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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欺我

2018-02-12 20:47:05 作者:团子 阅读:载入中…

子言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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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初说爱的,是我的这张皮,还是这颗心?

  1

  江南雨绵绵,杨柳新芽绿梢。我四处托人打听才找到了十里巷口,好远就闻到了脂粉味儿。我整整衣袍,不耐地吸吸鼻子,却还是大步迈了进去。

  屋内烛火昏暗摇曳,我没见到传闻中纵是半老徐娘仍仙姿佚貌的夕颜败,而是一位名为抱琴的姑娘将我引进去。她的一双杏眼笑起来也很好看,她说:“我们主子等您很久了,程将军。”

  我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说实话笑得很难看,因为我的脸上有一块疤,一直绵延到颈间。是那年南疆举国来犯,我提了军刀领军作战时被人砍伤。起初还是蜿蜒下来的一条细蛇,却因战地苦寒,不曾得到治疗,如今变得狰狞骇人。

  我出征时往往会戴上面具,可他传信使我回楚都,他信中说:“我想见阿婕一面。”

  边疆狂风刮得生疼,我捧着信纸裹在被子里却偷偷笑了好几夜,想了好久后,才提笔蘸墨回信给他,“待阿婕打完这一仗便回楚都,阿婕要为你送上安安稳稳的锦绣河山。”

  可我不曾想到,这一仗打下来,就是三年。

  当我拖着染血的战袍,快马加鞭赶回楚都,正要抱住他,用此生最骄傲语气说:“子言,阿婕替你守好了大楚啊!”

  我那时笑弯了眉眼,面具后的眼眸中映进点点星子与秀丽山河。我作为一军统帅,却最为急不可耐地赶了回来,一路大雪荆棘,划乱了衣角与头发沉重的军刀也因耽搁时间被我丢在了路上。是以林间幼虎扑袭来时,我毫无招架之力,漆漆黑夜中,只能拖着一条被咬伤的病腿俯在马背上拼命跑着。

  我真的是想见到那月白衣衫,我想到他的温柔,温柔了这世间所有。哪怕边疆行军再苦,也不过如此

  跑到后来,我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就这么狼狈地摔进了我日思夜想的楚都。

  可正张灯结彩的人,正铺设十里红妆的人,他们都告诉我,敦亲王要娶亲了。

  娶的不是为他抛洒韶华于战场的程阿婕,而是朝中新贵家的大家闺秀沈寒姑,人都传说美貌能赛过天仙。

  我捧着寒凉的面具半天流不出一滴眼泪来,面具下长长的疤痕隐隐作痛。近十年的期盼等待啊,一个姑娘最好的时光都在替他完成夙愿,可等回来时留给我的又是什么?

  我再睁开眼时已被人摘下了面具,摘下了那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面具。我安安稳稳地跪在下面,微扬起头时,才能看见坐得好远好远的他。

  楚子言的唇畔还是挂着三分淡笑,温柔而疏离。他替沈寒姑递上一个烧得正好的手炉后,才缓声说道:“程将军未等大军私回楚都,本应重罚,但念其为我大楚戍守边疆功不可没,自行领军法二十。”

  楚子言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沈寒姑身上,他笑得那样温柔,却只是对我挥了挥手,“带下去吧!”

