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通论》读后感精选
《遗忘通论》是一本由[安哥拉]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 José Eduardo A著作,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9.00元,页数:28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遗忘通论》读后感(一):隔离28年
卢多从小就对外部世界深感恐惧。书中有一个精彩的细节,她即使靠在阳台上张望夜空也会感到害怕,她的姐姐忍不住问她:“你是害怕掉到星星中间吗?” 卢多本是葡萄牙人,随姐姐来到安哥拉首都罗安达生活。很快,独立后的安哥拉爆发内战,姐姐、姐夫双双失踪,卢多害怕外界的混乱,便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叫作“幽灵”的牧羊犬。 书中讲述了卢多“隔离”期间的遭遇,带来许多新鲜而陌生的体验:比如断水断电之后,她如何收集雨水,靠烧家具和书来取暖,烧掉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之后,她就失去了都柏林;她偶然发现姐夫藏在里面的一袋钻石,便以此为诱饵,捕鸽子充饥,珍贵的钻石在封闭空间里失去了交换价值,还比不上一顿食物;她用绳索偷邻居的母鸡,邻居以为是神祇显灵……
《遗忘通论》读后感(二):在阿瓜卢萨的蜂巢中,没有一个生命是孤立的
今天无事。我睡了觉。睡觉时我梦见了我在睡觉。树木、野兽,一大堆昆虫,它们和我分享了我的梦。我们大伙儿都在那儿,一起做梦,人很多,房间极小,大家交换着想法、体味和爱抚。我记得自己是只朝着猎物前进的蜘蛛,同时也是这只蜘蛛织的网上面的苍蝇。我感到自己是在阳光中绽放的花朵,也是吹起花粉的微风。我醒了,发现我是孤身一人。如果睡梦中我们可以梦见自己在睡觉,那么醒时我们能不能从更清醒的现实中苏醒呢?“她将自己隔离了28年”
2017年,安哥拉作家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José Eduardo Agualusa)凭借小说《遗忘通论》摘得国际都柏林文学奖的桂冠。国际都柏林文学奖是目前世界上奖金最高的单一文学奖,具有重要的风向标意义,许多作家如德国的赫塔·米勒、土耳其的奥尔罕·帕慕克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都曾获得该奖。《遗忘通论》迄今已被翻译成25种语言出版,阿瓜卢萨近年来更是在英语世界声名鹊起,成为当代安哥拉乃至整个葡语世界的代表作家。
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遗忘通论》篇幅并不长,阿瓜卢萨却凭借高超的叙事技巧,讲述了一个既残酷又温暖、既沉重又轻盈的故事。
卢多是一个对外部世界深感恐惧的女人,她本是葡萄牙人,随姐姐来到安哥拉首都罗安达生活。内战开始后,姐姐、姐夫双双失踪,卢多也对外界的混乱深感恐惧,便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陪伴她的只有一只牧羊犬。
断水断电之后,她开始收集雨水,靠烧家具、书、画来取暖;她偶然发现姐夫藏在里面的一袋钻石,便以此为诱饵,捕鸽子充饥;她在阳台上目睹枪战、追杀和非洲神祇的降临,向星星与云朵呓语……这是一段现代城市中长达28年的“鲁滨孙漂流记”,也是一个蛰居在方寸之地的女人写下的幻想牧歌。
但卢多的生活方式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比如:当她吃石榴时,她在日记中写道:
“我喜欢剥开石榴,让它的光芒在我的指间流淌。我甚至喜欢石榴这个词,喜欢它里面存在的晨光。”
她给窗台前的一棵无花果树取名为切· 格瓦拉,“因为它的目光略带嘲弄和叛逆”。
