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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梦

2019-09-07 07:47:24 作者:高兴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清明梦

  第十二次, 岑晓从现实中睡去, 从梦境中惊醒。

  这是一个连续、真实怪诞的梦境, 自己从一张单人铁床上醒来, 发现身处于一间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里, 墙壁惨白, 灯光昏暗, 一切都是沉闷的黑白色, 就像20世纪初的默片电影。好像是在医院, 又好像是在牢房, 总之, 这是一个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

  怪诞之处在于, 这里没有人类, 只有动物——每天早上送来面包牛奶的鹅女士身材肥胖趾高气扬;经常进来探视自己的河马先生虽然长得五大三粗, 但是温文尔雅、轻言细语;装有玻璃窗的门外一群豺狼互相嬉戏打闹;狐狸蟋蟀等动物、昆虫好奇地向房间里张望。这是一个动物园, 只是扮演动物被投石观赏的反而是自己。

  这个梦境冗长而无趣, 时间缓慢流逝, 岑晓只能待在房间里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每次从梦境中醒来时, 往往都会觉得身体疲惫酸痛, 苦不堪言。最要命的是, 这个梦境就像永无止境连续剧, 每晚每晚地上演, 从不停歇。

  好在真真切切的现实生活美好, 岑晓是一名很优秀钢琴教师, 丈夫季嘲则是一名在设计界颇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夫妻人生富足, 家庭美满幸福。前几年丈夫受邀来到爱尔兰工作, 两人索性在爱尔兰买下一幢带花园的宅邸并在此定居。

  生活甜美得就像提拉米苏蛋糕上甜腻的奶油, 美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实。丈夫工作清闲, 收入颇丰;自己赋闲在家, 有最爱的钢琴做伴, 还养了一只小边牧, 唤作米奇, 聪明伶俐温顺黏人。岑晓每天的生活就是早早起床, 弹琴, 看书, 在自家花园里修剪草坪, 打理从荷兰运来的名贵花卉, 然后坐在花园洋伞下的咖啡桌旁, 捧着一杯浮着一层奶油泡沫的卡布奇诺看米奇在院子里和蝴蝶嬉戏, 每天晚上, 菲佣会做好美味丰盛晚餐, 摆在碎花桌布上, 然后等待季嘲下班回家, 俩人亲吻后一起享用晚餐。饭后夫妻俩拉着手去邻近的公园散步谈心, 或者去电影院看一场刺激的美国电影。

  从这样的生活中衍生而出的梦境, 为何如此阴霾怪诞?梦中的自己, 又为何如此悲伤绝望?岑晓咨询私人医生, 医生说应该是压力过大导致焦躁, 或者是心灵空虚导致悲伤, 但是诸如“压力”“空虚”这样的字眼, 似乎和岑晓一点关系都没有。

  疑问一直无法解开, 恼人的梦境依旧在继续

  02

  第十八次, 岑晓从现实中睡去, 从梦境中醒来。也就是第十八次这样重复的梦境, 出现比较有趣的新事物——人类。是的, 和岑晓一模一样的人类。在之后的若干次梦境里, 这个人类都陪伴在岑晓身边, 像朋友一般的存在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 微微秃顶, 身材发福的男人, 让人想起中年的投资专家, 或者某个从事慈善事业富翁, 男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崔子昊, 是一个心理医生。崔子昊说话的声音沉稳温柔, 像车载收音机情感频道播音员的声音。

  “你也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吗?”崔子昊问。

  “世界?这不是世界, 这是我的梦境啊,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梦境似乎是连续的。”岑晓有些诧异

  “没错, 这就是一个世界。我和你一样, 半年前就开始做这个奇怪的梦。后来我发现, 这并不是脑子里的意向拼凑而成的梦境, 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与我们所处的世界叠加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体系规则, 我们不在这个世界的体系之内, 所以被囚禁了。”崔子昊极力想要说得更简单, 但是岑晓依旧一知半解

  “我不相信, 你恐怕科幻小说看多了, 证据呢?”

