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应该拥有什么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忙碌、改变、执着而脆弱。忘记带伞的日子常有,在捉摸不透的梅雨季节,回南的风一吹,人会变得和地板墙面一样潮湿。脚步急促,泥水顺着后脚跟飞起,特殊的弧线远离又靠近,变成小腿大腿后侧凝固的斑点。
雨水会突然洒在身上,过去的灰就落下,被车轮碾进泥土里。然后我才想起来这样的告别,原来它和它们,在很久以前就完成了,像一种与我密切相关,却又只瞒我一人的仪式感,在远方,在黑暗和绝对的无声中画上句号。
多年之后,呆呆坐着,凭空被隐形的闪电击中,还想着我再耐心等半根烟抽完之后再追忆,可是来不及。记忆不由你挑选,用你熟悉的方式降临,类似清仓特价的福袋,括号里标明款式颜色随机。
佳节之际,不可避免地融进了问候和关切中,又好像置身事外的别人。我日渐明白了对人而言,成长就是目睹一段又一段回不去的关系破裂,或是游走在破裂边缘。
我们曾经因简单的事情心碎或流泪,未来就会试图成为强硬和冷漠之人,越用力塑造某种形象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攻占的方式不是施压,反而是牵手。
有人深谙此道,总是假以爱之名,破除警戒,进入内部,利用完全。其行径之卑鄙,很多时候人身在其中无法看清,于是受苦受骗是必经之路,我们必须先展现了自己的愚笨,然后才能承认和避开愚笨。真是让人不快,又好像只能接受。
我的肥肉日渐增长,前几天还试图用肚子上的肉把桌上的薯片砸个粉碎,当然我可以做到,但我没有。许多事在内心深处,你告诉自己我可以的,你就是可以,不需要真的去做出来证明给谁看。可是如果你想要去做的话,这就又是另一回事。
记得某天大雨过后,风特别凉快,我躺着快睡着了,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来了兴致,去房间拿起很久之前买的书大看特看,作者描写得精准优美极富诗意,画面感时刻出现,充满寒冷和宁静的大陆,连同冰雪浸湿的马蹄都动人。
大学的时候喜欢长篇小说,闲的时候会看到睡着又起来继续看,记得那一本里是热带,在夏天看尤其合适,配着头顶上没屁用的风扇吱呀转,那种等待下个学期装空调的急迫感也没了,因为你进入森林里也热,至少这儿没那么多蛇虫鼠蚁咬,我可以放心。
总之寒冷的这一本是短篇合集,看了几页纸就结束了一篇,算是做了件大事。我不相信自己能和别人一样记得谁在哪本书里说了什么,因为引用的时候我得去查搜索引擎,这种狼狈很真实,但样子还是要做足。
我真正记得的东西是什么?是小时候和尚念经念进去的东西,是什么雄州雾列,俊采星驰,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是别人在公交车上随口夸了我一句唱歌好听,是别人告诉我,她小时候走在路上,她想牵妈妈的手却被妈妈甩开。
可能越到后面,我已经不懂得如何用好的方式去讲述事情,去表达我此刻内心的真正感受。也晃荡着,像海中孤舟,无论是独木船还是南极破冰船,对于海洋而言都是孤舟的那种孤舟。面对着即将和已经到来的话语,我都只能当成耳旁风。
因为深夜到来时刻会很快,我们不会像王小波讲的那种真正自己发出光,只能毕恭毕敬等着天亮,才好衣装整齐走出去,关上门内的脏乱就像关上内心的脏乱,以为向前走就不会后退,以为做点无关痛痒的弥补就不丑陋。
还是可以接受的,比如人用最真诚却最伤人的方式离开,比如人自以为是却莫名其妙地辱骂,比如人已经远走且无法接近。
啊,我很难过,地震和洪灾都令我害怕,如此生活三十年,连瓦房也开始崩塌。雀跃的快乐在生活中已变得少见,所幸我还是拥有着微小而细碎的快乐,并且我以此为生。
半年的肆意放纵就这样快接近尾声,我担心自己。我希望早早地,老老实实地健康且认真生活。没看的书越堆越多,总心有不安,希望还是可以多翻翻。重新运动也饶有必要,哪怕甚至都不为着什么健康,就为着好看也值得努力。
说想说的话总是更快乐,就像躺着被人拉伸的时候肩膀背部的骨头果断地咔嚓一响(当然不是断了)。
就像前戏、过程、结束都刚刚好的一次性爱,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但你就是做了该做的事,在必要的时候用力,在抛物线顶端达到快感。
我们还应该拥有什么,我想最好有,但并不是必须有的那些房子车子票子。我们还应该拥有的是良好的睡眠、健康的身体、愉快的饮食、频次合理的哭泣与大笑。
以及不痛苦的孤独、不极端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