可以说,阿瓜卢萨赋予孤独一种诗歌般的优美质地,引导我们重新审视自我与外界的关系,这种具有沉思、内省和审美意味的观察角度可能恰恰是我们当下所稀缺的。
彼此相连的世界
尽管卢多足不出户,每个人的命运却与她保持隐秘的联系:一个葡萄牙雇佣兵被秘密警察蒙特抓住并执行枪决,在九死一生后逃到安哥拉南方的少数民族聚居区,他在那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小酋长”是一个法律系青年学生,因为热衷于革命活动被抓进监狱,遭到蒙多的残酷审讯,安哥拉经济转型后,他靠偶然发现的钻石发家成为巨富;丹尼尔是一位报社记者,专长是调查各种失踪案;一位来安哥拉访问的法国作家神秘失踪,与此同时,总编给了丹尼尔一封信,信的主人正在寻找她的亲生母亲;一座村庄如梦境般消失……所有人物由一只名叫“爱”的鸽子穿衔,最终在卢多身上联结。
全书以卢多的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交叉叙事,以简洁、优雅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熠熠生辉、多重切面的故事,映射出安哥拉30年间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在苦难叙事之间,作者又不失幽默,常常在不经意的轻快之间道出某种至简的真谛,并赋予故事轻盈、温暖的结尾,令人感动不已。
国际都柏林文学奖评审委员会盛赞这部作品:“尽管《遗忘通论》展示了饥饿、酷刑和杀戮,它的基调与核心仍旧是爱……所有的读者都能在这个安哥拉的故事中找到共鸣。在阿瓜卢萨的蜂巢中,没有一个生命是孤立的,他也让读者相信,我们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
正因如此,当下阅读《遗忘通论》会意外收获“疗愈”的力量。这种感动并非故作煽情,而是来自于苦难之后对爱的再次回归,对人性的深沉信任。
当代葡语文学的魔法师
阿瓜卢萨1960年出生在西非国家安哥拉,父母分别是来自巴西与葡萄牙的移民。年少时,阿瓜卢萨常常会随父亲沿着铁路旅行,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多元的家庭背景,加上与各个地区人民的亲身接触,让阿瓜卢萨认识到安哥拉和非洲现实生活的种种矛盾,同时也体会到身份的流动性和认同的复杂性。
1975年,安哥拉脱离葡萄牙殖民统治宣告独立。同年,安哥拉爆发内战,直至2002年安哥拉实现全面和平。成年后,阿瓜卢萨曾在葡萄牙学习农学和林学,居住于葡萄牙、安哥拉、巴西三地,他尽其所能,亲身以脚步丈量葡萄牙语世界的辽阔,足迹遍布葡语世界的各个角落,进而在文学作品中、从更宽广的文化背景中探索现实问题的答案。
阿瓜卢萨既是一名多产作家,也是一名记者,其写作范围涵盖报纸专栏、书评、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诗歌、戏剧和儿童文学。与此同时,他还积极参与社会议题,对政治腐败、种族歧视、语言自主性等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
祖国动荡不安的历史和现实,始终是阿瓜卢萨创作中最为关注的主题,他始终保持着虚构与真实之间的强烈张力,显示出生机勃勃的现实质感。同时,阿瓜卢萨语言优美,既饱含抒情性,又简洁明朗,具有诗的质地。面对安哥拉苦难的历史、动荡的社会,阿瓜卢萨挣脱庞大现实的牵引,以一种举重若轻的方式,在较短的篇幅内将一个沉重的故事讲述得轻盈如梦,情节设置巧妙,悬念迭起,将政治现实与文学技巧完美结合,显示出大师级的文学技巧。
《遗忘通论》读后感(三):关于遗忘、错过与人性的讨论与思考
在阅读安哥拉作家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这本《遗忘通论》的时候,我脑中一再回想起台湾作家唐诺在为昆德拉的《庆祝无意义》所写的书评里提到的话,他说“昆德拉的书写是直向的,头也不回而去,这一指向愈来愈清晰……小说愈前行愈集中愈专注如一束光,除了持续想下去不再携带(或说一路卸下)额外加挂的其他目标……”
