就了。今年，她已经50岁了，人生还能有多长？她已经迁就了几十年，以后就随自己心意吧。吃完早饭，林玉真就收拾后院，余满缓缓下楼来，什么也不说，只径自走进厨房去，吃那一晚属于他的面，再去洗碗。入秋以后，早晚气温骤降，余满有长年的鼻窦炎，一受凉就打喷嚏，只得在房间里呆着。而林玉真喜欢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弄弄花草，喂鸡，和刚买的两尾鱼，她想着国庆的时小孙女回来看了一定喜欢。通常一个上午，两人也不说几句话，但他们需要找到彼此的时候，总能顺利快速地找到。结婚三十年，他们的默契就像生活在同一片水域里的两条鱼，怎么游都不会相撞。虽然不时有鸡鸣鸟叫，还有隔壁邻居的新媳妇儿的大嗓门，但房间里依然显得格外空寂，甚至能听见鱼在浴缸里摆尾巴的声音，以及余满在房子里摇他那个摇椅的声音。林玉真知道这种空寂，是从女儿上大学开始的。02
林玉真跟余满，只有一个女儿，叫余甜。
林玉真20岁嫁给余满，21岁生了余甜，那时候他们还住在旧宅里，青灰色的瓦房，逢下雨就漏，陪嫁的搪瓷盆用旧了就放在屋子里接水。这是她嫁给余满，余家父母留给他们住的房子，而他们则搬去了大儿子宽敞的楼房里。屋后的竹林子，半夜总有可怕的鸟叫声，林玉真一到晚上就得开灯睡觉，而余满为了省电，总等她睡着了关了灯再睡。余甜十个月断奶，然后学吃稀饭，学走路，学说话，一晃就到了两岁，她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因为没有婆婆帮忙照看孩子，林玉真只能带着余甜在家做些手工，而余满则在镇上的电厂工作，早出晚归。林玉真也觉得累，但是抬眼望去，村里的每个女人都是如此，她想，她不能露出自己的柔软来。所以，即使再苦再累，她仍把家里安置的妥妥当当，女儿养的白白胖胖，逢人就笑。仿佛是在跟人说，我很幸福。很快，余甜四岁了，林玉真送她去了学前班。早晨，她骑自行车把女儿送去镇上的学校，再去帮一些老人洗衣服赚点零花钱，4点30分再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接余甜回家。这样的日子，一晃又是几年，余甜上小学了。之后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得令人来不及回顾，余甜的头已经跟她肩膀平行，而她已经30岁了。那时候，30岁的乡下女人已经不算很年轻了，她们开始屈服于岁月，林玉真也一样，她开始穿一些成熟的衣服，更显得自己老了几岁。这样她拎着菜篮子去卖鸡蛋的时候，也能有几分可信度。而这一年，余满终于攒够了钱，修好了屋顶，也翻新了房子。林玉真望着崭新的墙壁，和再也不会漏水的屋顶，眉眼满含笑意。女儿越长越大，生活也越来越好了。03
村里到市区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所以余甜只能住校。林玉真跟余满骑着摩托车，送女儿到镇上的车站，再一起坐大巴车去市里。送完余甜出来，林玉真站在校门口回头的时候，眼泪措不及防就涌出来了。她忽然有一种恍惚之感，女儿什么时候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到要跟她们分别了。余满看她哭了，揽过妻子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一个月就能回来一次。”林玉真点点头，擦了擦眼泪，上了回镇上的车。可是，她很快就知道了，原来有时候一个月也可以那么长，长到她掰着手指头数，依然度日如年。余甜回来前一天，她激动地失眠到半夜，早上一大早就起床，算着女儿回来的时间。终于，余满从镇上的车站把余甜接回来，女儿看见站在路边的林玉真，没心没肺地叫了声妈，就去厨房找吃的了。原来女儿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想着她，林玉真忽然想起到了从前总听老一辈们说的话。“瓜粘籽，籽不粘瓜。”从前总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没来由的心里一酸，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她就朝厨房跑去了。一样一样端出女儿爱吃的菜，再满心欢喜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第一个月熬过去，之后好像习惯了，并没有那么难熬了。三年一晃而过，余甜要去外地上大学了，比从村里到市区，远了五倍的距离。这一次，林玉真没有勇气送她去学校，找了个借口让余满去送，而她在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泪流满面。余满回来，她缠着他打听女儿的学校，寝室，室友，才稍稍安心。上了大学的女儿，不再是一个月回来一次，而是半年一次了，她才发觉，这半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这半年里，林玉真跟余满决定把老旧的平房，改成二层小楼，这样女儿将来带朋友回来玩，也不至于太丢面子。终于等到寒假，余甜回来，看着自己崭新的卧房，新的窗帘，空调，衣柜，还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梳妆台，而父母的房中，仅有一张床。余甜说，“反正我在家住的少，把衣柜搬你们那吧。”林玉真连连摆手：“没事，别管我们。”04
四年挨了过去，林玉真连半年见一次女儿的希望都破灭了。
