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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宏的味道

2021-02-01 10:45:47 作者:挪威 来源:挪威TALK 阅读:载入中…

张文宏的味道

  文 | 挪威

  图 | 挪威·摄于广州

  第 427 篇文章

  1月28号,上海市政府举行记者招待会,通报了一些关于上海本轮疫情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在没有扩大疫情影响的情况下,核酸检测筛查了4.1万多例,发现的病例已经得到快速处置。

  总体来说,本轮疫情已经得到控制。

  上海是一座很特殊的城市,首先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实际管理人口超过两千五百多万,流动性又非常大,可想而知防疫压力有多大,更何况上海同时也是中国最大的入境口岸之一,除了应对本土病例,还要应对境外病毒传播,即使如此,经济不能停,相关的外事活动和会展也不能停,比如进博会之类的大型会展活动在2020年如期举办,这是疫情中全球规模最大的线下活动。

  说实话,真是名场面,前几天在小区咖啡店碰上一个外国哥们,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他说你们中国防疫的时候,直呼「好家伙」。

  不过你似乎很少听到上海「咋呼」。

  基本没有宣布过「战时状态」,也没有动不动就来全员核酸检测之类的大场面,虽然这些词光听起来就很澎湃、很燃、很热血,很容易让人觉得担当,说实话也是用惯了的策略,但上海似乎在主动避免这类情况。

  静悄悄地防疫,偷偷地解决问题,尽量不耽误大家干饭吃瓜和带薪拉屎嫖老板的钱。

  搞得我一个中国人也对上海这种搞法直呼「好家伙」。

  于是我就想起了张文宏医生。

  张文宏是上海新冠疫情救治专家组组长,上海应对疫情的策略和他脱不开关系,昨晚我好奇地点进了他的微博,一刷就刷了好久。

  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男人,值得品味。

  首先,张文宏基本不谈意识形态,就事论事,以专业知识回答专业问题。其实抗疫领域是一个很容易拐进意识形态的领域,在谈专业问题时,顺便踩踩某些国家某些做法,是常见的事儿,也很容易拉升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好感。

  但张文宏医生似乎每次都在主动避开此类话题,而谈及各国不同抗疫策略时,也总是以各国国情不同为落脚点,很少批判。

  诸如「封城」之类的措施,基于每个国家不同的国情,有些国家可以封,有些国家根本不能封。

  并不是抄作业这么简单的事儿。

  青岛疫情的时候,进行了全员核酸检测,进行了强力的非医学干预,很快控制住了疫情,而在差不多同时,美国由哈佛、斯坦福等几位顶尖医学家签署并发布了大巴林顿宣言,认为不能再进行封闭式防疫了,它可能会造成其他不可挽回的损失。

  比如因为封闭式防疫而导致心血管疾病无法得到较好的治疗,癌症早期无法得到筛查与诊断等等,像需要透析的患者没法出门,把肿瘤病房改成新冠治疗病房,那这些人去哪里治疗?

  在他们看来,这些危害已经大过疫情本身造成的危害。

  这份宣言提供的解决方案则是:对重点人群进行保护,对低风险则放开疫情管控,实施群体免疫。

  *大巴林顿宣言

  像这样一份宣言,和青岛的防疫策略基本是相向而行。

  不具体考虑到每一个生命,而仅仅只通过致死率来做医学上的取舍,觉得好几万人感染只有个位数的人需要住院,而死亡人数只有一个,就不需要对这类人群进行强力保护,可以放开让他们进行群体感染。

  这样的声音,放在中国会被骂死,枉顾人命。

  但张文宏医生在谈及此事时,考虑的则是不同抗疫策略下的共同点,即如何保护脆弱人群,同时开放国家与世界。换句话说,如何在医疗卫生与经济发展之间做出平衡。

  中国有中国的情况,有中国的抗疫体系,并且这一套体系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而其他国家则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基于其国情也很难像中国一样建立起一整套的防控体系。

  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群体免疫,以避免防疫本身造成更大的危害,冷血归冷血,但并不是不可以讨论的,因为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每次出现国内外不同抗疫策略时,话题很容易拐进意识形态领域,进而演变成不同观念之间的抨击,而张文宏医生总是从医学专业角度去剖析不同策略。

  考虑到成本,考虑到不同国情,考虑可实施性,从不同点中找到共同点。

  张文宏是医生,但他很多发言又远远超过医生该考虑的范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大家解释什么叫「动态清零」,让大家习惯常态化防控,习惯偶尔会生出那么一两个病例。

  上海进博会圆满结束时,他在微博上写到:

