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男人
话匣子值班员:
大家好,我是刘没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一种体验,有一个对你很好的人,但是你们却无法成为恋人。
今天给大家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无奈的故事。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有句台词:人生有很多事就是徒劳无功的啊。
那是十年前,她只上了个不入流的大专。不过,她不在乎,她本来也没什么远大志向,老早打算好,毕业就跟高朗回老家,结婚生子,守着老妈,过一份平淡的日子就好。
她不止一次在寝室卧谈会上嘚嘚这点事,室友一起嘁她:“瞅瞅你那点追求!”
快要毕业的时候,洛蓝亢奋得要命,她一心一意等着高朗勾勾手指头,就屁颠屁颠跟他走。
可还没等她毕业,高朗就把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太妹带到了她面前,让她叫嫂子。
洛蓝没接巧克力,把眼珠子瞪得溜圆,瞅着高朗。
高朗噗嗤一声乐了,替她接过小太妹手里的礼物:“惊喜吧,你有嫂子了!”
洛蓝的脑子里像有无数个车轮子轧来轧去,她想问问高朗为啥对她那么好,却跟别人谈恋爱。可洛蓝性子一向绵软,这话她问不出。
那晚,洛蓝辗转反侧了很久,把她和高朗之间的过往过了一遍筛子。
她打记事起就跟高朗在一起,高朗父母在外打工,高朗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就在洛蓝家隔壁。
开始,高朗嫌弃洛蓝是个丫头片子,不愿意带她玩,洛蓝看见他也跟乌眼鸡似的。可高朗姑姑在城里上班,每周末回来都会给高朗带好吃的,那对嘴馋的洛蓝来说,是莫大的诱惑。洛蓝就跟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高朗蹭吃蹭喝,对高朗姑姑也整天姑姑长姑姑短地叫。
洛蓝六岁那年,她爸意外过世,高朗从那时候起,就很少和她打架了,慢慢有了小哥哥的模样。
初中时候,高朗已经是一副小痞子的样子了,可他对洛蓝是真的好。有回洛蓝兜里的卫生巾掉在了地上,一个男生嗷嗷怪叫,洛蓝气哭了。高朗知道后,狠狠把那小子修理了一顿,闹得全校都知道,高朗和洛蓝是那种关系。
后来,洛蓝去了县城的高中读书。高朗也来了县城,跟着姑父学做面点,高朗每个月都偷偷给洛蓝塞生活费,还经常带她去姑姑家蹭饭。洛蓝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一切,反正她早晚是高朗的女人。
那时候,洛蓝也就二十一,伤心也有,但更多地是觉得丢人,自作多情和被人同情,对于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姑娘来说,是多耻辱的事。
洛蓝毕业以后,在一家餐饮公司从前台干起。同伴们三三两两开始谈恋爱,她反倒不着急了,世上好男人那么多,还怕没有属于她的一个吗?
洛蓝肯吃苦,口才好,又把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了,慢慢进入了管理层。十年里,这家公司规模扩大了好几倍,洛蓝的身价也跟着涨。
高朗和小太妹结婚的时候,洛蓝平心静气包了个大红包,数额是高朗给她的生活费的三倍,连本带利把人情还清。
入职第六年,洛蓝被选出来跟着团队到另一座城市开疆拓土,她贷款买了一套小两室的房子,把老妈李翠接出来。日子过得平淡踏实,洛蓝很知足,她不羡慕别人活得肆意妄为,她还是那个随遇而安的洛蓝。
李翠开始催她相亲,洛蓝从小听话,乖乖和各色各样的男人去见面。
她以为她早已把高朗忘得一干二净,可她还是只中意180以上的男人,跟长得痞里痞气的男人见面,瞬间就变身话痨……
洛蓝不得不静下心来重新审视自己,这些年来,她何曾忘记过高朗。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看见少年的高朗,横眉立眼站在学校的操场朝她招手。
她一直低血糖,每次在超市的糖果区流连很久,最后还是会选酒心巧克力。
她爸下葬那个黄昏,八岁的高朗溜到她家,把一块酒心巧克力塞到她嘴里,浓浓的酒香让她得以从密不透风的悲痛里探出头来喘息片刻。
原来,高朗对她的意义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场单恋。天长日久,他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不承认也得承认。
洛蓝更频繁地去相亲,每次去,她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正不是他,谁都无所谓。可去了,她又会悲观地想,因为不是他,谁都不对。
两年之后,洛蓝出差,意外遇见了小太妹,小太妹还认得她,洛蓝也不得不客套了两句。
哪曾想,没超过三句话,小太妹就跟洛蓝说:“我跟高朗离婚了,半年多了!”
