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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27 00:45:02 作者:6们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联

  成片的芒草在十月金风下蜿蜒起伏,我在这秋芒中一座简陋木屋下巡视着一块小小的瓜田,它们生长健康,但还半生不熟甜美的更是少数。不远处,一个麦色的女孩轻轻地向我走来,脸上洋溢着清泉般的微笑,“我帮你守护这片瓜田可以吗?”我自然高兴同时又带着几分诧异。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模糊声音“杨……”可是在叫我?“杨……”声音在逐渐靠近。

  我骤然睁开眼,眼睛干涩得愈发难受木桶型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小吃,我扬起脸,光线经过彩色的玻璃反射到我脸上,微微的发烫。瓜田没有了,木屋也消失了。这是在一个清吧里。我像发现真理意识过来。对面,黄头发皮肤白皙的林伟熟练地挑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淡淡的琥珀大概酒的存放时间并不是很长。他自己倒了半杯,接着为我们几个也倒上,“为了我们成功晋级的作品,咱们兄弟几个干一杯!”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喝过威士忌。浓烈酒精味让我犹豫不决咖啡色的桌子上散落着各式的啤酒盖,此外还有许多微微发臭的软木塞。桌子的一角,放着几瓶龙舌兰、君度和玛格利特。我用无力的手托起了酒杯。杯璧碰上了,却听不出一个清脆的声音来。

  我试着喝了一小口,脑袋有几分晕眩感。头顶雕琢精致的玻璃灯发出橙黄色的光,像过了几层滤纸般柔和地漫散到清吧四周昏暗墙壁。这是间带有古典情调的清吧,红砖似的吧台墙面上挂着几幅梵高的画作红木酒柜旁放置着几株文心兰,显得格外的雅致温馨

  这么迷迷糊糊地看着,脸上泛起热浪。“小杨,你就先别醉了,来,我们再喝上几杯!”白川注意到我的脸色。我犹豫地端起了杯子肚子难受了起来。“咱哥几个都是人才啊!”白川一口喝完满满的一杯酒,满意地靠在椅背表现出一副胜利喜悦神色。“谦虚点吧川哥,但这么一想还真是,没想到这破玩意儿还能为我们简历上添上一笔。”梁思建笑着说,牙床全露了出来。旋即他掏出了一根烟,长吸一口,烟灰落在其左手一个镶嵌着金边的淡蓝色手表上。

  浓白的烟吞噬空气,刺鼻的气味强烈地让人近乎窒息,“过些天就要比赛了,虽然作品晋级了,但由于我们设备不齐,有些片段还要完善,这样比较稳妥。”我有些不安。喝了几杯之后肚子愈发难受,便打算退出酒局,旋即先辞别了他们。从酒吧出来,经过昏暗的路灯,往右拐到了文华路。

  暗夜无风,天上的淡淡的破碎的云絮凝滞一动也不动,路面落叶在鞋板下发出干燥声响身体在晃晃悠悠,心里却没有酒味

  二、桥头落日

  梦里出现的那个麦色的女孩,为什么要帮我看守瓜田?我想不出一个答案。这大概就是梦的莫名其妙之处吧。午后的时间,从靠近阳台地方静静地写小说,久之,脊背有几分酸痛感。抬头看窗,柔和的风摇动着长在窗角水泥上的小植物。窗外天空,云的形状已和上午的大不一样,我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们走走好吗,三点半我在桥头等你”手机来了穗子的消息,现在是三点十分。旋即,我匆匆换了件衬衣出了门。这座古桥座落在学校旁边的灵水河上,据说是明朝时期就有的。

  “不好意思,迟到了”我底下腰喘气,看了下手表迟到了十分钟。“这么狼狈,你先歇会儿吧”穗子撑着红色遮阳伞,微侧着头笑着说。“今天没有出去考察吗穗子同志,有空叫我出来。”额头上的汗水不住低落地表。“今天天气这么好,叫你出来走走”她把伞移动到我的头顶。“我们沿着河岸边走走吧。”如此,我们信步沿着河岸西面走去,丝绸般的风从河面上轻轻走来。

  一路上我们聊了许多,穗子说她准备考研,心想去看看苏州城,我为她的决定感到高兴。“你喜欢旅行吗?”穗子问。“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的旅行”我说。风变大了,阳光淡了下来。“为什么是一个人呢?不觉得索然无味吗?”穗子疑惑地看着我。“一个人可以充分享受路上的阳光、空气、麦田,毫无戒虑。可能生活中同伴可能在旅行中就不一定能成为同伴,因此不能无所顾忌地去欣赏风景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说有这么一种感觉吧,明白?”