  崔子昊以一种复杂眼神凝视着岑晓:“没错, 之前我只是猜测, 但是现在已经证实了。证据就是, 你是真实存在的个体, 不是我梦中的幻想。我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却在主观的梦境中相遇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们都被困在这个世界了。”

  岑晓沉思了许久, 越想越觉得崔子昊言之有理, 一个人连续一段时间梦到同一个场景, 重复相似动作, 经历相似的情节这件事情的确很诡异, 梦境的过于真实同样难以解释。最主要的是这个崔子昊, 怎么看都不仅仅是梦中的幻影而已, 更何况梦境中的面孔道理说现实生活中一定遇到过, 但是对于崔子昊, 岑晓真的完完全全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梦境正在吞噬现实。”崔子昊说, “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这个世界完全囚禁, 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这并非危言耸听。”

  崔子昊成为了岑晓梦境中唯一的好朋友, 在这个虚妄无边的黑白色梦境里, 有一个与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人相互慰藉, 多少也让冗长无聊的梦境变得有趣了一点。但是同时岑晓也清醒地发现, 梦境的确在无限延长, 虽然自己醒来时时钟依旧指向7点30分, 但是梦境中的主观时间的确在慢慢延长。

  “梦境正在吞噬现实。”

  想到这里, 岑晓不禁毛骨悚然。

  又一次在梦境里, 岑晓与崔子昊在苍白走廊上散步, 身边人一样大小乌鸦坐在走廊旁边的长凳上, 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斑马犀牛追逐打闹, 打翻了鹅女士手中的盘子, 两只老母鸡对岑晓指指点点, 唠家常似的叽叽喳喳。

  岑晓居然发现自己有些习惯了。

  “我越来越认同你的看法, 梦境吞噬现实。”岑晓说, “如果真的是那样, 那么是不是我们会永远活在梦境里了?”

  “没错, 但是也有破解的方法。这是我从一本书上读到的, 有些冒险, 但是风险很小, 估计可行。”崔子昊沉思了一会儿, 似乎是在回想书中的内容

  “什么方法!快告诉我!”岑晓急切地问。

  “杀死梦中的自己。”

  “什么?杀死自己?”

  崔子昊顿了顿, 接着说:“你看过《盗梦空间》吗?原理其实是差不多的, 想要完全脱离这个世界, 就把这个世界上的自己销毁掉就好了。”

  “梦境中自杀会猝死吗?”

  “绝对不会, 毕竟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小的时候做梦, 梦见自己在睡梦中坠楼自杀, 结果刚碰到地面就醒了。不管是梦境, 还是梦境中真实存在的世界, 都不应该是你所处的世界, 你只是过客。所以不会影响, 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风险……哎, 你看, 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类呢!”崔子昊指了指身旁的房门, 岑晓顺着崔子昊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透过玻璃窗, 看见床上躺着一个插满管子的男人。

  季嘲。

  03

  从梦中醒来后, 岑晓已经在床上坐很长时间了。她靠在抱枕上, 目光呆滞, 好像还没有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季嘲将冒着热气豆浆放在床头柜上。

  “晓晓, 你还好吗?感觉你每早上醒来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岑晓端起豆浆抿了一口, 然后抬头看看季嘲。

  “老公, 你晚上做梦吗?”

  季嘲想了一会儿:“做梦这件事情……以前做得多, 现在几乎不做梦了, 一闭眼一晚上就过去了。”

  岑晓沉吟了片刻, 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看来我们都困进去了……”

  “什么困进去了?困进哪儿了?”

  “没什么。”

  整个白天岑晓都处于一种极端焦虑之中, 对于崔子昊的话岑晓深信不疑, 但是在那样清醒的梦境中自杀多少需要勇气, 最主要的是现在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被困进去了, 季嘲同样也被困在那个世界里, 而且由于某种原因在那个世界沉睡, 这大概也是他晚上不做梦的原因。那么到底该不该听崔子昊的建议, 通过自杀, 以及杀掉自己的丈夫来逃离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岑晓走出家门, 在社区里散步。今天是5月19日, 周四, 社区里很安静, 偶尔看见几个修剪草坪的园丁。岑晓转了几个弯, 踏上一条安静的林间小径, 百灵鸟清脆的鸣叫声或许能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走完那条小道, 前面似乎是几条铁轨, 这让岑晓觉得有些讶异。岑晓从来不记得那片树林后还有火车轨道, 一列火车快速驶过, 轨道对面居然蹲着一个身穿淡绿色裙子黑发女人。女人蹲在铁轨对面, 脚下有一点火苗, 似乎在烧着什么。

  岑晓有些好奇, 大白天的也不至于太害怕, 居然是个黑发的女人, 她在这个社区几乎没有见过别的亚洲人。

  “What are you doing now?Madame。”岑晓俯下身子, 礼貌地问。

  女人闻声抬起头, 那是一张美丽脸蛋, 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嘴唇有些微微发乌。

  “今天是我的忌日。”女人的声音毫无情感, 像智能机器的合成语音, “我给自己烧点纸钱。”

  岑晓听到这句话, 不禁毛骨悚然。定睛一看, 女人手上正在焚烧的并不是纸钱, 而是一张张照片, 照片都是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合影, 那个男人看起来40岁上下, 微微秃顶, 慈眉善目, 身材发福, 岑晓越看越觉得熟悉……

  崔子昊!