洛蓝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一个人闷头走了这么久,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她最想的,还是循着过去的蛛丝马迹,鼓起勇气回到高朗身边。
高朗开了一家烘焙店,洛蓝进店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小巧的蛋糕裱花,看到洛蓝,他有几分慌乱,奶油在蛋糕上堆成了一座小山都没发现。
高朗带洛蓝去吃鱼,他还是那副德行,一本正经地瞎扯,只不过,洛蓝没有像以前一样呛他,不是不想,而是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得一塌糊涂。
那是冬天,天黑得很早,两个人走在路上,高朗的羽绒服敞着怀,似有若无的蹭到洛蓝的后背,给洛蓝造成他马上就会揽住她的错觉。
洛蓝的心一阵狂跳,闻着他身上多年不变的舒肤佳香味,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
洛蓝一直在等,在等他说自己的婚姻,在等他问她的一切,可是高朗却说:“回去吧,明天就走!”
洛蓝多年的委屈就此涌了出来,扯住他的袖子痛哭失声,这世上再没有一种表白比这样的痛哭更明了。
他到底不曾对她动过一分心思,洛蓝的心彻底死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她到底输在了哪里。
洛蓝再见到高朗,是在医院。
洛蓝妈脑干出血,她赶回来的时候,已经上了呼吸机。
医生把洛蓝叫到医办室,说老太太出血量大,而且,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所以……医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不需要等别的亲人见最后一面的话,就可以考虑把呼吸机撤了!”
洛蓝的眼睛被眼泪糊住了,觉得通往病房的走廊像一条幽暗的隧道,每一步都千钧重。
亲人们都在楼道等她,洛蓝赫然看见混在亲人中间的高朗和他姑姑。
洛蓝定定站了几秒,拐进病房,大伙儿也跟着她涌了进来。
洛蓝心下明白,他们都在等她一句话,就立刻行动起来,帮她忙乎妈妈的后事。
洛蓝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她使劲绷住:“我要给我妈转院,市里不行,就去北京,我得把我妈救回来……”
亲人们宽容了的她的冲动,一个即将失去妈妈的孩子,再怎么不理智,也是不过分的。他们安慰了她一会儿,就先撤了。
她今天早上还吃了妈妈包的荠菜馅饺子,妈妈走之前,包了好多,一袋一袋装好,给她冻在了冰箱里。死是多遥远的事啊,怎么嗖地一下就到了眼前。
李翠每年春天都回老家住上一阵,洛蓝也支持,她爸的忌日在春天,她也希望暖气房里猫了一冬的老妈回去舒活舒活筋骨,捋捋榆钱,拾拾苦菜,免得总纠缠她嫁不出去这点事。
老家那边,忌日讲究过农历,今年,洛蓝爸的忌日正好在清明小长假前一天。洛蓝就劝她妈:“等我放假了,一起走呗!”她妈笑了笑:“不了,我怕你爸等得着急!”洛蓝想了想说:“要不我请天假,咱俩一起回?”
她妈用食指戳着她脑门说:“这么孝顺,不如早点嫁人生个外孙给我带!”