余甜去了更远的地方工作，第一年连春节都没回来，家里只剩下她跟余满，两个人包饺子，怎么包味道都不对，晚上在新买的55寸的液晶电视上看春晚，也看得了无生趣。这样的春节，在余甜毕业后，是家常便饭，尤其是结婚后，时间一长，林玉真好像也习惯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在她嫁人之后，是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的？大概也只能慢慢习惯，然后在期待中度过余生。林玉真的期待，自然是余甜回家这件事。才9月初，林玉真就在想国庆余甜会不会回来，跟余满商量着收拾房子，里里外外做个大扫除。余满不为所动，还劝她，“国庆节出门太堵，估计不会回来了，别折腾了。”林玉真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免得跑的累，好不容易放假。”但是心里却在想，上次回来还是端午节，虽算不上远嫁，但两个小时的车程，却仿佛把他们隔绝了千山万水一般，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每次回来也匆匆忙忙的。去年，余甜生了个女儿，转眼小外孙女都会走路了，她也只见过三次面，一个礼拜他们会给余甜发一个视频，看看她们。9月中旬，余甜忽然发消息说国庆节要回来，林玉真开心地手舞足蹈，问好了回来和归去的时间。拉着丈夫余满开始做卫生，把家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番，然后把余甜的房间，床单从头焕然一新，给小孙女买新毛巾新鞋子新衣服，给女婿把上次过来时用的拖鞋毛巾都洗个遍。然后，一天一天地盼着国庆节，跟老伴儿的话也格外多了起来，两人早晨吃饭的时候，难得坐在一起，商量着余甜以前喜欢吃什么，现在不喜欢吃什么，走的时候给他们带点什么好东西，还有小孙女，女婿，亲家都要备点礼物。九月底，余满也不整日在摇椅里坐着了，忙着去山里的蜂场买野蜂蜜，去水库买最新鲜的鱼，而林玉真把前几天收拾完的家，又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准备着女儿一家归来。十一那天，他们老两口早早起床，不时站在门前眺望，终于在中午之前把女儿一家盼了回来。小孙女不太认识外公外婆，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透着惬意，在妈妈的怀里不肯出来。余甜把她塞到林玉真怀里，小女孩哇哇大哭，喊着要回家。丈夫赶紧接过女儿，安慰：“乖，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余甜脸一黑：“回哪儿去？这也是她家。”林玉真被女儿这句话感动了，鼻子一酸，转过头去忍住了眼泪。两天下来，小孙女终于肯要外公外婆抱了，老两口眉开眼笑。05
余甜一共在家呆三天，剩下几天要去自驾游。
这三天，林玉真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眼里都是笑，有小孙女在，整个家里都充满了欢乐。林玉真想起余甜小时候，那时候家里也是这样，一晃竟已经是二三十年前了。三天很快过去，余甜一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小孙女依依不舍地抱着外婆，林玉真心里一酸。刚跟小孙女培养的感情，很快就要被时间和空间瓦解了。老两口看着他们上车，余甜忽然对他们说：“爸妈，今年过年，回家过。”余满看了一眼女婿，小心翼翼地说：“回来多麻烦，春节车又多。”余甜却坚持：“结婚几年了，回娘家过个年怎么了？”丈夫乐呵呵地不说话，但眼里却没有半点开心。然而，这一次林玉真难得地没有规劝，说：“好，想回来就回来。”因为，昨天夜里林玉真失眠了，她算了算时间，以一年跟女儿见四次面的频率，今年她50岁了，到死之前还能见多少次？下次小孙女回来，是不是还记得她？余甜一家的车启动了，林玉真的心沉沉一痛，但她忍住了眼泪，露出笑脸朝他们挥手。小孙女趴在窗户里向他们挥手，但车还是渐渐远去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林玉真却湿了眼眶，现在开始，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始盼着过年。过年，女儿就能回来了。06
入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林玉真怕冷，余满帮她把花都搬进了客厅里，又在一楼升起暖炉，林玉真拿着毛线团儿，说要给小孙女织围巾和手套。林玉真有老花眼，戴着老花镜，正在跟余满说，怎么才能织出小兔子的图案，在数着针。余满却忽然说：“你给我也织一个吧？”林玉真一愣，从老花镜里探出目光，却见老伴儿的脸上映着火光，有罕见的羞赧。他继续说：“你上次给我织围巾，还是刚结婚那会儿，后来有了甜甜，就没我的份儿了。”林玉真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原来这话里透着酸。余满说，“孩子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生活。”林玉真的心猛然一沉，她没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来确实，有了女儿后，她的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现在有了小孙女，她的注意力又在小孙女身上了，对于这个相伴30年的老伴儿，她已经很少再去关注他了。那天下午，窗外风雪忽来，两人在火炉边想起了往日岁月，从风华正茂到现在垂垂老矣，被遗忘在岁月缝隙里的细枝末节，又被他们重新记起。林玉真忽然就明白了，父母跟孩子，就像两列相反的火车，交汇之后，就会开往彼此的终点。而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看着彼此越来越远。在孩子成为别人的父母之后，我们也应该继续自己的生活。想明白之后的林玉真，再也不每天想余甜一家人会不会回来过年，专心跟余满过日子，把剩下的岁月认真度过。在冬天看大雪纷飞，盼春暖花开。End
若鱼种草：
一条围巾，让陈小姐错失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