  刹那间,心痛如刀割。

  我咬着衣袖,蹙着眉头,受过了他给我的这顿赏赐,却是忍住没掉下一滴眼泪

  我觉得,哪怕是利剑入肩,军刀砍过,也着实没有楚子言的寒凉来得更为痛彻心扉。我本是用不着养上半月的伤的,可我实在不想亲眼目睹他成亲时的情景

  我俯在床榻上空想,一个姑娘家,又如何来的铁骨铮铮

  2

  谢师宴定在这月十五。

  我早早便进了宫,孤身坐在一角,把自己闷头灌醉。

  这楚宫里的酒杯太过小巧,哪有边疆时的气派。战士们想家了,支起来火架子,温几坛酒水,捧着罐子喝下。最后酒坛子摔裂的声音,也许才是真真正正的牵肠挂肚

  我喜欢陪他们喝上几坛,但那时我想的不是亲人,而是繁盛楚都里的楚子言。他一身月白衫子笑得温柔,让这天地都失了颜色

  他的笑,一直如他在大雪中将我救起时那般温柔。我没有亲人,是楚子言给了瑟瑟发抖冻得嘴唇发紫的我一个家。

  可我现在又是一个孤儿了。

  我抓起银质的小酒壶灌进嗓子里,却被辛辣的酒水呛得连连咳嗽,最后竟咳嗽出了眼泪。

  我正颓废不堪地倒在一旁,突然有人握紧了我的手腕,声音冷冷清清,“这般糟蹋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在眼前慢慢放大的是一个冷峻而又英气的面庞,他的俊美与楚子言的温柔截然不同

  我认得他,在外打仗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他带领的军队将我们从南疆的重围中救了出来。但这并不能让我允许一个男人捉住我的手腕。

  我冷声问道:“如何?”

  他的声音那么强势,他说:“我不准。”

  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我看见沈寒姑款款向他走来,温婉端庄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时我才猛然想起面前男子身份,是沈家的长子,沈梓墨。

  跟在沈寒姑后面的,是我好久未见过的楚子言。不,我们刚刚还曾见过的。在我的梦里,他温柔笑着,弯了眉眼,还是在那个风雪里,向我走来。

  楚子言极为自然地牵起了沈寒姑的手,又帮她把耳边的鬈发别于耳后。我就那么望着,呆呆地望着。

  我不知他们是何时从我眼前走过了,连楚皇唤我上前我都没能听见。

  沈梓墨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才将我推醒。我摘了面具上前面见楚皇,一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入目。

  在座只有三个人没有吃惊害怕,两个是见过我的楚子言和沈寒姑,还有一个是两次助我的沈梓墨。

  我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长身而跪,“臣在!”

  楚皇也只是一刹那就回过神来,他笑着问我,可有什么赏赐想要。

  若是放在当初,我最想要的就是同楚子言成亲,这也是他曾默许给我的。可如今,我也知道他会不屑与厌恶吧!

  我又想到了脸上的那条长长的丑陋的疤痕,我是配不上楚子言的。

  于是我重重扣了个头,“臣程阿婕,别无所求,愿余生为国戍边。”

  在座之人,无不发出唏嘘之声,我的余光瞥见了楚子言眼眸中的惊异,转瞬即逝

  “不可!”突然沈梓墨站了出来,他颇为愤怒地看着我,又转身向楚皇请命,“臣沈梓墨愿娶程阿婕为妻,且一生只娶她一人,白头到老。”

  我转头,看见一个挺拔身影正直直地跪在我身边,他的话语一句句撞击着我的耳膜。我由最初的恐慌、不解、惊异,到后来的疑惑思索

  楚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连连说着好。众人自然也都附和起来,其中也包括楚子言。我能感觉到身边的沈梓墨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神情紧张

  我低下了头,领旨,谢恩。

  我程阿婕,又将有一个家了。

  3

  成亲那日的盛景,除了亲王特有的待遇,可以说是丝毫不差于楚子言的。

  沈梓墨样样亲力亲为,准备得很是精致红色盖头盖在头上时,我竟觉得有一刻不真实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就在眼前,只是新郎换了人。

  我手边的红绸由婢子交给沈梓墨,在大红的盖头下,我只能看见他的鞋尖。我顺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得极稳,恍惚间又像走过了一生。那尽头有个人笑得温柔,他在等我,安安静静的。

  可是我等不到了。

  我知道楚子言也来了,他有些喝醉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祝词,一刻也不肯停下。他嘱咐沈梓墨一定要好好地对待阿婕,说她受过太多的苦了,该有个人来好好疼她了。

  我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听着他那样熟悉的语调,那样不真实的话语,不争气地哭了。

  我咬着下唇,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泣不成声

  楚子言,明明都做得那样凉薄无意,为何又偏偏在我下定决心忘记你之后,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撩拨我的心弦。

  我尝到了口中的腥甜,突然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赶紧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重新低下头去。

  是沈梓墨,他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在扮演着那种刻意的温柔。

  我忽然笑了,因为我见过他在战场上杀戮的样子,见过他骑在马背上轻易挑下敌军人头的场景,知道作为一个将领骨子里的冷漠。如今这般,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在他揭下大红盖头的那一刻,我忽然扬起脸来,问了一个可能所有新娘子都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我说:“我丑吗?”

