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
土拨鼠
春季,布鲁尔骑在马背上,悠闲地在山坡上放牧。一只猎隼一掠而过,几乎擦到眼前的草丛。那一瞬间,布鲁尔看到猎隼身下一团灰黄色的东西扭曲着挣扎,发出“吱吱——吱吱——”的尖叫声。布鲁尔没有多想,就将手中的马鞭朝猎隼狠狠甩去。猎隼从半空跌落,扑腾几下翅膀,丢下那团黄色的东西,飞走了。
布鲁尔走近,发现那团黄色的东西是一只可爱的土拨鼠。看来土拨鼠受到了惊吓,见到布鲁尔,蜷起身子,朝后一缩一缩的,只是没办法逃走。“一定伤得不轻。”当布鲁尔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土拨鼠身上的伤口时,它没有抬头看他。这明显地表露出它对布鲁尔不感兴趣。
“嗨,小东西,”布鲁尔说,“你遇到麻烦事了。来,让我帮助你吧!”布鲁尔从马鞍旁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块毛巾,铺到地上,小心翼翼捧起土拨鼠,把它放到毛巾中间,包起来。土拨鼠安静地躺着,仍然不抬头看他一眼。
布鲁尔摸摸土拨鼠露在外面的小脑袋,像平时安慰自己的马儿那样,挠了挠它的下巴,抬起它的头来。“喂,小拨鼠,”他看了看它的眼睛,低声对它说,“你跟我回家,让我老婆子给你擦点药。你嘛,暂时也不需要出去劳动,我们给你充足的草、新鲜的水。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忙的话,我还会给你打一个地洞,你可以躺在洞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就这样,布鲁尔带着土拨鼠回到了毡房。在布鲁尔妻子阿依旦的照顾下,土拨鼠渐渐好转起来。它能吃会叫,能跑会跳,动作敏捷得就像一只猫。
一段时间之后,土拨鼠逐渐爱上布鲁尔一家,也慢慢学会了被人所爱——它会主动抬起头来,好让阿依旦挠它毛茸茸的脖子;它会轻轻地靠在布鲁尔身边,好让他用手从脑袋开始往尾巴处轻轻抚摸下去;它听到布鲁尔和阿依旦的说话声,就会抬起头,随着声音找寻他们的身影。
当他们外出回家时,土拨鼠还会欢快地“吱——”一声,表示自己很开心。阿依旦抱起土拨鼠,给它食物时,它还会用黑色的鼻头轻碰她的脸,表示感谢。它还喜欢跳到桌子上,把黑棕色的小手伸进盘子里拿点心吃——它知道那桌上的盘子里总是装着好吃的。吃得高兴时,它还会跳到阿依旦身上去撒娇。
土拨鼠喜欢运动,它还像小狗一样,跟在整天忙忙碌碌干活儿的阿依旦后面,一步也不落后。不过,只要一有客人,土拨鼠就会异常兴奋,像一把小箭,飞快地蹿过花地毯,然后“啪”一个急刹车,站在门口,好奇地盯着客人看。有时,它还会站起身来,抓住客人的腿,用一种俨然是小主人的神情嗅人家的裤子或者鞋子。检查完毕之后,它又得意扬扬地回到地毯上。
身体彻底恢复后,土拨鼠开始在毡房外的草地上四处寻找。仿佛是在实地勘察,为自己的新家选址。最终,它在不远处的大石头旁边选定了属于自己的那块区域。那是毡房附近草儿最茂盛的地方。接着土拨鼠开始忙碌起来。几天之后,石头旁出现一堆像小山坡样的新鲜土包——土拨鼠有了自己真正的新家。
这是草原上最好的季节。漫山遍野泛着清香的蒲公英、野苜蓿,还有鲜嫩的马齿苋草。这些草饱满而多汁,对于土拨鼠来说是绝美的佳肴。可以说每天它都换着花样品尝美食。除此之外,它便立在洞穴旁的草丛里,晒着太阳随意张望,一副享受生活的悠闲模样。有趣的是,土拨鼠的嘴巴每时每刻都是咀嚼的动作,听到一点声响,咀嚼马上停止,撑着脖子,把头仰得高高的,一动不动,竖起耳朵聆听周围动静。
值得高兴的是,土拨鼠的身体像是吹起的气球,一天天胖起来。没过多久,就肥滚滚的圆成了一个毛球。
一段时间之后,土拨鼠没了踪影。布鲁尔夫妇时不时去洞穴附近查看,对着洞口使劲吹出拖长音的口哨——那是他们召唤土拨鼠的信号。可是,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就好像这只可爱的土拨鼠从未来过似的。“不对啊!”“是啊,这不可能!”他们议论着,一遍又一遍拍手、吹口哨,扒开草堆,晃动灌木丛,甚至挪开大石块,可是依然没有土拨鼠的回应。他们认为土拨鼠的失踪比较蹊跷,因为,他们相信土拨鼠绝对不会不打招呼,悄悄离去。