什么意思呢?在这段话的上一段,唐诺做出了一定的阐释。昆德拉晚近的作品不同于那些排队等着领圣餐的小说(指的是奔着想要获诺奖去的作家),后者大抵会很厚,题材会看起来很大或者有着某种虚张声势的框架和语调,有的作家不惜为此选择自己并不关心且熟知的题目,甚至这样的作品看起来不像一个人的作品,更像是一群人、一个国族、一个时代的集体声音。这样的作品看起来更容易“吓”到评委、同业、读者和评论家。但昆德拉统统不要这些,他丢下这些不必要的外壳,于是《庆祝无意义》只有四万字。
12万字的《遗忘通论》当然没有《庆祝无意义》“丢外壳”丢的那么彻底,但如果换一位作家来处理这么丰厚的题材的话,想必又要是一本躺在床上阅读时会使手臂发酸的“巨著”。在这样一个人们争着表达,争着论述,争着越写越长越写越厚的年代,我很意外,阿瓜卢萨这样的一种处理历史题材的方式。
这本小说里处理的历史事件时间跨度长达30余年,如果往更久远了说,还可以更长。作家以看似片段式的书写方式,却让拼图最后完完整整呈现出了整个故事面貌,期间还穿插了女主人公自我书写的部分,读完会不由得赞叹他写作技巧的圆润与成熟。在这篇书评里,我也尝试着用碎片化的方式来评论此书。
一、书写背景
安哥拉作家阿瓜卢萨出生于1960年,曾在葡萄牙求学。在历史上,如果按照葡萄牙人第一次涉猎这片土地并且带回黑人奴隶开始计算的话,那么葡萄牙人对安哥拉的掠夺史长达五百余年。当然更精确的说法是,在1884年至1885年的柏林会议上,安哥拉被正式划为葡萄牙的殖民地。
从1961年1月起,安哥拉人开始反抗殖民者的行动,要求独立。在这个过程里,形成了三股力量,包括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安人运)、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安解阵)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安盟)。这三股力量彼此之间还不断内斗。
1975年,葡萄牙承认了安哥拉的独立身份,上述三股势力也暂时达成协议,从殖民者手中接过安哥拉统治权。同一年,由苏联支持的安人运和由美国、南非支持的安盟引发对立冲突,进而演变为安哥拉内战。这场内战持续了27年,直至2002年才全面停战,期间原苏联、美国、南非、古巴等多方势力搅入其中各自牟利。
这一段历史构成了《遗忘通论》的书写大背景,在安哥拉独立前夜,一位叫卢多维卡的女性因为恐惧,选择将自己封闭在公寓里长达28年。这28年里,安哥拉经历了内战,代表不同势力的各色人等用自己的方式和她在平行空间里共同谱写这个故事。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场与价值,最终又都要回归到朴实的生活和对人性的思考。
二、和“正义”有关的思考
正如在安哥拉独立以及内战期间,存有多方势力一样,小说中也为不同的登场人物设立了各自归属阵营。主人公卢多和她的姐姐来自葡萄牙,卢多的姐夫是安哥拉本地人,但属于上流阶层,在殖民统治将要结束时,同幢公寓里的许多住户都因为害怕财产受损而纷纷逃离安哥拉。卢多的姐姐在恐惧中也劝过丈夫离开,但丈夫说,“这些所谓的 ‘恐怖分子 ’是在为我们国家的自由战斗。我是安哥拉人。我不会走的。”当然这间公寓也成为了后来卢多将自己封闭28年的关键场所。
当殖民统治刚刚结束,社会动荡加剧,公寓外迎来了想要趁乱打劫的小偷,他们隔着门冲卢多喊,“开门吧,小妞。我们只是想要属于我们的东西。你们已经从我们这里抢劫了五百年。我们只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除了葡萄牙人、安哥拉上流社会及底层人民,在这近30年的历史中还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当然就是军人。在书中,当一名葡萄牙雇佣兵和一名得到苏联与古巴支持的安人运成员见面时,二人的对话也颇有代表性——
“至于先生你,只不过是个拿着美帝国主义臭钱的婊子。你应该有点廉耻。”
“那么那些古巴人怎么说,他们就不是雇佣兵了?”