  右脸上的长疤也向一边弯曲着,狰狞骇人。

  其实我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可是当沈梓墨对着我的眼睛,真诚而珍重地对我说:“不,一定不会”时,我真的想要有片刻相信的。因为我还是个姑娘家,韶华时总喜欢听些欢喜的话语。

  我抬手捂住了脸上的长疤,忽而弯了眉眼,对上沈梓墨的眼眸,“真的谢谢你。”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爱你,也不知道你是否爱着我,可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那么,沈夫人,你为何又来十里巷口找我呢?”美人榻上夕颜败斜斜靠着,把玩着一张美人面皮。

  “因为他们,都骗了我。”

  我再抬眼时,一双眼眸里涌起来惊涛骇浪

  4

  成亲后,沈梓墨似软禁一般,将我锁在了屋内,不准我四处走动。这样一来也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杂事。

  我伏在窗边,望着院落的一枝寒梅,记起那应凉透的半边雪景。

  屋子里火炉烧得很旺,都是今年上好的炭火,可我却觉得手脚都是冰凉,更有一瞬间浑身发颤。

  我喊了翠姑来,给我拿个手炉,她匆匆忙忙好久才来,但再好的手炉也暖不好这颗凉透的心。我没有过多关注翠姑的异样,只是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日头越来越上升,眼见着就要到晌午了,每日不论是何事耽搁,沈梓墨总会抽出时间来陪我用午膳。有时他也会自己做些菜肴,与我两人相对时,却不甚言语

  我怕我问出口来,问出我朝思暮想的那个问题,楚子言,他还好吗?

  伉俪情深,琴瑟和鸣,我常骗自己说,他应当过得很好。

  却在下一秒钟,面具后的我泣不成声。

  那时他在我背后环住我,大手包裹住我的手,他教我使剑,教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的动作很温柔,可练武时总是严肃的。熹微的晨光洒在他的侧脸,我偷偷瞧时,不自觉红了耳尖。

  楚子言也会亲自为我上药,他的指尖一直是很凉很凉的,他低着头温柔地说:“阿婕是个姑娘家,却因为我要受这么多的苦。”

  那时我脸上还没有长疤,笑起来梨涡浅浅,我埋着头说:“阿婕不苦。”

  楚子言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第一次说起他在乎的人,“我还有个小妹妹,她也是同你这般大,可从小就要当做男孩子来养,如今,又要送她到南疆当做质子。”

  我从未见过如此落寞寡欢的楚子言,我微扬起头,“那阿婕去替你守住大楚河山,不受南疆侵犯。”我对上他的眼眸俏皮一笑,“那么子言的小妹妹就可以免去南疆,子言也会快快乐乐的了。”

  楚子言笑容很淡又很温柔,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扮男装的皇子是否已经去了南疆,只怪我连年在外,也不曾过多关注政事。忽然有一刻,我很羡慕楚子言的小妹妹,她可以得到子言那么多的关怀,不像我,连感情都如棋子一般荒唐

  翠姑已经将饭菜摆在桌边很久了,她催促我几遍,今儿个不用等少爷回来了,她叫我先用膳。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的,我浑身冷意更甚。我抓住翠姑,急急地问询,却是肯定的语气。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

  5

  “后来呢?”美人榻上的夕颜败忽然直起身来,她听得来了兴趣

  “楚子言死了。”

