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在跌落的瞬间,她似乎还存在着一丝侥幸,这不是真实的跌落,这只是一个梦里的桥段。在她以往的梦里她就落入过水里,反反复复不只一次。这画面这感觉太熟悉了,在坠落的那几秒,与冷风的擦肩而过,一切都是在梦里发生的一般。
一瞬间冰冷的海水将她吞噬,苦涩的海水从她的嘴里,鼻腔中横冲直撞直入脾脏,呛的她浑身发颤。生与死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就算在梦里,她也不想死在这冰冷的水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停止了下沉,她两腿使劲下蹬裹着气泡拼命向上划水,她撕扯着死神的手浮上了水面。
她四周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她嘴里呕出海水,耳洞眼窝鼻腔里都是浓浓的咸水味,她痛苦的喘着粗气,惊恐的四处张望。她乘坐的游轮在她左侧60码的地方,她赶忙举起双臂使劲的摇晃,也许是过度惊慌也许是起伏的海浪倒灌在她的嘴里,她喊出的救命声苍白无力,她的眼睛因海水的浸泡而肿胀,她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叫喊,一声又一声海风将她的呼喊吹散,游轮渐行渐远。
她会游泳,而且在比赛中还获过一些不错的名次。她侧身挥动大臂,豁出命的向游轮冲去。她的瞳孔使劲的缩放着,恐惧驱使着她拼命的向前划水,由于逆风逆浪船愈追愈远,直至遥不可及。她双拳紧攥,全身紧绷,放声大哭。
她怵住了,泪水跟海水混成了一块。 她绝望了,她后悔一个人出来坐船旅行,后悔一个人发神经跑到这无人的后甲板上来吹风。后悔选择了倚靠在这该死的破栏杆上。后悔有用吗?就如同她流下的泪,热烈而无用。
她两眼死死的盯住远处的天际线,脸色苍白心有不甘。半个钟前她还窝在船舱里吃着热腾腾的食物,喝着美味的咖啡。如今却被丢弃在这茫茫的海上,她的脸崩的紧紧的,嘴角微微的抽搐,她不想死,她想活。
海风掠过无尽的海面,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她一边划着水,一边安慰自己,游轮上的人一定会发现少了人,如今正赶来救她呢。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份执念就像一根稻草撑起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敢往坏处想,更不敢轻易撒手或合上眼睛,她紧闭双唇,盯着远处,远处斑斑点点,似有似无。
她在海上漂浮了好久,夜色已经降临。黑幕下的海,阴冷,浩瀚,恐怖,无情。她抱着一块拾来的腐木,在波涛中一沉一浮。期间远方也有几处亮光,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呼喊了,长时间的漂流,不要说一个弱女子,就算一个壮年男子也未必能挨得住。海上的时间似乎是永恒的,她连划水的力气也没有了,海水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泡的惨白起皱,她的眼睛被带咸味的海风刮的肿胀生疼。死神亲吻着她的脑袋,一具海上的浮尸若隐若现,她全身僵硬冰冷,黑暗中,一只海鸟停在她抱着的腐木上,呆呆的望着她,不久便飞走了。她的瞳孔里是远处黑暗无边的天际线,海洋环流推着她飘向大洋的深处。
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只有无尽头的漂流。她紧紧的抱着斑驳的腐木,她的手指深深的嵌在腐木坚硬的褶皱上,这块不起眼的木头如今就是她的整个大陆。时间的流逝让她越来越虚弱,抱怨与不切实际的妄念对她毫无益处,她现在就想保留那一丝体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睡着,她不想错过获救的机会,她咬着牙与自己较着劲。
阳光驱散黑暗照射在海面上。天亮了,整整一夜也没有船从她的近处经过。
她的游轮也没有掉头过来寻她,最大的希望也化为泡影。她望着初升的太阳咂巴着干瘪的嘴,她渴望有一碗热腾腾的面,一杯暖暖的咖啡,和挚爱奢侈的拥抱。
金灿灿的光照在了她孤独的背影上。她突然想起了海明威笔下的捕鱼老人,看到了尼摩船长驾着他的潜艇从海面下冒出来。她的眼瞳闪着微弱的光,巨轮泰坦尼克号仿佛就在眼前沉没,她听到了露丝吹响的哨子,她看到了杰克留恋的眼神埋入了深海。她闭上了眼睛,忘记了肌肉痉挛引起的酸痛,忘记了大海转瞬间的残暴,忘记了身上的骄阳。
海上的薄雾渐渐散去,斑斑点点轮廓渐渐清晰,一艘海船鸣着笛破着浪向她驶来。
她获救了。
奇迹般的获救或许是小概率事件,但是真实存在的。它给了人在绝望中挣扎向上的推力,是为了给那些咬着牙,不放弃坚持到底的人,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