“古巴同志们来安哥拉可不是为了钱。他们是为了信念。”
“我也是出于信念留在安哥拉的。我是在为西方文明而战,对抗苏联。我是在为葡萄牙的存亡而战。”
尽管在对“信念”一次的理解上,两个年轻人价值观完全是南辕北辙,但他们也有共同话题,那就是罗安达最美的腿。他们短暂但开心地聊起安哥拉女人,那时候政治抛诸于脑后,也忘记了他们其实想要彼此的命。
一位偶然路过救了某个极左青年派系分子的男人道出了真谛,“我们独立可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让安哥拉人像疯狗一样互相残杀。”
另一位曾经在街上收留这位装疯卖傻的极左青年的女人,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农场帮忙。这个因为涉足政治两度入狱的青年是这样被女人教育的,“你和你的朋友们嘴里总是说着大而空的话,社会正义,自由,革命,与此同时人们愈发憔悴、病弱,很多人死了。演说不能当饭吃。人民需要的是新鲜蔬菜,是一道好的杂鱼汤,至少每周要吃一次。我唯一感兴趣的革命是开始让人民坐下来吃饭。”
三、关于“遗忘”的讨论
如果仔细阅读的话,会发现这本书中嵌入了非常多文学性的内容,大量富有诗意的语言出自卢多自我隔离时的书写。这些书写作为间隔穿插在各个碎片之间。起初她还可以将感受写在本子上,纸笔用完后,她写在墙壁上。她把整间公寓转化成了一本大书。
而在火柴用光之后,卢多不得不开始利用阳光和放大镜通过烧家具、门、地板等来取火烹饪。在这些东西烧完之后,她开始烧书,公寓的藏书一点点减少,她曾经感叹,自己死后,留下的是她的声音。而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墙壁都有她的嘴巴。
图书的减少,让她觉得自由一点点被剥夺。“就好像她在整个星球纵了火。烧掉若热·亚马多之后,她再也不能回到伊列乌斯和圣萨尔瓦多了。烧掉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之后,她失去了都柏林。拆散了《三只悲伤的老虎》,她等于烧毁了老哈瓦那。”在这样富有悲情色彩的燃烧中,文学也为其增添了几分诗意。图书的减少确实代表着某种失去和遗忘,但因为阅读和书写,卢多又用自己的方式将失去的重新寻回。
在私人层面上,故事里横跨近30年的几个主要人物都谈及了自己对记忆与遗忘的理解。那个极左青年变得富有,买下了卢多居住的整幢公寓楼,但他会怀念那个从前又穷又傻的自己,以及那些在街道和广场上手舞足蹈所消磨的时光。那时的世界被太阳洗净,不会受难解之谜的苦。那时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透明,包括上帝,他会化身不同的形象,很多次在黄昏时出现,和他进行简短但愉悦的交谈。
还有那位安人运的成员,他说有些人害怕被遗忘,但他正相反,他一直害怕的是别人永远忘不了他。但在奥卡万戈三角洲,他曾感到被遗忘。当时他很幸福。
而那位葡萄牙雇佣兵呢?他一直沉浸在自己年轻时的错误里不能自拔,而就是因为他的错误,让卢多开始了28年的隔离生活。多年后他带着儿子登门致歉,卢多安慰他说,“别折磨您自己了。犯错能让我们改正。也许需要忘了这件事。我们需要练习遗忘。”但他拒绝了,他认为遗忘就是死亡,遗忘就是投降。
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对遗忘的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似乎谁也无法说服谁,谁也无法自我改变。但在公共领域,人们又都忙着遗忘。战争结束后,在罗安达的旅馆挤满了从葡萄牙、巴西、南非、以色列和中国来的企业家,他们都试图在这个疯狂重建的国家搞快钱。
人们不会记得历史上这块土地属于库瓦勒人、辛巴人和穆洽维夸人,但如今的主人却是些将军和成功的企业家,很多人和南方广袤的天空毫无联系。人们不会想起部落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了,在这个国家什么都会消失。也许整个国家正在慢慢消失,这里一个村庄,那里一个小镇,等到人们留意时就什么都不剩了。
在书的结尾处,结束自我隔离的卢多写给自己的最后三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很遗憾你错过了那么多。
我很遗憾。
但不幸的人性不是和你一样吗?”
这话是说给她自己的,但不是也是说给很多其他人的吗……
《遗忘通论》读后感(四):阿瓜卢萨的虚构世界——代译后记
阿瓜卢萨的虚构世界——代译后记