  岑晓逃跑似的奔回家, 仔细梳理着自己的思绪:铁轨边的诡异女人, 梦中自己所谓的朋友崔子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从照片上看, 似乎是夫妻关系, 但是女人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为什么说“今天是我的忌日”?难道女人并不是死人?死人为什么会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最主要的是, 女人在烧崔子昊的照片。直觉告诉岑晓, 如果女人真的是死人, 那么女人的死和崔子昊肯定脱不了关系。

  岑晓想着, 随手端起了手边滚烫的牛奶, 无意识地喝了两口, 突然发现牛奶是用滚烫的开水刚刚泡好的。

  好奇怪啊, 一点都不烫。

  这天晚上在梦境中, 崔子昊像往常一样来到岑晓的房间, 在岑晓的床边坐下。

  “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感觉再不行动, 我们就逃不出去了。”崔子昊并不知道岑晓现实生活中发忌生的事情。

  岑晓不说话, 直直地看着崔子昊, 然后突然看见崔子昊随手放在岑晓床头柜上的深色牛皮钱包

  “昊, 你钱包真好看, 我能看看吗?”

  崔子昊正在摆弄自己的指甲:“肯定好看啊, 5000多元呢。”

  岑晓打开钱包, 一张夹在钱包里的照片映入眼帘。那是一张情侣照, 崔子昊搂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两个人笑得很甜。照片上的女子, 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毋庸置疑, 这个女子和白天在铁轨旁焚烧照片的诡异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岑晓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崔子昊。崔子昊摆弄着指甲,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夺回了钱包。

  “昊, 你有老婆吗?我记得你从来没有提过你的家庭。”岑晓试探着问。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崔子昊不耐烦地说。

  看来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所谓的“朋友”了, 还有所谓真实的世界。

  04

  第四十一次, 岑晓从“现实”中睡去, 从“梦境”中醒来。两个世界的切换亦真亦幻, 扑朔迷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崔子昊并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并且有杀人的嫌疑。

  岑晓喝了一口鹅女士送来的牛奶, 有些烫口, 舌尖上的疼痛不能说是让人难以忍受, 却如此真实。周围世界的轮廓与光影, 都让人无法相信自己是在做梦。

  或许真的不是在做梦呢?

  体感时间真实而缓慢地流逝, 岑晓呆呆地望着墙面, 大概中午的时候, 河马先生突然急急忙忙地走进房间, 手上拿着几张表格。河马先生走到岑晓床前, 眼神中充满同情与怜悯。

  “岑晓小姐,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 您的丈夫于今天上午11点21分由于心脏骤停, 抢救失败不幸逝世。”

  季嘲去世了, 在这个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梦境的世界中去世了。岑晓有些麻木, 大脑一片空白, 机械地签署了一些文件, 然后被送到太平间, 看了一眼丈夫的遗体。

  这哪里是丈夫?虽然五官一模一样, 但是躺在床上的这具尸体却满头白发, 面容憔悴。丈夫不是这样的啊, 丈夫应该是满头浓密的黑发, 应该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的, 一如每天早上叫自己起床时的模样。

  尸体被运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也是惨白昏暗的,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其实是一只臭鼬) 通知岑晓去回家收拾季嘲生前的贴身物品, 一起焚烧。岑晓呆滞地告诉工作人员,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 我们家在爱尔兰。身后跟着的河马医生连忙说, 这位女士患有精神病, 我们带她回去收拾便是了。

  河马医生带着岑晓搭上一辆熟悉的公交车, 岑晓看着窗外的景色,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为什么就连前面十字路口要往哪个方向转, 转弯后右手旁第二家店叫什么名字, 岑晓都记得清清楚楚。最后, 公交车停在了一个小区旁, 河马医生问岑晓:“这下知道要往哪儿走了吗?”岑晓木讷地点点头。

  这是一个安置房小区, 楼房破旧, 外墙被抽油烟机熏成深红色, 窗外密密麻麻地挂着各种各样廉价的衣服, 熟悉的油烟味和夏日植物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个地方才属于你。”耳畔有一个声音, 挥之不去。

  岑晓准确地找到了10栋二单元, 楼梯旁的墙壁上贴满疏通下水管道或者开锁的小广告, 楼梯隔层堆满了杂物。岑晓上了七楼, 打开被尘埃覆盖的破旧房门, 走进这个她似乎生活过很多年的房间。

