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系列之两相忘
贰 瓶 子
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文/橘生
宝宝，这是大家很喜欢的【年时系列】，共14篇，今天是补发的第4篇。
1.年时系列之生死隔
2.年时系列之明宫祠
3.年时系列之竹生南仪
1
乐工们奏的丝竹之声在耳畔徘徊，曲音绕梁，经久不散，我挑起帘子，看窗外小雨霏霏，十里长堤烟锁柳，只隐隐窥得一抹空朦翠色。
视线所及之处，一只小舟向这个方向飘荡而来。我一抬眸，就看到承书站在船头，青衣白伞，负手而立。
我悻悻放下帘子，侧身倚在暗红色银丝绣线的引枕上，挥手屏退了乐工。
承书登上船时，我正站在香炉旁，用银质小勺拨弄里面的香料。他合上伞搁在船舷上，又隔着晃动的珠帘看了我一眼，才走了进来，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我将檀香点燃，净了手，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的软榻上。
他显得有些焦灼和疑虑，犹豫了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问我：“年时姐姐，我是不是，弄丢了一个人？”
2
夏末的天气还带着令人烦闷的燥热，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从官道上驶过，马蹄踏起一片尘土飞扬。
锦圆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到京郊一处隐秘的寺院。父亲说，这里有个人需要她照看，这是她的任务。
作为北周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的一个小小庶女，锦圆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这个地方，做人不能太过聪明。
因为在父亲眼里，权力大于一切，他只需要听话的人。而锦圆，恰好就是那种沉默低调又很听话的人。
寺院的位置很是偏僻，马车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锦圆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在侍卫的指引下来到了偏院一处厢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内一个坐在床沿上遍体鳞伤的少年闻声警惕地抬起头。
锦圆迎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走了进去。听侍卫说，这人失忆了，至于他是谁，为什么受伤失忆，又为何要她来看管，侍卫一句话也未曾解释。
想来，是父亲不肯让人告诉她，锦圆也懒得追问。只径直走到圆桌旁坐下，看着那个少年，语气轻柔：“你……还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锦圆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这小孩子警惕性还挺高的嘛。她清了清嗓子，瞧着他认真道：“既然你不说，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叫锦圆，那你就叫锦方好了。
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3
锦方伤得很重，前来医治的郎中说，一定得好好养着，不然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
恰巧锦圆也接到了父亲传来的密函，说让她尽全力取得少年的信任。锦圆看完密函后，将它放在烛火上点燃，心里同时也有了猜测。
最近朝廷的风向有些奇怪，皇帝态度不明，太子少傅和首辅两大势力又隐隐有不和的迹象。锦方估计是父亲从某些人手里救出来的关键人物，对于之后在朝堂上打压太子少傅等人，有重要作用。
想到这儿，锦圆照顾锦方的时候，就更加温柔和蔼了。
日子久了，锦方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逐渐对锦圆放下了戒心，有了些许信任和依赖的感觉。
锦圆总是会揉着他的头逗他道：“我比你大，按理，你可是应该叫我一声阿姐的。”有时候实在是被锦圆逼急了，锦方才会抿着嘴极不情愿地喊她一声姐。
有一天，锦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整整一天都没见到他的踪影。锦圆急了，寻了很久，傍晚才看到浑身脏兮兮，衣服上沾了泥土的锦方回来。
早就焦急到生气的锦圆，看到他就忍不住训斥。刚要开口，锦方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双手拿了出来，手中是一束娇艳的暮颜花。
“我记得，今天是乞巧节，总想送你些东西。我问了寺院里的僧人哪里有好看的花，就去摘了一束，就是跑得远了些。”锦方低头自顾自的说着，少年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阿姐，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即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锦圆发现，锦方的耳尖红了，她伸手接过花，低头闻了闻甜美的花香，笑得眉眼弯弯。
面前的少年上前一步，锦圆蓦地被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见锦方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锦圆。”
夕阳在天的那边晕染出一片橙红，暮颜花在微风中摇曳着，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般。
4
第二日，锦圆收到了父亲的飞鸽传书：带他回京。
锦方对回京一事有些抵触，锦圆拍了拍他的手，宽慰到：“放心，不会有事的。回京后，就可以找更好的郎中来给你医治，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了。”她说着，试图努力描绘出未来美好的蓝图。
可是，回京后，锦圆却没有想到，她终究是食言了。
直到不顾身份冲入父亲书房的那一刻，锦圆才发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父亲脸色阴沉地站在屋内，站在一侧的侍卫手中拿着血迹斑斑的刀，刺痛了锦圆的双眼，而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是锦方。
不，他已经不叫锦方了，因为，他就是太子少傅的幼子——承书。
他根本就不是父亲从别人手中救下来的人，而是父亲亲自派人暗杀的人。
父亲身为首辅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并企图把控朝政，架空皇帝的权力。太子少傅一脉忠心护主，一直在暗中收集首辅的罪证，并寻找机会给其致命一击。