一般来说,以“通论”、“总论”、“概论”为名的书籍应该阐释某个主题的原理和价值。但在这本关于遗忘的通论里,却否认了遗忘的可行性,反过来强调记忆的重要性。出于各自不同的理由,书中的人物参与了个人或集体的遗忘,但作者的观点却是人需要记忆来实现理解,进而原谅,最终达到自我救赎。卢多需要萨巴鲁唤醒她压抑多年的情感,唤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从而打破让她动弹不得的遗忘之网。而对本书作者阿瓜卢萨来说,文学事业就是他的萨巴鲁,他选择了将自己的身份与写作这一行为交缠,便是为了对抗遗忘,实现他个人和社会的救赎。
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1960年出生在西非国家安哥拉,父母分别是来自巴西与葡萄牙的移民。他的母亲在万博市的国立中学教授文学和法语,而身为公务员的父亲则为铁路上的工人们担任短期教师。年少时,阿瓜卢萨常常会随父亲沿着铁路旅行,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多元的家庭背景,加上与各个地区人民的亲身接触,让阿瓜卢萨体会到身份的流动性和认同的复杂性。因此,在他的创作中,对身份的探究是最为核心的问题。各式各样的群体概念界限模糊又交叉重叠,为了找准自己的位置,他没有选择像文中的卢多一样封闭自己,而是尽其所能,亲身以脚步丈量葡萄牙语世界的辽阔,再用纸笔揣摩全球文学传统的广博。他的足迹遍布葡语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他的创作也并不局限一地,而是会包含东帝汶、印度果阿等极少出现在文学地图上的地点。作为一名多产作家,其写作范围涵盖报纸专栏、书评、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诗歌、戏剧和儿童文学。与此同时,他还积极参与社会议题,对政治腐败、种族歧视、拼写规则等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
近年来,有多位葡语作家的文字得到引进,从而与中国读者见面。他们的风格各异,如萨拉马戈和安图内斯善用长句搭建框架,米亚·科托通过重构语词推陈出新,克拉丽丝则借助女性哲思发人深省。相比之下,阿瓜卢萨的作品行文平实,主旨鲜明,故事性强,阅读难度并不高。但是,如果仅仅读过阿瓜卢萨的单部作品,却容易忽略这位安哥拉作家的一大特质,那就是其创作宇宙中的互文性。在旅行小说《果阿陌客》(Um estranho em Goa)当中,面对记者“为何写作”的提问,叙述者回答说是因为他想知道结局。对于好奇心旺盛的阿瓜卢萨来说,传统意义上的小说结尾并不代表人物和故事真正的结局,发生在“全书完”之后的精彩需要借助其他文本进行补完。在1997年的小说《克里奥尔国度》(Nação Crioula)当中,作家就续写了弗拉迪克·门德斯的故事。弗拉迪克是一位花花公子旅行者的形象,最初由葡萄牙现实主义大师埃萨·德·奎罗斯创造。在自己的小说中,阿瓜卢萨则填补了原著一笔带过的情节,详细描述了他在安哥拉和巴西之间寻找真爱和心安之处的旅程。在此之后,随着阿瓜卢萨本人作品不断增多,其内部的互文愈发明显,用葡萄牙著名书评人托尔卡托·塞普尔维达的话说,阿瓜卢萨“正在创造一个独立的虚构世界”。不同作品之间共享的宇宙,就此成为这位多产的旅人在遗忘幽谷里孜孜以求的一点微光。因此,这篇文章希望能带来更新鲜的信息,通过介绍《遗忘通论》与作家其它作品的内在对话,期待向中文读者勾勒出一个更为立体的阿瓜卢萨。
1. 作为上帝的壁虎
“‘我死了,’热雷米亚斯想着。‘我死了,那只壁虎是上帝。’”(《遗忘通论》,第X页)
在阿瓜卢萨的名作《贩卖过去的人》(O vendedor de passados)当中,主要叙述者就是一只小壁虎:“我什么都能看见。在这家里我就是黑夜的小上帝。白天,我睡觉。”动物叙述者一般用来展现畸形社会中人的异化,尤其是由人变成的动物,卡夫卡《变形记》中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就是最著名的例子。在《贩卖过去的人》中,比壁虎更具“变色龙”性质的其实是形形色色的新贵阶层。在社会动荡、记忆断裂的背景下,这些人找与壁虎同居一室的文图拉伪造身份,从而在社会地位和财富的再分配中提升自身的话语权。而在《遗忘通论》中,佣兵热雷米亚斯误将壁虎当成上帝,则发生在他重获新生之时。由于玛达莱娜的搭救,大难不死的佣兵虽然失去了言语能力,却在土著居民身边找到了存在的意义,成为部落和牛群的保护者。同样是改头换面断尾求生,两书人物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他们对待记忆的态度,因为热雷米亚斯没有拥抱遗忘,而是在最后向卢多坦承自己杀死了她的姐姐和姐夫,从而获得了对方的原谅,也由此与记忆达成和解。