  把杂乱的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 发现房间的每个不起眼的旮旯角落里都藏了几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岑晓充满好奇地拿起照片, 所有的扑朔迷离一瞬间全都变得清晰明了……照片的背景是轨道旁的草丛, 野草长到腰间, 一个中年男人正将一把匕首插入一个女人的心脏, 那个男人四十岁上下, 慈眉善目, 微微秃顶;那个女人眉清目秀, 穿着一条淡绿色的长裙, 表情狰狞……

  毋庸置疑, 这张照片是自己丈夫拍摄的。

  那晚, 岑晓从“梦境”中睡去, 从“现实”中醒来。季嘲已经不在了, 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宅邸、街道, 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岑晓拿起菜刀, 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果然是梦境, 不疼。

  052014年8月12日, 岑晓正式出院。走出精神病院, 她直接坐上了通往男子监狱的公交车。

  三个月前, 崔卓, 也就是患病期间自己所谓的朋友崔子昊, 犯故意杀人罪, 证据确凿, 被判无期徒刑。目前关押在男子监狱。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岑晓提供的杀人现场的照片, 以及崔子昊与岑晓亡夫季嘲的聊天记录。

  崔卓表情呆滞地坐在探望室里, 岑晓在他面前坐下, 隔着玻璃向他打了个招呼。

  “犯罪证据最终还是泄露出去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 我会恢复正常?”岑晓轻蔑地笑了笑。

  “你们应该赔我钱。”崔卓说, “你以为季嘲就是善类?一个破扳道工, 因为走运拍到了我谋杀我老婆的照片并且成为目击证人, 以此一再要挟, 我可不想养你们一辈子。”

  “所以你就制造了一年前的那场车祸, 但是很不幸我们都存活了下来, 季嘲成了植物人, 而我则开始精神失常。开始沉溺于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颠倒现实和梦境。你通过读心读懂了我的情绪, 并且试图诱惑我杀掉对你仍然有威胁的季嘲。你没想到季嘲会死于心脏骤停, 更没想到我会恢复正常……”岑晓说, “崔大夫, 不得不说, 我很佩服你。”

  “但是无论如何, 你依旧是一个失败者, 一个逃避现实沉溺于幻想之中的loser。”崔卓轻佻地笑了笑, 眼神里充满鄙夷, “一个小小的动物饲养员, 居然想成为钢琴演奏家, 其实你连电子琴都不会弹吧?还有季嘲, 一个穷扳道工, 还幻想自己能够成为服装设计师, 高中读完了吗?你们告诉我, 底层社会想过上高层社会的生活——做梦去吧!”

  “你真无耻。”岑晓攥紧拳头, “最起码我们是幸福的, 你呢?一个连自己老婆都能杀的冷血动物。”

  崔卓的眼神开始失去焦距, 他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索性沉默。过了几分钟, 岑晓示意狱警探视结束了。狱警架起崔卓走出探望室, 转身时崔卓才小声地说出了想说的话, 这句话并非说给岑晓听, 只是单纯地想说出来。

  “因为我会读心啊, 我读到, 她背叛了我。”

  岑晓出院后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赶到动物园, 开始了作为饲养员一天的工作。工资不算太多, 却可以勉强度日, 破旧狭小的出租屋里留下了从前她和季嘲一起生活的印记, 弹一弹廉价的电子琴, 偷偷地想念季嘲, 偶尔也会悔恨。为什么一年前要逼季嘲拿出十几万的彩礼, 为什么要逼季嘲买房买车?如果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或许季嘲就不会一而再, 再而三地用一张照片去要挟崔卓……

  不知道季嘲沉睡时会做怎样的梦呢?或许他们真的一直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季嘲每晚都会潜入岑晓的梦中, 在岑晓惊醒时抱着她, 轻声说:“别怕, 我在呢。”

  大扫除的时候, 岑晓翻出了一个日记本, 大概是五年前和季嘲刚在一起的时候买的。日记本的第一页贴着一张照片, 背景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常去的江心公园。季嘲搂着岑晓, 两个人傻傻地笑着, 大概那就是最好的时光了吧。

  有蝇营狗苟, 也有星辰大海。

  日记的第一篇叫作《我想》, 岑晓没有读过多少书, 字写得不太好, 歪歪扭扭, 却写得朴实而真挚:

  我想和你去一个欧洲的小国, 买一栋大大的别墅, 带花园, 就我和你。那里人烟稀少, 却可以看见满天繁星的夜空和一望无垠的大海。

  我想有很多很多的钱, 买一架很高档的钢琴。你能随心所欲地画画, 设计你喜欢的服装。每天充实而不匆忙, 富足而不奢侈。

  我想养一只聪明的边牧, 我想在自家的花园里种很多很多矢车菊或者铃兰花。每天喂狗、浇花、修剪草坪。

  我想要每天睡前有你, 每天醒来有你, 我想要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 可以拉住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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