  “有一点吧”穗子说“嗳,啊汕,如果你旅行可以带上我一个吗?”穗子如清泉般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我。“考虑一下吧…我是说我愿意带上你。”我说。穗子笑了,阳光透过树梢缝隙在她小小的酒窝上闪闪跃动,不知不觉,我们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那座古桥,在桥的另一头。时间静静地流淌。我们倚在石桥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将周围的世界染成橘红,穗子脸上泛起了红色的光芒

  三、沙漠

  周三到周日,我照例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餐厅打短工,餐厅是做特色健康餐的,每条会运来大量的食材。我的工作是将作为食材之一的花椰菜一遍一遍地清洗干净,然后将洗完的菜填入一个网状的铁皮小桶里用开水烫开。这样的工作百无聊赖反反复复。看着每天五六麻袋的花椰菜被抬进厨房,我不禁感慨人类惊人的胃袋。

  我想到白川,他如同一个永远不够奶的婴儿,从吃早餐夜宵,几乎每天三餐都吃肯德基。他哪也不去就待在宿舍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啃着他心爱的炸鸡汉煲,偶尔吃累了,停下来喝可口可乐。这样,宿舍里堆着数不尽的肯德基外卖包装,其被子数月不洗不晒,积下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房里的体味垃圾臭味,炸鸡味混杂交织在一起。

  校长在一次会议中提起大学生形象的事,说要整顿一下大学生的穿衣风气,打算办一个服装展,我这个学生会的外联部长就履此重任。一天下午,我办完服装展拖着空乏的躯体回宿舍。一开门,白川肥胖的躯体骤然出现在眼前,他一丝不挂,见我,脸上泛起一个慎人的笑容,连忙抓了一条毛巾遮住下体。我愣住了,如同见到地狱。“服装展还……还顺利吗。”我说不出话,转过身很长时间努力地忘掉这个画面

  “喂,是杨汕同学吗?”在这个凝滞的时间段里,手机响起。 “你们那个参赛作品得找个时间完善一下,有些地方还得修改……对了,过些天就要决赛了,有问题再与我联系。”微电影比赛,过几天在省会大学进行。想到还有这个重要事情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焦虑。白川不停地往嘴里送炸鸡块,重复动作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我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四点三十分,便又拖着疲惫身子去兼职。

  从餐厅出来时,世界已经没有了自然的光亮。今天洗了十袋的菜,好像是要把人生所有的不快乐洗净,也把所有的快乐完全带走。心里空落落的,如一只找不到情感动物,走在漆黑的沙漠里。

  四、扑克荧光

  宿舍里,空气时常令人难以呼吸。大大小小的酒瓶长时间无地规矩躺在过道上,扑克牌杂乱地堆散于地板。林伟盘腿坐着,一根一根地吸着烟。一只无头苍蝇在空中盘旋,撞到一个立着的空酒瓶,落在了地上一滩发酸的酒洼里。意识到深陷其中,苍蝇费力挣扎,试图摆脱困境

  “气死我了我草,这逼还他妈抢人头。”梁思建打着竞技网游,一边玩一边对着电脑屏幕骂开,眼里充满血丝。白川在床上一开一合摆弄雨伞,然后开始往嘴里递鸡块。我将背包放下,这时林伟停止了吸烟,起身向我走来,一脚踩到了那只正在挣扎可怜的苍蝇。