  中国绝大部分地区没有本土病例,但这不是我们停止与世界交流的理由。新常态的疫情防控就是要维持一定程度国际间货物与人员交流,管控好输入风险,特别是对于偶发病例的风险管控…

  希望大家越来越习惯当前的抗疫策略,不要因为出现偶发的病例,影响正常生活。

  你看,他考虑的不仅是医疗救治,还有我们的常态生活。

  *张文宏医生的微博

  他把上海的防疫形象地成为「陶器店里捉老鼠」。

  既要捉到老鼠,不让局面进一步恶化,但又不能打碎陶瓷,把正常的生活一封了之。

  他像一个平衡大师,带领着他的团队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社会平衡。对脆弱人群充满关怀,而又不会想当然地打破那些正常人群的正常生活。

  所以他科普的内容,不只有病毒本身,还有抗疫策略,防控体系。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为什么对于偶发病例我们要习惯?言语之间充满关怀。

  张文宏医生的底色是乐观的。

  每次你觉得好像要发生了天大的事儿时,建议去看看他的微博,然后就会看到一个举重若轻的大叔形象。当然他的乐观不是盲目的,而是基于医学专业能力。

  他告诫大家,不要恐慌,别信阴谋论,尊重科学与常识。

  张文宏医生曾经在电视节目上说,普通人用普通医用口罩就完全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了,不需要N95级别的口罩;留学生回国,他给的建议是,上飞机之前吃饱喝足,戴好口罩就行,睡一觉就到家了,然后按照流程走,别怕。

  前段时间,有人发问,留学生接种了疫苗,是应该去学校上课,还是继续在国内呆着?张文宏医生的回答很明确,年轻人应该走出去,现在没有任何理由,让本应该在国外读书的人再继续呆在国内,这样的生活没有价值。

  「现在已经有疫苗了,(留学生们)人又年轻,我们有能力也有信心可以对付病毒,要去国外留学的年轻人应该走出去了!」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这是长眠于纽约东北部一位医生的墓志铭,翻译成中文我们应该都听过: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对于很多疾病,医学上其实是没有手段的,比如感冒医学上也是治不好的,只能缓解,治好感冒全靠人体自愈,但这并不妨碍医生给这个世界安全感,通过帮助和安慰,让我们看到希望。

  大家都不把病毒当回事儿的时候,张文宏说这不是医生的战争,这是所有人的战争;

  大家过分把这个病毒当回事儿以至于引发恐慌的时候,张文宏说病毒变异是正常的,但毒性本身没有太大变化,临床特征也没有必要发生变化,所以不要害怕。

  自媒体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张文宏说相信中国疾控团队的能力,相信我们的医生。

  疫苗出来后,民众接种意愿不强,害怕有副作用,张文宏说疫苗很重要,做好科普,相信医生,不要信谣传。

  他看起来像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但又像个战士,战斗的对象不仅是病毒,还有谣传、质疑、中伤、阴谋论、愚昧等等。

  最近张文宏医生又上了一次热搜。

  他说他非常敬佩就地过年的人,没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作出了牺牲。

  这是一段充满人文关怀的话。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说,抗疫到今天已经是一种可以为之不计代价的目标与行为,用自媒体的话说,就是政治正确,在这种视角下,一切为抗疫而付出的代价很容易理解为理所应当,而质疑就很容易被攻击为不顾大局。

  哪怕这些代价是强制的,是本不包含在公民义务之中的。

  但本不应该如此,这种视角成为常态,就容易挟集体目标绑架个体。我们当然应该为一致的集体目标付出努力,不过这并不是理所应当的,这是牺牲,要看到并承认这种牺牲,要尽可能减少这种牺牲,也要有更多的尊重与关怀。

  张文宏身上的味道,不仅是一位医生的味道。

  他是现代的知识分子,又有古代「士」的情怀,他有强悍的专业能力,又懂得避开意识形态争端。

  在大家都松懈的时候让大家紧张,在大家恐慌的时候让大家放轻松。他和他的团队为上海这样一座两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托底,既要保证城市安全,却又尽可能不让大家感受到他们在行动。

  作为医生他大可诉苦,然后要求大家如何如何,我想我们应该都能理解。

  但他总在理解他人。

  他在为集体目标而奋斗,通常这样的人很容易忽略个体,但张文宏又清晰地看看到了每个人的付出与牺牲,呼吁尊重和理解那些付出牺牲的每个个体。

  所以这是一种什么味道呢?大概就是成熟中年老男人的味道吧。

  多一些这样的人,世界与中国都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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