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离年越来越近了,家里生活如常,似乎少了年味,想想小时候,一进腊月,就天天掰着指头盼着过年,而在物质丰富的今天连这点期许也没有了。
儿时的记忆里,每到农历的腊月初八,奶奶就会早早起床淘米洗豆切山芋,黑豆、黄豆、红枣、花生、高粱米,只要是家里有的粮食,奶奶都会拿出来掺到米里熬粥,柴火在灶膛里噼噼啪啪的燃着,五谷杂粮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白色的热气随着烟飘出屋外,奶奶一边烧火一边喊睡在热炕头的我们起来喝粥。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想着一年只能喝一回这样黏稠清甜的粥,就不再偷懒多睡,使劲吸吸鼻子,迅速穿衣起来。
过了腊八,娘就会在空闲的时候拿出在集上扯的花布,比量着我们的旧衣服,跪在炕上用粉笔头在布上画线,裁剪,有时也用尺子量量我们,好奇的我们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摸摸布角,想象着自己过年时穿着新衣服在小伙伴们面前骄傲的走过,想象着小伙伴们羡慕的样子,心里就乐开了花。眼巴巴的看着娘在缝纫机上飞针走线,任凭娘嫌我们在屋里碍事,恋着新衣的我们却再也挪不动贪玩的脚步了。直到衣服大体做好,娘让我们试穿,就一个个喜滋滋的昂首挺胸站的笔直,娘这里抻抻,那里捏捏,比量好了就让脱下来继续缝制。新衣做好,要等到三十晚上才拿出来放到枕头边,初一一早才能穿上这漂亮的新衣服去拜年呢!
腊月二十左右,拣一个大晴天,奶奶和娘用方巾包好头,指挥我们往院子里搬瓶瓶罐罐,她们挥舞着扫帚扫除墙上的蜘蛛网和黑色的烟灰,屋里尘土飞扬,院里的我们玩的可带劲了。奶奶和娘陪嫁的大瓶小罐上都画着不同的图案,平时不让我们乱摸,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们可不会放过,打开这个看看,揭开那个闻闻,一个圆形的画着花草的白色陶瓷小盒里装的竟然是一撮糠,糠里躺着几根雪亮的缝衣针。屋里打扫干净了,这些大小不一的瓷罐用软布擦拭过又回到它们原来的位置。
二十三是我们村的大集。称几斤肉,买几条鱼,选两件衣裳,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多是办年货的乡邻。花花绿绿的年画摊最能吸引我和小伙伴们,象征年年有余的胖娃娃,漂亮的电影明星,连环画里的故事都让我们流连其中,不知选哪一张才好。拽来大人,缠着买几张,回家贴在墙上,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年的味道也更浓了。
穷过日子富过年,这个祖训在我家得到充分的体现。腊月二十七,娘要煮肉了,她把烫净毛清洗好的全套猪下水放到锅里,又切几大块方肉一起放上,灶膛里塞上木头,火苗不停地舔着锅底,香喷喷的肉香飘满小院,娘几次揭开锅盖用筷子戳肉块,判断是否熟透,我们更是猴急的伸长脖子盼着肉出锅,因为只有在煮肉的这一天,娘才会让我们吃个够。剔掉猪头上的脸子肉,娘把猪头骨盛在大茶盘上,端在桌子上让我们啃,几个小脑袋便挤在一起,贪婪的大快朵颐。看我们意犹未尽,奶奶还会给我们每人一个煮的开花的猪蹄,我爱吃猪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哩!
煎炸丸子,蒸馒头,炖鸡,大人们忙碌着,我们也不闲着,串东家走西家,去谁家都有好吃的,衣服里的口袋里塞着满满的玉米花,嚼的腮帮子都疼了还不住的往嘴里塞。年三十,爷爷去祖坟请回老祖宗回家过年,奶奶则在堂屋里悬家堂,烧纸,包好的水饺在盖垫上等着下锅,我们兴奋的跑进跑出,盼着天黑了好打着灯笼出去玩。好不容易等着天擦黑,便央求大人点着蜡烛,套上画着花鸟的纸罩灯笼,用小棍挑着便迫不及待的出门了。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小孩聚在一起,星星点点的亮光燃起新年的希望,总有淘气的皮小子指着我们的灯笼说:“哎呀,你们的灯笼底下有个小虫子,不信自己看!”总有上当的小孩翻过来,灯笼着了,小孩哭了,坏小子跑了…… ……
噼噼啪啪的鞭炮响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年味在三十晚上浓的像一杯老酒醇香甘冽,男女老少都沉醉在过年的喜庆中,拿到压岁钱的孩童争相给辛劳了一年的老人们行礼,踩着满院子的象征步步高升的芝麻杆,新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