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是那个出行半生仍不负自己的“少年”
高穹
三十岁时去想四十岁的自己,如同隔山遥望孤帆远影,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渐渐走近那时的自己。直到有一天浑然不觉与她零距离,面对面了,仍怀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心境。
写这篇文字时,即将知天命的我就在不远处幸灾乐祸地对视着现在的我。而我正以文字的形式靠近并告慰那时的自己。在文字里我们握手言和。
我们一起念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但那甩不掉的中年心情就像被浸泡在漫长的雨季里的土地,湮在一片落花流水的情境中。只要能获得一处光感地带(实现自身价值),中年的心情就会如一簇簇绽开的菌类虽然只争朝夕却乐而忘忧。
即便人生五十、六十,甚至七老八十,在属于自己的光感地带里也会像当年张爱玲遇见中年的胡兰成那样,即刻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周华健在最新创作的一首《少年》歌里,道尽了多少过往岁月的故事,也唱出了多少正走向人生下半场的人的心声:有时候会想得很远/许多年后我在人生哪一面/眼前每张可爱的脸/都会有他们的明天/什么也难免要告别/有时候会有一点倦/实现梦想原来并不是终点/昂首走了好久好远/在世界的尽头撒野/却想念最初的少年……
这是一个多么敏感的年岁啊。看似稳如磐石,处变不惊,但稍有风云变幻,那颗少年的心就会如惊动的鱼俶尔远逝。逝去了就难再往来翕忽。
一颗殷红的心经受了半生的洗练,要不接受沧海变桑田,桑榆已晚的现实,与岁月慢慢变老;要不关闭与岁月有关的所有通道,做自己心中的少年。
最佳的生活态度就是昂首面对不居的岁月,俯首书写曾经的自己。能在一首歌里想一个人,也能在一首诗里留住正值风华的自己。
花甲之年的严歌苓活在写作瘾里,以一颗“从不需要想起,也从来不会忘记”的赶岁心活出“那个混账的年龄,你的心里身体里都是爱,爱浑身满心乱窜,给谁都不重要”的《芳华》的心态。
还有最终活在《我们仨》中的杨绛,尽管鲐背之年的她,满含“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的萋萋满别情,但我们久久走不出她那段一手女儿,一手丈夫,三人世界的圆满生活:“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
我们都想留住自己心中的那个少年,但有多少人再也寻找不到他了。那个少年在哪里?在一年年为生计劳苦奔波的脚步里?还是在声色犬马的人生享乐里?抑或一开始我们就只顾赶路,赶年,少年早已不是少年……
也好,做个像曾国藩说的那样的人: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也未必不可。那就不囿岁龄,不问前路,不负自己,任人生之列急转直下,纯当坐一次过山车了,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