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羞愧唱赞歌,不习惯喊口号 |婵琴
病情还在肆掠蔓延时,各种赞美开始伴随个人足迹汹涌而至。这就如同当一个人因为某个事件跌入低谷时,无数笔端指向对方,仿佛有毒唾液,将人淹没。张恨铁不成钢的气势,指责与谩骂,毫不留情。
顶峰时捧人,与低谷时踩人,都是那么不讨喜的德行。这样的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天性;对于有的人来说,总有几分羞耻感。
这样的时刻,那么多个体与家庭,在寒风中呐喊救助,哽咽哀嚎。他们从来不是数字,而是鲜活的生命,有些生命甚至离开,都做不到体面;
那么多的医生可能心急如焚,需要与时间赛跑。他们也是肉身凡胎,需要正常的保障;无数还来不及记住真实姓名,朴实厚重的人们,在寒风清晨的大地来回奔波,只为更好服务战场上战士们;
万千历经创伤后的个体,等待心灵创伤后的集体治疗;还有命运的随机模式被持续开启……一座城市的持续沦陷,无数机制的负荷运转。这些毫不亚于一场战争。
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的不是赞美、煽情、感动、排斥、喊口号,而是保持正念、哀念、不息信念支撑,让悲剧止于今天;而是如何反思、收集经验与教训,让悲剧没有下次。
一个国家由无数小我构成。当个体命运遭受灾难时,我们有时间听口号?有闲心听赞歌?更没必去煽情。
武汉有良知的作家,方方算一个:“如要掐媚,也请守个度。这样的时期,人应该将时间和精力用于抗击疫情,而非吹嘘唱赞歌。”
人需要良知,是因为我们需要具备共情的能力;人需要共情,是因为沧桑大地,需悲苦与共。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及所爱的人,在未来因为何种无常,陷入绝望与悲痛的境地。
人需要悲悯心,是因为我们所有的光与温暖,最终都会回流给自己。
我们对于灾难之城的态度,在于我们自身的境遇与姿态。一个人惟有对自身痛苦有足够消化,并产生深远的影响,才可能真正做到同理,并感知众生疾苦,才可能具备温柔与接纳之心;才不至于在人海汪洋里,对没有太多关联的人,时而高捧,时而踩踏。
对于我这个普通的写作者而言,总是羞愧唱赞歌。不习惯喊口号、制造感动、在人落难时间,还扔出石头(比如举报)。
没有人可以独立存在,如同没有种子可以成长秧苗。当我们深刻感受这一点时,我们才可能为雪崩地裂而落泪,为爱的火焰而微笑,却难掩其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