  “杨汕,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觉得穗子她人怎么样?”林伟拿着一瓶白兰地,问道。“挺好的,她待人很友好。”我有些不解。 “一年前,我到日本去旅游碰巧和她同一个航班,那时我还不认识她。途中无聊至极,我主动和她搭了话,聊了起来。”他喝了一口酒。“这么巧的,后来呢?”我问。“后来就和她熟了起来。对了,她说她不喜欢喝酒,但是上一次我带她去爵士清吧,她说那里环境不错。自那之后我就经常带她去。”他又喝了一口,酒精上了脸红红的,“话说,她好像和你还挺熟的。”“算是朋友。”我说。

  穗子喜欢喝酒?我难以相信。风透过窗户的缝隙轻抚着皮肤表面。我从柜台上拿着一个速溶咖啡瓶顺着一张铁梯子爬上了楼顶天台。供水塔的铁皮白天吸足了热量暖烘烘的的。在天台低一点的楼台上几件白衬衫晚风中轻轻摆动。我寻到一个石板坐下,手中的瓶子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这是穗子送给我的,她说她们宿舍前是一片油菜地,一到夜晚会有许多萤火虫在那边聚集,碰巧一只落在了她宿舍的窗台

  我看看这个小生灵在手中闪动,就如同漆黑的夜空中一颗孤零零的星在散发着微弱光辉。顺着天台向远处望去,宽敞城市街道车辆车头灯连成一条摧残星河世间事物的联系是必要的吗?我静静注视着周遭的景致,终究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打开瓶盖。那只萤火虫仿佛一个燃烧火焰顺着风向远处飞去。

  五、3分30秒

  几大高校的微电影比赛决赛明天将于省会的大学进行。这样的关键的时间里,各高校的团队大概都在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白川和梁思建呢,昨天上午便跑到市区去玩,理由大概是大赛紧张,提前放松缓解压力。晚上收到信息“杨汕,我们赶不上车回不去了,明天早上的比赛就麻烦你们了”如此,我也只能和林伟完成剩下的准备工作。视频输出后画面有锯齿形,过渡边缘清晰、一些图片素材拖放到轨道上都是150贞等等一系列问题困扰着我,我费力地解决这些问题。尽管如此,还有一些地方亟待完善。

  “你先休息吧,我待会把剩下的部分完成,弄完我传到u盘就行,放心好了。”林伟大概看到我疲惫的状态。他一边说,一边呷着啤酒。强烈的疲惫感和困意让我不得不停止作业,将视频不完善的地方告诉林伟帮忙解决后我便上床休息。

  比赛的报告厅里座无虚席,各大高校的选手们在进行赛前的讨论工作。带着微微的紧张感我向指导老师刘国进交流了我们作品的内容感想。交流的过程中,刘国进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放轻松,你们要相信自己。老师期待你们精彩的表现。”我努力把紧张感忘掉,但不论作何努力都有那么一点不安。

  主持人致开幕词之后,选手们依次展示作品并上台阐述制作的过程及感想。宽大的屏幕,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每一幕都犹如在演绎不同的人生。我凝视着这些不同的人生,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也是它们中的一小部分一样。每一个场景出现,我都能在脑海里的每个角落搜寻类似记忆,从而引起情感的共鸣

  当我们的作品展示出来的时候,我便深深的进入到那个我们所构建奇妙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永不停止向远方开动的蒸汽火车,有连成片的麦田,主人公在这个过程中和车厢里的乘客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但当视频播放到3分30秒时,我从那个世界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视频停止了播放,我回到了现实世界。我从座位站起,对于这个意外不知所措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视频的长度只有如此,后面的内容哪里去了?

  “酒?”我好像从梦中醒来一般,于是恍然明白:比赛已经无可挽回了。为何我早上起来自己不再检查一遍。眼前的一切慢慢变暗,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力量松弛的身体正在下坠。

  六、透明

  春秋冬夏又转了一轮,狭小天地里我整天惶恐不安,于是幻想着寻求一个新的空间

  大三下学期很快就到了,我在一家传媒公司实习,做了名编辑人员忙碌日子里,我时常想念着穗子。她着手准备考研,我们也不常见面。这天,我从公司忙完匆匆赶回学校参加书友会。在此之前,我和穗子约好四点半在云端咖啡厅见面。我站在门口,在往来的人群寻觅她的身影。很长的等待时间里,不见穗子的出现。我抬头看了一眼店名确认地址没有错误。这个时候,手机来了消息 “啊汕,对不起,今天有点事情,我去不了了”我有点失落,“那个…我们可能…可能很长时间见不了面,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对了,我已经决定了要考研,想考去苏州。”穗子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如果时间不允许我在这段时间跟她见面,那我愿意等待。只是,漫长的过去到现在,还有漫长的未来,我都要在这等待中形影相吊。灰色的天空像一座欲坠的城堡,红脑袋蜻蜓低低地贴着草地里几方浅浅水洼

