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爱的你们 第二章

　　第二章

　　面前的人很手足无措，一会儿张开了口，像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像水里的金鱼。

　　妈妈使劲闭上了眼睛，张衍看见她一直在颤抖。

　　“衍啊，快两年了。”妈妈睁开眼睛，“妈一直没跟你说。”

　　“妈，没事儿，您说。”张衍看着妈妈，语气轻柔。

　　看着眼前的张衍，妈妈突然笑了，吐出一口气：“妈可能活不久了。”

　　房间顿时死寂，空气仿佛都凝结了，鱼窒息在水里，窒息在自己最舒服的环境。

　　窗外的树在尖叫，鸟在嘶哑。寒风凌冽，愤怒地敲打着窗。

　　“哈。”张衍笑了，像在开玩笑：“妈，您骗我的吧”

　　“妈没骗你。”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笑着说这句话。眼里的温柔太多，都要溢出来，变成不舍。

　　张衍皱紧了眉，红了眼，良久，“妈……。”

　　爱你的。不舍的。后悔的。难过的。

　　有些人，你还没有好好爱过，她就要永远离开你了。

　　“衍啊，你莫哭。”妈妈笑着去摸张衍的脸。

　　张衍努力回忆，这才发现妈妈这几年的不对劲：饭也吃不下，身体越来越瘦，走路不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也越来越嗜睡，一躺就是一整天……。

　　于是跌坐，把头埋下，任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声音咽呜：“妈……对不起……。”

　　其实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妈妈的身体，照样不会好。张衍，照样欠妈妈关心和爱。

　　“嘶-哈……。”妈妈呼吸都开始沉重，哆嗦起来，“妈好好和你说。”

　　“以后，别这样玩了，这么大人，也该收收心了。妈也唠叨唠叨。你要好好学习，你要慢慢成长起来，你要好好地，好好地生活，你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只有现在努力，才能活得更好。妈妈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妈妈说得很慢很轻，好像下一秒就会悄无声息。“自尊自爱”这四个字，妈妈说了很多遍，平舌音和翘舌音她读得很努力。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那些事，妈都知道。”

　　“女孩子，可是世间最美好的生物了，是下凡的小天使，你喜欢她们……妈很开心……。”

　　“可是，女孩子不是拿来糟蹋的，以后，可不能再伤害她们了，要好好对她们啊。”笑着笑着，妈妈脸上有了两道亮晶晶的水痕。

　　“妈，好，我听你的话，可是你能不能好起来？”张衍抬起头。她的头发被打湿了，邋遢地黏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后来，张衍回家都要冲着偌大的房子喊一声“妈”，她回应了，才安心。

　　房子那么宽大，白天就妈妈一个人在家，没有小猫小狗。两年了，发病时不知道有多痛。跟爸在一起十多年了，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穿越时光，因为时光里有你。我想回到以前，去好好爱你。哪怕是远远的观望。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的脸，看你是怎样的煎熬，可是我拿什么去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