2. 监狱里的女诗人
“在庭院里,他发现一位备受尊敬的女诗人坐在缅栀树荫里,她的名字在历史上和民族主义运动联系在一起。和他一样,诗人也是在独立后不久被捕,被控支持一股知识分子批评政党前进方向的潮流。小酋长询问玛达莱娜的下落。她几个星期前被释放了。警察没能证明她和任何指控有关。‘真是不一般的女人!’女诗人补充道。她建议小酋长不要离开监狱。在她看来,这次暴动会很快被镇压,逃犯被抓后会被酷刑折磨然后枪决:‘会有一场血洗。’” (《遗忘通论》,第X页)
这位女诗人指的是《雨季》(Estação das chuvas)一书的主人公莉迪亚·杜·卡莫·费雷拉,一位阿瓜卢萨虚构出来的女诗人及历史学家。与《通论》声称以真实人物日记为底本类似,《雨季》也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界限。尽管事实上莉迪亚并不存在,而是许多现实人物的结合,但阿瓜卢萨塑造的这个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甚至有人对作家表示,自己曾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莉迪亚。在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葡语作家萨拉马戈曾经表示,我们会把原本只是文学创作的经典形象当成真人,就好像世界的总人口增加了一样。这样的人物不单是对他们创作者的最高褒奖,同时也承载了与其他作品的互文可能。在《遗忘通论》中,这一经典人物已经不再需要莉迪亚这个名字,“小酋长”离开前与她长久拥抱,则让人感受到跨越文本界限的温情。而尽管《通论》并非如叙述者所宣称的那样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但在此书出版之后,莫桑比克有一对同样与世隔绝数十年的夫妇被人发现,从而再次证明阿瓜卢萨把握政治时局与人性选择的能力。这位文字的魔法师似乎拥有非凡的能力,能够让人物在虚构与真实的网络中任性穿插。
3. 秘密警察蒙特
“蒙特不喜欢审讯。就在今天他还回避了这个话题。他避开的内容包括回忆七十年代,那时候为了保卫社会主义革命,他们被允许——用政治警察喜欢使用的委婉说法——稍微过点火。他对朋友们坦承,在独立之后恐怖的数年里,在审讯派系分子、和极左有关联的青年过程中,他对人性有了足够的了解。他表示,童年幸福的人心理防线更难被打破。” (《遗忘通论》,第X页)
对熟悉阿瓜卢萨的读者来说,残暴的秘密警察蒙特是个老熟人了。同样是在《雨季》中,莉迪亚入狱时就曾遭到蒙特“稍微过点火”的审讯。他一直在说自己不喜欢暴力审讯,但“总有人要做这事儿”。在2007年的小说《我父亲的妻子们》(As mulheres do meu pai)中,蒙特也以类似的形象出现。除了担任特务和私人侦探作为主业,他还是诗人和企业家,业余时间喜欢收集蝴蝶和甲虫。就像《辛德勒名单》中弹钢琴的纳粹军官一样,这些暴力机器的个人艺术造诣愈高,愈能体现人性的割裂。蒙特在葡萄牙语中意为“大量,大堆”,暗指在因内部斗争而异化的社会中,如蒙特与纳粹军官般割裂的人物绝非个例。唯一能让读者在共情之余聊以慰藉的是,蒙特和他现实中的原型一样,都拥有一个戏剧般的结局:被电视天线砸死。
4. 记者丹尼尔·本西莫
“丹尼尔·本西莫收集安哥拉的失踪故事。任何种类的失踪都行,尽管他更偏爱飞行器的失踪。比起被大地吞噬,永远是被天空拖走更有意思,就像耶稣基督和他母亲一样。” (《遗忘通论》,第X页)
在2017年的新作《不情愿的做梦者团体》(A sociedade dos sonhadores involuntários)当中,阿瓜卢萨将《遗忘通论》中的次要人物丹尼尔·本西莫提升到主角的位置,并对他的背景故事展开细化。丹尼尔年青时因为发表批评祖国的文章丢掉工作,其后逐渐脱离社会现实,变成腐败政权的沉默帮凶。但在女儿入狱后,丹尼尔又经历了从妥协到抗争的新一轮转变。虽然这本小说因政治议题压倒文学性而颇受非难,但作者选择原有人物进行扩充的手法值得一提。阿瓜卢萨想要表达的并不是对非凡英雄的赞颂,而是普通人团结起来就能带来变革。从旧时代故事的收集者到新时代故事的参与者,丹尼尔的转变也许正是阿瓜卢萨对安哥拉社会转型的期许。
5. 消失的“新希望”
“编辑部没有人对新希望消失的消息感到不安。主任马塞利诺·阿松桑·达·博阿·莫特发出一阵大笑:
‘那部落不见了?在这个国家什么都会消失。也许整个国家正在慢慢消失,这里一个村庄,那里一个小镇,等到我们留意时就什么都不剩了。’” (《遗忘通论》,第X页)