  天忽然阴沉得厉害,风雪而至,一树寒梅也压弯了枝头

  翠姑只是不断地摇头,她紧咬住下唇,半天也不肯说出一句话。我急得直跺脚,到头来还是问不出什么,于是只穿了一件薄棉衣就冲进了风雪中。

  那天的雪是极大的,我的眼里被吹进了雪花寒风刮在身上,生疼。到头来却只能感觉到涩涩的,不止眼中,还有心头。

  脚底下是刺骨的寒凉,如针扎般疼痛。我拼了命地跑啊跑,想跑到这黑暗的尽头,却在这一片风雪中摔了一跤又一跤。

  程阿婕呵,你当是这世上最可笑之人。

  当我浑身湿透,披散头发,一身狼狈地撞进主厅时,楚子言正挽着沈寒姑的手同沈梓墨说笑。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却是不加收敛修饰的厌恶。

  “阿婕,你怎么来了?”沈梓墨解下大麾披在我身上,将我单薄身子紧紧裹住,“不是叫翠姑告诉你,今日午膳不必等我了吗?敦亲王来了,正想多说几句……”

  我顺着沈梓墨的话语,抬头望去,正端坐着的楚子言还是一身月白衫子,像极了我爱的那个人的模样。在现实不断破碎之后,我在梦里将他追寻,竭尽全力想要抓住他的衣袂。

  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害怕又是那厌恶的眼神将我唯一留有的一丝自尊击退。我迅速低下头去,谦卑的模样,再也不像当年驰骋疆场的巾帼女将军。

  沈梓墨为我理了理发端的雪,催促我快去换件衣服,免得惹了风寒。他低着头仔细地帮我弄着,自始至终没问过我一句为何,也不曾有一句责备。

  而我不知道的是,楚子言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也不知道,楚子言在暗处已经悄悄地松开了沈寒姑的手。

  “等我回去。”沈梓墨俯下身子,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将头向一边偏去,又不能太过躲闪,只好冲他淡淡一笑,跟着赶来的翠姑推门离开

  离开前,我多想回头再看一眼楚子言,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脸上的长疤在隐隐作痛,翠姑支了伞,在后面替我稳稳挡住。

  因为我没有回头,所以我不知道后面紧跟出来的楚子言,不知道他着了寒风后咳出了血;也不知道,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踩着来时的脚印,一步一步,没有张望,没有期盼,也没有退路。

  院落的寒梅,这个冬天,怕是已经红透了。

  6

  “敦亲王甍了——”

  我是过了半日后才知道的,楚子言在那香中填了几味安神的,翠姑扶着我时也觉得睁不开眼来。我只当是乏了,回去阖上眼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正裹了大麾准备出去,就听到沈寒姑的哭声。

  她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我的门外,泪水还挂在脸颊上,整个人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看起来痴痴的。

  任我再不喜欢她,我还是赶紧将她扶起,本想拉她进屋内,她却执意不肯。

  我的目光冷下来,松开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沈寒姑又一次恸哭,她的哭声极尽悲戚,她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子言本是嘱咐我一定要瞒着你的,他那么要强,想让你记住的是他生前最温柔的模样。他还想让你忘了他,嫁个好人家,让人疼着下半辈子。所以他才对你那么刻薄疏远,这些他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

  “可是什么?”我紧紧盯住她。

  “可是……我知道子言最想见到的就是你啊!与他成亲这么久,我自然知道他有多爱你。他会把自己每件珍爱的东西下面都刻上你的小字,他总会托人去打探你过得好不好,他知道你在意自己的容貌,花了千两黄金买来去掉长疤的秘方……”

  我冷眼看着沈寒姑,“所以,你们沈家,提前动手了?”

  “他那身子骨怕也多撑不了几天。”沈寒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忽然很唾弃沈寒姑的喜欢,她从小爱慕楚子言,费尽手段嫁给楚子言,可到了最后在家族利益面前,这些年的喜欢根本一文不值。

  我又一次拼了命地跑起来,可这次我真的知道是没有尽头了,尽头处笑得温柔的楚子言,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我当初就不该赌气嫁给沈梓墨,人世往往都为利益周旋,如今,满身是伤的我又能剩下什么呢?