  东平城区前些日子发生了一起陌生男子持刀砍伤附近居民事件。大概由于这个原因,周围的房价降低了。在一位师兄推荐下,我用兼职赚的一点点钱积攒起来付了房租。我并不因为之前的事件而害怕,在学校里,没有一刻不是惶恐不安。房东是个微胖的满头青丝婆婆。她时常会在小区前边院子转悠,对着院子里的花草修修剪剪,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

  依这一点,我认为她是个悠闲自在满眼装着美好世界的人。她的身边时常跟着一只和她体型相仿的灰白色猫。每当他在院子里浇水修裁枝叶的时候,那只猫便趴在石椅上懒懒地晒太阳,圆圆的肚子在自然的气息下伏动。

  我所在住处的阳台就对着这个装载着四季草木的院子。客厅里,蓝灰色各自桌布覆盖的桌子,贴着吉他男孩海报的墙壁,松软的天蓝色地毯,简约却不单调。搁物台上,放着几瓶威士忌。我为找到了一个好处所而高兴,如此,我便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了几周。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在暂时安静的角落等待一个人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我就只剩下孤独的影子与自己相伴了。

  “啊汕,我们以后不见面了,我有点累。你知道,我得考研,之前我说我想考到苏州,但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考到湖南。”她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才去拜访你,或者电话也行,或者写信。”我的心如此难受,我想尽力抓住她。我无法理解她为何不肯跟我见上一面。电话挂断了。

  我试着拨她的手机号码,我想得到一个答案。电话打通了,却始终没有接听。

  黄昏日暮,身子酸痛无力,我打开窗。久久伫立在阳台。极力远望东南的那一角,她能看到我吗?视野如此的脆弱,一点点风尘如万水千山阻隔了光线,目之所及总是达不到对岸。

  七、寂静的风、摇曳的麦

  五月底,我在那家传媒公司的实习期结束,忙碌的日子有了短暂的歇息时段,我决定回学校看一看。一下车,我打电话给了K,“我想见一见穗子,你能帮我个忙吗?”我请求K,“她现在很忙,对了,她十二月就要考研了。我不确定能约她出来”从其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很为难,“我试试。我作为老同学,我跟她说我想跟她聊聊天,她应该会同意”我感激不尽。

  下午三点,我在云端咖啡厅等待。天空淡淡的灰色,阳光依旧刺目,我找了咖啡厅外面移交的椅子上不安地坐下,打伞阻挡紫外线。许久之后,我见到了穗子,她穿着一件红玫瑰色长裙,轻轻地走进了里面厅堂。透过灰色的玻璃门,我看到她眼角一条浅浅的皱纹。她偶尔莞尔一笑,但又觉得带着几分感伤。

  天空暗了下来,空气里散发着雨水来临前酷热的大地的气味。穗子起身离开,我将伞降低了高度,生怕她会看见我。少倾,见她离开了咖啡厅,我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离我而去。雨落下了,迷蒙的水气向周围的世界迅速扩散。细小的雨丝落在了水泥地上,溅出散碎的水花,落在了遮阳棚上,“嗒嗒”的声响真切地进入耳畔,此外便万籁俱寂了。

  我很想跑上去拉住她的手,但肢体停留在原地,我想,我的突然出现可能会影响到她考研。尽管如此,我的眼睛紧紧凝望着她的背影,在雨中渐次清晰又模糊,在远处的街角消失了。身体在慢慢地下沉,眼下水柱顺着脸颊落在了一个空瓶子上。雨愈下愈大,我终于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本想着能安安稳稳地在外面过着自己的理想世界,如尘埃落地般的悄无声息,可学校还是发觉到了我不在校的信息。我在辅导面前诚诚肯肯地道歉,尽量减少学校对我的处分。大自然不会在意人的感受,许多凄清的欲望在闷热的天地间被莫名地放大。