在阿瓜卢萨出生后,他的祖国安哥拉先是经历了1961至1974年间反抗葡萄牙殖民统治的战争,独立后又旋即陷入长期内战与动乱之中。革命与政权交替带来的希望之光愈来愈昏暗,很多人不再相信祖国有走上正轨的可能。在地图上消失的小部落“新希望”正是如此动荡社会的一个缩影。
在完成《遗忘通论》的次年,阿瓜卢萨发表了反乌托邦小说《天上的生活》 (A vida no céu),对“消失”这一概念展开进一步的探索。在这部作品中,遭遇空前灾难的地球只剩下数百万人,幸存者生活在少数几个浮空城和气球组成的村庄当中,稳定的大地仅仅存在于老年人的记忆之中。人们通常向往天空而鄙夷尘世凡间,而《天上的生活》颠倒了这一关系,隐喻着非洲人不应只艳羡其它大洲的富足,而应脚踏实地耕耘自己的祖国,这才是非洲发展的新希望。
我国的文学传统自成一体,视野大多内向而非放诸域外。被时代的大潮惊醒之后,在从救亡图存走向民族复兴的历程中,我们依旧吝啬于关注长期贫穷落后的非洲大地,似乎只有光鲜亮丽的欧美与东洋才是唯一值得重视的文化产出者。然而,在我自己的阅读体验中,反倒在非洲葡语文学身上体会到最意外的亲切感。无论是政治道路上的曲折反复,还是在文化问题上的交锋争鸣,万里之外非洲人民的所思所想似乎都能在我国的历史进程里找到对应。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读者与学者也应当参与到阿瓜卢萨等非洲作家所创造的文学宇宙中。无论是要海纳百川,还是要推动自己的文化走出国门,都无需只盯着高高在上的西方国家。网络时代用技术将我们连接在一起,但想要达到更高层次的理解乃至大同,还需要将我们各自书写的篇章相互勾连,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希望中国读者与《遗忘通论》的邂逅,能够像卢多与萨巴鲁的相遇一般彼此成就。
王渊
2020年1月于北京
(该文已授权澎湃新闻发表,链接为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195711 ,转载需请求授权)
《遗忘通论》读后感(五):遗忘从不是逃避的法宝,苦痛也可锻造诗意的轻盈
巴尔扎克说:如果不忘记许多,人生无法再继续。
人生之路,漫漫而悠远,有人一路走着,也一路忘着;还有人走完这一路时,最怕的就是被遗忘。
《遗忘通论》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像非虚构一般的虚构故事,一个用诗一样的语言来书写沉着历史和人生的故事,一个关于遗忘与被遗忘的故事。
这就是“叙事”的魅力。
而刚好若泽·爱德华多·阿瓜卢萨就是这么一个讲故事的高手。
在世界文学史上,说起讲故事的高手其实并不在少数,然而阿瓜卢萨在我看来,虽不能说是独一份,也是颇具个人特色和魅力的一位。
他擅于书写一些虚构的“事实”,将技巧隐匿于情节之中,与此同时,阿瓜卢萨是一位来自第三世界国家——安哥拉的作家,因此在他的故事中,总是会看到关于民族情怀的深刻关注与无限关怀。
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被誉为“距诺贝尔奖最近的安哥拉国民作家”,而阿瓜卢萨笔下的故事以及现实中的作风,也从无愧于这个美称。
我们喜欢看他的“虚构事实”,这大概是因为这些故事中一段陌生的历史背景与奇特的想象力同在,正如阿瓜卢萨在他的《贩卖过去的人》中所说的那样:
“我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其实是更进阶的文学,我创造出情节,虚构出人物来,只不过我没把他们困在书本里,而是赋予他们生命,让他们进入真实世界里。”
阿瓜卢萨故事里的人,是被赋予生命的,是拥有自己的人生和世界的,是在一个真实大环境下演绎虚构故事的主角,他和他们,让这些故事仿佛与我们有关。
隔离与漂流之间,是一个女人被遗忘的28年
因为疫情的肆虐,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隔离”这个词似乎是这几个月以来我们听过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了。
然而我们都说,隔离疫情不隔离爱,因为即便是被隔离,我们也从未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也从不曾断过与外界的联系。
我们每一天关注着这个世界发生的大事小情,彼此之间关心鼓励,但尽管如此,隔离的生活状态依然让人感到焦心。