土拨鼠失踪之后,布鲁尔夫妇一直为它悬着心,并且越来越为它的安全担心。“我相信它绝对不会是出了意外,”布鲁尔安慰阿依旦,“它只是出外联系以前的朋友,很快就会回家。”
一天夜里,毡房外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将他们吵醒。起初,在睡眼蒙咙中他们以为是一辆重型卡车在门前的小道上开过。但是,当这声音再次滚动而过时,他们听出那是雷声。到了深夜,风一声紧似一声,从小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暗影都在摇晃,都在响动。天哪,狂风几乎掀去毡房顶上的毛毡。与此同时,暴雨倾盆般倒下。这样的夜晚,土拨鼠不在自己的洞穴里,那一定是在刺骨的暴雨中!布鲁尔夫妇彻夜难眠。
第二天清晨,阴云开始飘散。布满水坑的小道两边是吸饱了水的草,还有新绽开的黄色小花儿。布鲁尔打开羊圈时,向阿依旦保证:“我把羊赶去山坡上吃草,接着还会去附近草丛看看。”
阿依旦用杆子挑起毡房上潮湿的毛毡,一块块晾晒在大石头上。她仍然为那只可爱的土拨鼠担心,祈祷能找到它。突然,她听到布鲁尔大喊:“来啊!快来看啊!”
阿依旦飞快地跑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只可爱的土拨鼠又出现在了洞穴旁的草丛里。让布鲁尔夫妇感到惊讶的是,它的身边还立着几只手掌大小的小土拨鼠。小土拨鼠学着妈妈的样子,仰着头,露出大门牙,前肢蜷缩在脖子下站立着,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
过了几天,小土拨鼠们熟悉了外面的环境,开始放松下来。它们简直太痴迷于户外活动啦,除了睡觉,剩余的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外面。它们在洞穴边的草地上滑行着翻滚;躲在野花后面相互追逐着打闹;伏在小土堆上学打洞;或者是站立起来,欣赏周围的蜻蜓、蝴蝶,还有蜜蜂……小土拨鼠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天空有老鹰飞过时,土拨鼠就会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声响,洞穴旁边的小土拨鼠便会迅速躲藏进去,跑进灌木丛里的小土拨鼠来不及往回跑,只能就近伏在与自己身子颜色相近的枝叶问,平贴地面,紧紧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被老鹰发现了似的,让人看了忍不住笑出来。
尽管土拨鼠有了自己的新家,还当了妈妈,不过,它还总是依恋布鲁尔一家。不仅时常回家探亲,还像只猫一样带着自己的孩子跟在阿依旦身后,进进出出。它们排成一排,移动起来,像是一个小组在搞庆典活动。遇上就餐,便大大方方去桌子上拿食物,大吃特吃餐桌上的馓子或者馕饼。来布鲁尔家做客的亲戚们,看得眼睛都圆了:“哇,难以想象,这些是猫呢,还是什么啊?”
不久,布鲁尔夫妇和土拨鼠一家的亲密关系被当作一件新鲜事儿,传遍整个草原。有人觉得好奇,专程过来看望土拨鼠一家,拔一些沾满露水的嫩草,放在洞口。
县城里的记者们听说土拨鼠和布鲁尔一家的事儿,是在一次去往夏牧场的路上。说起这事儿的人,不时感慨所有的生物都是有灵性和情感的。
大家找到布魯尔家时,雨正在一点点地歇住。他们蹲在石头后面观察洞穴边草丛里的土拨鼠。土拨鼠看到有人看它们,并不跑开。有一只土拨鼠甚至还做出了人们一辈子都不敢相信的事儿——它伸出前肢,像人一样张开它棕黑色的小手,一把握住草丛里刚盛开的一支小黄花的茎秆,折了一下。茎秆断了,它把黄花叼在嘴里,朝他们这边滑了过来,把花吐在他们面前的草地上,转身跑开……
后来,人们在谈论土拨鼠时,总会感慨:生活给予我们的礼物,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