  回到宿舍已是六点半。白川依旧在软椅上啃着炸鸡骨头。“老子叫你过去你没听见吗?秀,你真的秀,你个牛屎……”梁思建眼睛盯屏幕喊,手指下的键盘塔拉塔拉,我能感受到下键盘会很不情愿,如果它有生命。“林伟呢?”我问了一下正在吃肯德基的白川。他用手背擦了下嘴,扬起脸“嗳,回来了小杨,那个林伟,他喝酒去了,他好像最近挺忙的。”

  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旧毛巾,擦拭了竹席上面一层厚厚的灰,疲困的原因,还没等到席子完全干我便躺下。之后有了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是被蚊子的声音吵醒的。一如既往,我对于蚊子极其敏感。如此醒来,约莫是晚上十一点,随之入耳的,是木床板下的嗒嗒电脑按键音。隔着厚厚的铁门,不远处有哗哗的流水声,接着歌声响起来:“说不尽离愁欧……欧.”与其说是歌声,不如说是哀悼词亦尝不可,大概是某个失恋的人在半夜丧失人性的作为。随着沉重的开门声,楼下有人喊了一声:“翻天了?!不想待了?!半夜就作案”,听声音应该是宿舍管理员。一阵安静过后,歌声没有了,只有流水声,随后呼噜声跟着水的尾音走来,我终于无法入眠……

  深沉繁杂的夜,终于在大地的劝说下选择寂静,风沙沙穿过无人理会的杂木林,让人有些不安。窗帘轻轻摆动,风从窗的微小间隙飘至床头,带来朦胧的睡意。

  “汕,穗子出事了……”早上六点钟,K打来电话,我身体麻木了,压抑着着突如其来的噩耗的冲临,跑出了宿舍楼。

  冰冷冷的医院走廊,方林伟醉意浓浓地瘫坐在椅子上,刺激鼻息的激烈的酒精味与凝重的周围空气格格不入。准确的说,本人对于医院这东西甚是恐惧,但那并不意味着害怕死亡,地狱人人都能对其恐惧说上一二。靠在死寂的墙壁,我在期待着某种东西,精神上的,但我说不出它具体是什么样的。

  一个个纷乱的快节奏的脚步从我眼前经过,白色的床,白色的床单,以及白色的意识,我的眼前尽是些白色。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淌,身体开始抽搐。压抑稍稍退却一点点之后,k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将一团皱巴巴的纸团放进我的盛过泪水的手心。

  致:汕

  十万八千,这是我父亲患病时给与我的阿波罗,在那段时间,我坚信它必是如尘埃渺小的我的浩瀚宇宙。如同水流不会给落叶提供永远向前的助力一般,很多事情是难以料到的。它从一个本来给人温暖的物体变成了一段冰冷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十万八千光年。无论如何,我再也无法跨越这个长度,我曾想着伸手触及银河,但后来,我只想看看梦中那片小小的瓜田。即使它们没有想象中的甜美,即使它们半生不熟。这个世界里的生命体原本是孤立存在的,后来因为与它物有了接触,构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并不是联系就意味着让你身心坦然,深不见底的泥沼有它们的一席之地。联系亦谓之束缚。如你所见,我已顺着黑道口滑向泥沼。

  冒着白气的列车,能将我带致夕照临沁的稻田。

  望与你赴约。

  丙戌年十一月十五日

  时长谷秋叶飘零

  “这是从穗子声旁看到的”K见我凝滞的神情,“早上,我接到电话急忙赶去,可是我见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穗子。旁边有一团皱黄沾上血迹的纸团,也就是你手上拿着的。我想,穗子她是有很多东西想跟你说吧。”我紧紧地拿着这张纸,泪水从我刺痛的双眼中淌下至脸颊。“要不是林伟带他去酒吧,她也不会这样。这是我们看到的,这家伙就在那,带着酒精味。”

