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回来，不准想我们，想家时要熬住”
01
“我真的太讨厌他了，复印一个文件，自己走两步就到了，非让我来。”
“明明他就坐在那里看剧，怎么会有这样的领导。”
我和我的朋友金鱼小姐走在成都的街头，她已经对她的这份工作抱怨了半个小时。
“别在那里看了，这些东西过两条街 10 块 3 个……”
我们总共花了 5 分钟，就逛完了成都有名的宽窄巷子。后来我们找到一家喝水的地方，坐在二楼的位置，从那里可以大致看到这个地方的全貌。
“成都，蛮好的，很适合生活。”她搅动着吸管，“可我想去别的地方。”
金鱼想去的地方是北京。
她最初待的公司，是成都的一家视频创作公司，那时候一个月 800 ，她租不起公司附近的房子，每天晚上打鸡血一样地狂赶进度，就是为了赶上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
她成长得很快，快捷键能倒背如流。隔壁工位的大神更是优秀过人，事情做得超快，做完就开启他的游戏世界。
每天她最高兴的不是事情终于做完，而是大家突然能统一起来，意见一致地点外卖。
她想，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
她还说，这碗水，已经不够她游了。
这次见面之后，她没多久就一个人杀去了北京。也许是避免争执，她没找家里要钱，自己坐的硬座去的北京。
成都到北京，1874 公里，25 个小时，她走得很坚决，甚至没回来参加毕业典礼。毕业照上的她被 P 在了角落，显得格外的阴森。
她还是想去视频公司，但面试了几家，该遇到的坑，还有该吃的闭门羹，都一一领教。
她妈让她回成都，那时她买好了返程的票。要回家的那天，本来要坐左边地铁的她，鬼使神差地坐了右边。
她去面试了最后一家公司，结果她上了。
这不是一个小镇青年人生逆袭的故事，北京这碗水很大，但只留给她一个角落。
曾经她自诩叛逆青年，喜欢幼稚园杀手，diss 得走路带风。可现在她在视频综艺行业，必须样样有涉猎，她所喜欢的独立小众风格，变得越来越难坚持。
这周六没有加班，金鱼打开 IPAD，节目放到那吾克热的帮唱环节。节目里的 rapper ，她一直觉得不算 OK 。
但这首歌听到最后，她抱着自己的平板哭了出来。
02
今年 7 月，我毕业回到老家面试，发现和我专业相关的公司，几乎不考虑应届生，也没有耐心去培养新人。
最后几经周转，还是通过熟人推荐，我才去了一家做借贷的金融公司上班。
这家公司每天早上都要唱“司歌”，如果不穿正装的话，会被扣走 200 块。我穿着不合身的衬衫，站在最后一排，因为看不清 PPT 的歌词，机械地做口型。
而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和数不清多少人打催款电话，提醒他们：“你好，你的那笔贷款记得还。”
有一次，我拨通了电话，对方没有说话，我重复了两遍：请问您是 XXX 吗？
那边终于说话了，是个孩子的声音，她异常冷静地告诉我，她的爸爸不久前过世了。我很慌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匆忙挂断了电话。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想打这些电话了。
决定走的前一个星期，我和 EX 约在公司楼下的餐馆。那天吃的冷锅鱼，调料有一些辣，我们就在这种以为彼此很辣的掩护下，默契地谁也不说话。
旁边餐桌上，光着上半身的男子还在高声劝酒，店员穿着与季节不符的制服，穿梭在各个桌前。
他说，那早点决定下来吧。
他只想做一个固守家乡的人，想在这座城市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他也很早就说过，我们不在一个点上。
出来路口等车，我们依然重复着沉默。直到车来，我站起来走了，两个人都忘记了要道别。
决定出发的那天，我爸从早上到晚上，连续打了四通电话给我。
大学四年，他打来的电话屈指可数，即使毕业回到家里也很少过问我的事。
大概有三通，他连续反复地讲了交通安全知识，告诉我路上骑车一定要避让大车。我笑着说，大城市哪里来的大卡车。
等挂完了电话，我难过了很久，想起我爸每天骑摩托车上班，有一次在转弯路口，后面的大车离得近，险些把他卷进轮子里。
走的那天，父亲目送我进车站，我再回头的时候，看见他的身影一小点，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动。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是如此的热血，主人公多多还被亲人这样嘱托着：“不准回来，不准想到我们，不准写信，想家时要熬住，忘了我们。”
但我们总是忽视后面的剧情：成年后的多多回来参加艾弗里多的葬礼，他看着已经荒废的影院，看着四周，什么也认不出来。随着一声巨响，天堂电影院轰然倒下，那些笨重砖墙倒下的同时，也掩埋了他最后的回忆。
而曾经的初恋，放映室里老艾弗里多的身影，母亲的眼泪，最终成为了午夜梦回的有限素材。
当时逃离得那么用力，以至于连家乡的最后一眼，都没能看清。
文 / 呆毛
编辑 / 老花猫
配图 / Mo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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