少傅暗中命其幼子承书将收集的证据秘密带回京城，不料被父亲察觉。父亲当即派人追杀承书，拿到并销毁证据。
可是，事情有了变故，承书早将那些重要的证据藏了起来，在躲避追杀时身受重伤，头撞到一片嶙峋怪石上，昏了过去。暗卫们问不出东西的下落，只得先将承书带回去。等他醒了，他们才发现承书已经失去了记忆。
于是，为了找出承书藏起来的那些东西，父亲下令将他带到隐秘的地方保着性命，找人取得承书的信任，试图问出那些东西的藏身之地。
锦圆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让自己去照看承书，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所以就不会接触甚至猜测到事实真相。在没有明确目的的情况下接近承书，更容易让他信任。
书房内一片寂静，承书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侍卫摸了摸他的鼻息，向父亲低下了头。
锦圆瞬间浑身冰凉，她看懂了侍卫动作的含义：
承书死了。
5
雷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巨大的闪电泛着幽幽的蓝光，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紧接着，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入秋后的寒意在秋雨的遮掩下悄然滋生、蔓延。
半开的窗子下，原本明亮的烛火受了风雨的侵袭，火苗不断地跳跃着，忽明忽暗。
锦圆面色苍白，跪坐在地上，我听见她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年时姑娘，求你，救救他。”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出声提醒道：“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锦圆说着，缓慢站了起来，冲我凄惨地笑了笑，眼中泛着泪花，“年时姑娘，请把我余下的时间取走，用来延续承书的性命吧。”
“为什么？”我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忍不住问。
锦圆来找我时，沉默了许久。我也曾等得不耐，索性拿了一本书坐到桌前打发时光。偶尔抬眸，就会看到她眼底闪过的各种复杂情绪。
我看得出她在犹豫，她下不了决心。没有一个人会毫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锦圆也一样。
“父亲的侍卫告诉我，承书回京后就恢复了记忆。事态紧急，父亲急于找到那些重要的东西，不惜对承书严刑拷打，可他没有吐出半个字。父亲的耐心耗尽了，最终没有忍住积攒已久的怒气，才下令杀了他。”
锦圆的声音慢慢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于父亲而言，我没有完成任务；于承书而言，我欺骗了他。没想到，到头来，我竟然是眼睁睁看着他死的。”
她带着苦笑，眼泪摇摇欲坠：“我终归是要赎罪的，我只希望，他能活过来，然后忘记我。”
“你真的想好了？”我看着她，尤为认真地问道：“放弃自己的性命救他，甚至抹去他脑海中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锦圆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目光坚定：“我想好了。”
最后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年时姑娘，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6
“如今是打算直接回京吗？”我从卖糕点的老人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纸包，随手拈了一个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三月的江南最是热闹。挨过了腊月寒冬，沿街的店铺和人家纷纷打开门迎接春日的暖阳。路边的商贩也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交谈声，声声入耳。人们褪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春日的轻裳。面前的十里长街熙熙攘攘，入目之景处处繁华。
承书走在我身侧，看着如此热闹的集市，也不禁来了兴致。他扬起嘴角冲我一笑，朗声道：“先不走了，江南这么繁华，不切身体会一下怎么行？晚几日再回去也不迟。”
他招手唤来小厮，又冲我抱了抱拳：“年姐姐，我先走一步。”
我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玉佩交予承书，见他疑惑看向我，我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叮嘱道：“从今日起就带着它吧，最好以后都不要取下来。”
“它很重要。”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
承书虽然诧异，可还是接过了玉佩，牢牢挂在腰间的玉带上，并郑重向我保证：“我以后会时刻带着的。”
我知道，承书不会怀疑我说的话。而且，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承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潮深处，我目送他远去，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昨日，我抹去了承书记忆里能够想起锦圆的最后一点念头，至此，没有任何手段能使他再想起她。
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就不能再改变。
我曾将锦圆与他在一起的所有时光藏在一个玉佩中，今日，我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承书。他无法记起锦圆，但那里的锦圆却可以陪在他身边，也算是圆了她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7
“年时姑娘，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想陪在他身边。随他走过以后漫漫人生路，与他一同看这场盛世繁华。”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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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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