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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夫

2022-03-26 03:32:29 作者:4们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樵夫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砍柴,砍来的柴要装满一牛车,然后送到太上老君的柴房里去。太上老君的要求可高,细柴是不要的,至少要胳膊粗的。我知道,烧柴是炼不了丹的,他要将这些胳膊粗的柴用自己的三味真火烧,这样烧出来的碳才能用来炼丹。当然,这都是他那门童告诉我的,我一个樵夫哪会懂这些啊。

  这兜率宫没日没夜的冒着青烟,我樵夫就没日没夜地给他砍柴。

  有时候我想着,要我是那齐天大圣,我非得闯进炼丹房里看看,要不要踢翻他的炼丹炉且不说,能炼出个火眼金睛也是不错的。

  其实,太上老君要的这胳膊粗的柴可不好找,毕竟树木长得不如砍得快。太上老君兴许是把别的山上的柴都用光了才找到我们太青山要柴的。

  这天,我磨好了柴刀,牵着牛车往山上走。眼看这山都被砍秃了。

  我把牛车绑到一块大石头上,沿着山路往上走,寻找着合适的树。

  走着走着,却都翻过了山头,日头都快到半空了。我扎好衣服,找准了树林,抽出柴刀就奔了过去。兴许是想着多砍点柴,多存点钱,早点把老李家的姑娘娶过来,我有了使不完的劲。日头刚上头顶,我就砍下了两担柴,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也着实有些累了,我拿出水和馒头,找了棵树,靠着休息,吃点东西。不成想遭了殃,被一条蛇咬了右耳。要说被蛇咬,我们樵夫也是常能遇到的,多数时候都没大碍。当然也有运气差,碰上毒蛇,还不找大夫的,就死翘翘了。

  我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蛇,它却跑得快,往树顶钻去,被树叶挡了个严严实实。

  耳朵开始发痒,我用手摸了摸,好像还肿起来了。我赶紧把柴挑下山,赶着牛车回家。

  托邻居刘瞎子去叫村里的孙大夫给瞧瞧。想着让大夫处理一下伤口,再配点药也就好了。

  孙大夫提着药箱来到我家。瞧了瞧我的伤口,把了把脉,问我是被什么蛇咬的,我说没看清,孙大夫又捋了捋胡子,神情严肃地跟我说:“割耳吧,樵夫!”。

  “割耳?把耳朵割了我还怎么见人呢?我媳妇还没娶呢。不成!”

  “那我可没办法,回头出了事你可别怪我!”

  “你甭管,就把我伤口处理一下,再给我配点药就成。”

  “让刘瞎子做个见证,回头没治好别赖我,更别到处去坏我的名声!”

  “刘瞎子,你就做个见证,算不得什么的。”

  刘瞎子支支吾吾,害怕起来,谨慎地笑着:“这……这……。”

  “你怕什么的呢,咱们村里人一年到头被蛇咬的不少,没见出啥事的,你就做个见证,又不担责任的。”

  “可是开春的时候,小响子就是被蛇给咬死的。”

  “那怪他自己,被蛇咬了不去找大夫,自己摘了点草药涂了涂就没管了,也怪他命薄!”

  “……”

  “我可是找了大夫给瞧了的,处理了伤口还配了药,出不了什么事的。”

  刘瞎子看看我又看看孙大夫。

  “你别看了,总不至于连这点屁事都发怂吧?”

  刘瞎子喏喏地答应了。

  孙大夫和刘瞎子走后,我把大夫配的药放到锅里熬了熬。

  喝下药,我就躺床上睡觉去了,想着睡一觉就能好起来。

  夜半时分,外面起了风,吹得门“咯噔咯噔”直响,把我给吵醒了,再也睡不着。我摸了摸右耳,仿佛比白天的时候大了一些。心里害怕起来。有些后悔没听大夫的话。可是又一想,要真是割了耳朵也不成,回头娶媳妇难不说,准得被刘瞎子他们笑话。

  我又摸了摸左耳,没什么变化。睡吧,一觉醒来,右耳就和左耳一样了。

  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右耳开始痒起来,我用手挠了挠,更痒了一些,好像又肿了一些。外面的风声听得越来越清楚。渐渐地,我又听到外面蛐蛐叫,知了叫,青蛙叫,狗打呼噜声,母鸡扒窝声,野猫跳过墙头声,老鼠咬粮袋的声音,老牛呼吸的声音,蟑螂活动的声音,山上泉水流动的声音,野兽出没的声音,碎石滚动的声音……这些声音一股脑儿地全都进了我的耳朵。我的头和右耳一样,肿胀了起来。

  我躺在床上,想要起来喝口水,却发现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继续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自己快点睡着,天一亮就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睁开眼睛。可是身体不能动,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该死的,我就应当割了这只耳朵。