  十万八千元,一笔救命的钱,可是,当穗子接受了这个帮助后,她便再也无法坦然,现实的世界已然是她充满着无法言语的悲伤……

  八、她已离去 逃离与寻找

  我选定了一个明朗朗的日子,将几件秋衣、洗漱品和一本皮封面记录本装进旅行包,此外别无它物。周围的空气冷冷清清,预示着暮秋近在眼前。我与往常一样经过文华路,几只不知其名的鸟立在废弃的电线杠上开户外会议。

  沿着一条小胡同,我找到之前租过的那家旅馆,房东还是和之前一样天色微露白光便在院子修建草木,咔呲咔呲的裁剪音和滴滴答答的洒水声熟悉清切。猫看上去比之前胖了些许,在树荫下的石椅上懒懒地趴着,圆圆的眼球随着我的脚步缓缓移动。我将一快糖果滚到它跟前,它只盯了一会儿便将头靠在自己松软的爪背上。

  文华路北边的银杏树落下的金色的叶将路面铺就成一条绵长的金黄色绸带。一脚一步踩在上边,淡淡的干燥清脆如一支清新的曲子。在路尽头的公交牌处,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坐上了703路公交。

  绿皮火车徐徐转动铁轮,我在一个靠窗的没有人的地方坐下。心平如止水,一直以来,有某种不安,一种在先前出现的地方的陌生不安,我知道必然缺少了某种东西,但那东西我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努力回忆穗子生前对我说过的每个字、每句话。梦中的穗子说过想帮我守护那片瓜田,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那片珍贵的土地。

  土地上有甜美的瓜,目光凝滞的鸟以及穗子和我,此外便没有其他。目光凝滞的鸟,我不知它眼里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是以何目的来到这,我想把他赶走,但是它作为这大自然中的一部分而存在,它已经闯入了这片田地,成为这当中联系的一部分。处于某种自然的情理,我一开始还是接受了它,但后来,这种联系成为了某种束缚。原本的田地已经没有了我的瓜生存的有利土壤,我只好重新去寻找。穗子所需要的,从某种意义上,大概也是这样的,我想。

  火车“塔拉塔拉”地向一个方向开动,眼前一片片金黄的落叶林木飞快闪过。旅途中,一个穿着淡蓝色格子衫的女孩找到我对面的空位子坐下,耳机里传来婉转轻盈的自然旋律,淡淡的香水味与其耳机里的音乐融合得恰到好处。如此悠然的空气下,我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流动的光和景。火车穿梭于一片片寂静的山林,偶尔遇见三两同个方向飞翔的鸟群。它就如此从白天一直开到黑夜,再从黑夜开到黎明。

  中间,我大致睡过十几个站。醒来时,火车已到达目的站。我一个人从千河站下了车,只见远处稀数的人。踮起脚尖,望向远处朦朦胧胧高高挂起的木牌,禾风镇,小镇的名字叫禾风。信步在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轻轻的柔和的颗粒感透过胶质鞋底传至脚掌。

  小路一直延伸到一座石板桥,石桥下边淌着一条潺潺的青玉色小溪,从桥上俯看,可以一直看到底下的光影闪动的鹅卵石和自由游动的鱼儿,视野毫无阻碍。我在桥上驻足良久,听流水的琤瑽、闻花的芳香、看天上的云影,一种美妙的感觉在心中慢慢地酝酿。我好像在一个没有任何人任何场所的世界里找到了本就该拥有的熟悉的感觉,我在这时间和空间里渐渐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穗子叫醒了我:“再向前一公里吧”

  前方?一片高至脖颈的杂草丛,看不到边。我拿起旅行包,缓缓走向草丛,渐渐深入其中。继续往里走,喉咙隐约干渴,凭着触觉在后背的包里探出一瓶威士忌,就这么边喝边走着。很长的时间后,手上拿着的只剩一个空瓶子。我抓起瓶颈,将眼睛靠在瓶口,然后如拿着望远镜一样地望着前方。

  一缕橘红色的光隐隐约约,从杂草的间隙穿过,毫无预兆地进入我的瞳孔。而后,有风轻轻地踏过前方的草丛,径直迎面而来,我闻到了麦穗的气息、成熟的瓜田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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