洛蓝赶紧求饶,送她妈上了火车。
如果她能早早预料这一切,她一定会和妈妈一起回来,至少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洛蓝抹了一把泪,不愿意想下去了。
尽管她坚决不肯停掉呼吸机,但她心里明白,她能做的事不多了。
她起身想去打盆水,给妈妈擦擦手脸,才发现高朗没走。他自然地接过了脸盆,自然到仿佛这十年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他把拧好的毛巾递给她,她给妈妈擦好脸,再递给他,默契一如当年他们一起做化学实验。
洛蓝的心又酸了,如果,他们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孩子该会打酱油了吧,如果,她能快点忘了他,早早选一个差不多的人嫁了,生个圆圆滚滚的孩子给老妈带着,老妈也许能少点遗憾吧,可惜……
沾亲带故的人们一波一波来医院探望李翠,或直白或委婉地劝洛蓝往开处想,让李翠早日解脱。
洛蓝摩挲着李翠的手不说话,她蓦地想起,朋友圈流行过的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那时候,她觉得这句话太残酷,而今,她觉得这句话太过慈悲,于她,李翠不在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高朗关了店,跟洛蓝一起守着李翠,逼着她吃饭、睡觉。
光阴荏苒,无论是六岁那年的酒心巧克力,还是如今的一碗粥、一餐饭,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的永远是高朗,可她却得不到他。
有时候,她觉得她就像一棵树,树根一分为三,一份与她爸在一起,一份与她妈在一起,另一份与高朗在一起,盘根错节,死死抓着故土。
高朗帮她料理了李翠的葬礼,洛蓝临走,请亲友们吃了个饭,高朗也去了。送走众人,洛蓝提出找个地方再坐坐。
高朗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无非是让她照顾好自己。洛蓝抬眼问他:“你一直都知道那件事,对吗?”
高朗呆住。
“我爸和你姑姑的事,你从来都知道,是吗?”洛蓝再问。
高朗泄了气,点了点头。
那天,洛蓝去给她妈跑保险手续,高朗在医院守着。她忘了拿李翠的身份证,又折回来取,恰好听到高朗姑姑在李翠病床前忏悔,高朗垂手在旁边站着。
原来,洛蓝爸当年之所以意外落水,是因为赶去和高朗姑姑幽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分头走,洛蓝爸抄了近路。开春,堤上泥土刚刚上浆,他没踩稳,便滑了下去。
高朗用两只大手痛苦地捂住脸,洛蓝爸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八岁,啥都懂了。
他眼看着姑姑走的,鬼使神差就跟了去,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洛蓝爸就出了事,一连几天,他脑子都混混沌沌的,只有一个念头,他以后要加倍对洛蓝好。
洛蓝毕业那年,他本想向她表白的,姑姑流着泪拦下了他,她说:“与其让她将来恨你,不如就此结束,都是姑姑的错……”
他想了很久,还是退缩了,他无法左右姑姑和洛蓝爸,但他把这个秘密揣了这么多年,足以被洛蓝母女斥为卑鄙小人。
那晚,洛蓝吃了两粒安眠药,仍无法成眠。
在失眠的夜里,她曾经无数次觉到人生的无常,可这次,她心里无比清明。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爸过世时,李翠和她就已经知道真相,她和高朗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可她又庆幸,这个秘密一直到李翠过世也没大白于天下,李翠那么长情,可她一直深爱的丈夫却如此不堪,她该如何面对?洛蓝宁可自己难受,也不要李翠煎熬。
她知道,她爸和高朗姑姑的事,错不在高朗,可她又有什么错,为得到一个答案蹉跎了十年最好的时光?
也许,她和高朗再也没可能了,抛却恩怨对错,她的心力已在这十年的兜兜转转中悉数耗尽。
虽然,这是她最不想要的答案,可她也准备试着去接受了。人啊,只有当一条路彻底被堵死的时候,才会心无旁骛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她一直以为她寻找的是归途,可经历了这一切,她才知道,其实,她最需要的是出路。
余生,她再也不要被过去牵绊,她要学着把自己连根拔起,去奔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未来。
文/钱美静
排版/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