  “等我……再等等我……”我嘶喊起来,像一头无助的野兽,咽喉处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婕,沈梓墨承诺过我,他会好好对你的。”

  “阿婕,不要去怪任何人,还像以前那样,快乐地生活。”

  “阿婕,我的小妹妹暂时不会去南疆了。不过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不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去战场厮杀,饱受煎熬。”

  “我想……你大概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对不起,我要先你一步离开,我们这样相爱,一定会再相见的。”

  “但我还是希望你忘了我吧,忘了楚子言,忘了雪天的初见。”

  “……”

  我跌坐在楚子言的屋子里,捧着他的一页页信纸失声痛哭。他每日每夜都在写,他的纠结、他的小心翼翼、他的隐瞒、他的不露痕迹……

  可我程阿婕将永永远远地失去那个人了,那个将我救起、教我练剑、帮我上药的人。

  我将头埋在臂弯里哭了好久好久,仿佛回到楚都的这半年,已流尽了我此生所有的眼泪。

  后来的后来,我抬起酸痛的头,沈梓墨正站在我面前。他应当已经站了很久很久了,他沙哑着声音,跟我说:“阿婕,同我回家吧。”

  7

  夕颜败面无表情地替我抓着药,然后仔细地配着。一口小锅咕嘟嘟地烧,里面熬着的是青春与容颜。

  迎我进来的杏眼姑娘抱琴倒是有些不解,她问我:“可结局呢?”

  我没搭话,摘下面具来,她第一次见到我的面容,也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夕颜败转过身来,用眼神示意抱琴退下,“如今程将军肯站在我这里,我想,就是结局。”

  我接过她递来的人皮面具,戴上,“传闻不错,十里巷口的老板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夕颜败清清浅浅地笑了,风韵动人,只是这笑容中掺杂了不少苦涩,想来她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程将军,人这一辈子最苦的,就是为情所累。还是——放下吧。”

  我没有理会她的劝告,付了该有的代价,转头便走。

  三十年的阳寿,子言,待我做完这一切,便来找你。

  初春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好久不见熹微的阳光透过,沉郁在心房。

  我托人改了籍贯,到处送了银子,成了今年新入选的秀女。皇宫之大,威严如斯,我戴着颜娘熬制的人皮,巧笑讨喜,成了当下最受宠的妃子。

  楚皇纵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也受不住我的魅惑。我忍住满心的难过,去攀附这个大我十几岁的男人,因为他手中拥有楚都最大的权力。

  楚皇,我一个傲骨凛凛的将军,去委身讨你的欢喜。我那样率真的性子,却要跟你的一群女人学着宫斗。

  还好,子言,我的目的快达到了。

  纵然满朝文武都在说我妖妃祸国,可这不打紧的,我只是想借楚皇的手,除了我恨之入骨的沈家。不是想要权力吗?那我便要一步一步地让你们痛失所有。

  我俯在楚皇耳边,吹上一些枕边风,做些我平时最厌恶的事情。

  我亲眼看到沈家的根基被一点点拔起,他们的信任渐渐消失。我又看见沈寒姑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她哭得梨花带雨跪在殿前求我。那张脸可真是好看,不过很快就会沦为让人唾弃的了。

  我抚上我的这张面皮,冷笑。

  在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下,楚皇为得到我的欢心,将沈家全家流放。楚皇同当初的沈梓墨一样,他没有问过我一句为何,只是这样去做。

  离开京都前的那一天,沈梓墨一身粗布麻衣来找我,他说他知道我是谁。那年沈家的大火没有将他的娘子烧死,他的娘子浴火重生了。

  沈梓墨笑望着我,他说:“我是真心爱过你的,从在战场上的第一眼起。”

  可是后来呢?又有谁能够预料得到。我微微颔首,我对他还是感谢的,毕竟在新婚之夜,给了一个韶华女子最真挚的肯定。

  他转过身去,说:“阿婕,我走了。”

  我也同样转过身去,却到死也不肯作别。

  8

  我在楚子言的祭日那天服了毒,穿着他送我的一身战袍。

  我安安静静地睡去时,好多人都哭了,又有好多人都笑了。可我清楚,这人世间轻轻浅浅走一遭,谁又能真正为你恸哭哀伤。

  或者是为我这张面皮,亦或者为我的魂。

  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要去找我的子言了。在彼岸的那头,树树桃花,楚子言一身月白衫子,还是那样,笑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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