  老鼠从房梁上爬过,灰尘落了下来,掉在我眼睛里。这下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耳朵里的声音不仅没完全消失,反而越来越多。我听到刘瞎子和他媳妇打闹的声音,磨刀的声音,孩子哭的声音,妇女笑的声音,灶里烧柴的声音,锅里煮粥的声音,打水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行人走路的声音,打招呼的声音,吵架的声音,集市上叫卖的声音……二十里外县衙的击鼓声,喊冤声,升堂声,围观群众的讨论声……几百里外省府市井热闹的声音,商人们讨论算计的声音,妻妾们的哀叹声,官老爷们喝茶的声音,问责的声音……

  刘瞎子这畜生,怎么不来看看我啊。他一早就出门去了,我听见的。他是要到地主家干活去,要晚上才回来。我听见他的叫苦声,咒骂声,喝水声。

  刘瞎子,你晚上回来可要来看看我啊。

  我的手已经动不了了,摸不到耳朵,可是我能感觉到,我的右耳变得越发肿,都要垂到床上了。我躺着,咽了咽口水。睁开眼瞧瞧,那只老鼠还趴在上面的房梁上,好像在盯着我。我赶紧闭上眼,省得眼睛又落了灰。

  天色终于暗下来,我听见太阳落下的时候,干草伸展的声音,蛐蛐们又开始叫了。

  我没听见刘瞎子回家,这畜生,居然不回来看看我。

  咳!我听见他因为白天干活不卖力正在被地主骂,还让他大晚上饿着肚子在院子里劈柴。刘瞎子不敢骂,怕被地主和管家听见。

  耳朵里的声音就像一个线团,越滚越大,存在我的脑子里,所以我的脑壳也越来越大,感觉要被胀裂了。

  我听见房梁上的老鼠爬走了,许是找吃的去了。小心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月光落在院子里,我的牲畜们一天没喂了,一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

  我听见云层摩擦的声音,月光被遮了起来。

  “牛头马面听令,今夜三更时分,将太青山下太青村的樵夫给我抓来!”

  “得令!”

  是阎罗王和牛头马面的声音。他们要来取我的命。

  老鼠和蟑螂在厨房活动着,野猫们在房顶上跑来跑去。

  门被推开,我睁眼一看,是牛头马面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又能说话了。

  “你们是来带我下地狱的吗?”

  “你倒是明白,本来看在太上老君的份上,只要你一只耳朵,换你20年阳寿,谁知你不肯,只好带你下去。”

  “我肯!我肯!求求你们把我耳朵带走吧。”我的身体还不能动弹,只好大声呼喊道。

  “也好,不过,本来是只要你的右耳,现在是要你两只耳朵,你肯不肯?”

  我惊恐地看着他们,这牛脸不似我家老牛那般慈祥温顺,充满了愤怒,讥讽和恐怖。马脸倒是没那么可怕,却也似市井流氓的表情,歪着脑袋,没拿正眼看我。我怕他们反悔,再把我带到地狱去炸油锅,连忙答到:“我肯,我肯。”

  只见他们举起手中大刀就向我的两只耳朵砍去,我闭上眼,听见大刀砍掉软骨时脆脆的声音,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连忙用手去捂。却发现我的两只耳朵还在,睁开眼一瞧,刘瞎子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在山上被毒蛇咬了,昏倒在树下,太清观的道士看见了,跑来告诉我,我才上山把你背回来的,你小子捡了条命,哪有蛇咬耳朵的,真有意思。”

  “……”

  “孙大夫给你瞧过了,没什么大碍,伤口也处理过了,不要用手去摸,给你配两副药,你煎了喝下就没事了。”

  我看了看在身后饭桌旁收拾药箱的孙大夫,问到:“我这耳朵要不割了吧。”

  孙大夫被我问得一惊,笑着说:“不用那么害怕,只是一般的毒蛇咬的,不碍事,你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还是割了吧,割了放心。”

  “瞎说什么呢,割了耳朵,你以后咋娶媳妇呢。人家孙大夫都说了没事,你把药煎了喝下就好了。”

  刘瞎子帮我送走了孙大夫,又回头安慰了我几句。临走前冲我笑了笑,把门关上了。

  我喝了药,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摸了摸两只耳朵,一般大小,只是右耳上还涂着药。

  很安静,没有风声,也听不见蛐蛐的叫声。月亮照在院子里,还是那么亮。

  “割耳吧,樵夫。”忽然间,这声音在我耳朵里响起来。我睁开眼,这声音便消失了,我闭上眼,这声音又出现在我耳朵里。

  夜半,风声起来了,吹落了墙头的干草。我爬起来,取出柴刀,磨了磨,在月光下也能看见它锋利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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