可是在内战爆发的安哥拉首都罗安达,却有一个名叫卢多的女人,主动将自己隔离了28年。
在这28年中,她不断地想要去忘记一切,也想要自己被忘记;
在这28年中,她对外面这个给她带来可怕记忆、充满着战乱与暴动的世界只有无边的恐惧,甚至堵上了自己公寓的大门,也筑起了一座难以翻越的心墙;
在这28年中,她为了烹煮食物和取暖而烧掉了家具、烧掉了书,以钻石为饵来“捕猎”,和一只名为“幽灵”的牧羊犬和窗前那棵“目光略带嘲弄和叛逆”、被她叫做切· 格瓦拉的无花果树相依为命……
卢多就这样,将自己隐匿于这个城市之中,直到有一个愿意为她读故事、愿意为她打开窗迎接光的来临、愿意为她剥开石榴的男孩破窗而入。
“我的家人是这个男孩,外面的大树,还有一条狗的幽灵。我的视力越来越差。我的邻居有个朋友是眼科医生,他来家里给我做过检查。他说我永远不会完全失明。我还会有周边视觉。我将一直可以有光感,而这个国家无疑是光的盛宴。不管怎样,我别无所求:有光,有萨巴鲁替我读书,还有每天吃一个石榴的快乐。”原来,没有一座心墙是不能翻越的,即使它已尘封了28年之久。
卢多的恐惧源于她少女时代的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那段经历让她甚至害怕暴露于天空之下,害怕天会塌下来压死自己,害怕会“掉到星星里”。
而加深她这种恐惧的,是外面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是门外趁乱打劫的小偷。
卢多从不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事实上,被恶意伤害过的人是没有办法那么容易被善意去修复的。
于是她放弃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漂流于内心的荒岛之上,与此同时,她用诗歌和日记记录着她这28年的隔离岁月中所发生的一切,与自己谈话。
或许是因为孤独了太久,让她险些忘了温暖为何物,然而或许像马克斯威尔·马尔兹说的那样:能与自己娓娓而谈的人决不会感到孤独。
卢多的隔离生活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充满着让人绝望的孤独感,而是恰恰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诗意般的美,沉痛却不失温柔。
遗忘与铭记之间,是连接一座座心灵孤岛的桥梁
阿瓜卢萨的这种故事设定,可以说是极其大胆且天马行空的,如果不是看了这样一个故事,我很难想象,孤独竟然真的可以成诗,隐匿者也将成为很多人的前因后果。
这些人里,有人和她一样希望能遗忘,也有人同她相反,他们拒绝遗忘。
拒绝遗忘的人会觉得,遗忘就是死亡,就是投降,即便曾经犯下的错误已经被原谅,却依旧深陷于自己内心的泥淖中无法与过往和解。
法国作家莫洛亚曾说:“人间没有一样东西能在遗忘弃置中久存的,房屋被弃置时会坍毁,布帛被弃置时会腐朽,友谊被弃置时会淡薄,快乐被弃置时会消散,爱情被弃置时亦会溶解。”
遗忘总能消融和摧毁一切,它能让卢多与恐惧隔离,也能让希望于梦境中苏醒。
阿瓜卢萨在《遗忘通论》中这样说:如果睡梦中我们可以梦见自己在睡觉,那么醒时我们能不能从更清醒的现实中苏醒呢?
就像那个潜逃于安哥拉南方的葡萄牙雇佣兵,那个因为一只名为“爱”的信鸽肚子中的钻石而改写命运的“小酋长”,那个专门调查各种失踪案件的报社记者……
他们都曾徘徊于梦与醒之间,然而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其实有时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没错,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欺骗与谎言、暴力和凶险,然而善与恶就像梦境与现实,真相在彼此之间不断转换更迭,尤其在那样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局中,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渴望被隐藏的秘密。
这些秘密需要被原谅、被救赎、被遗忘,然而却无一例外地使记忆变成了永久的镌刻。
“上帝在天平上称量灵魂。一个碟子上放着灵魂,另一个上面则是为这个灵魂流的眼泪。如果没人为它流泪,这个灵魂就要下地狱。如果眼泪够多,足够悲伤,那它就上天堂。”当有人愿意为你流泪,那么曾经遗失的爱与希望将重新被寻回,曾经被遗忘的灵魂也终将得到治愈。
这正是阿瓜卢萨想让我们看到的,哪怕暴力与喧嚣逼迫着人们去遗忘,也总会有浪漫而温暖的铭记使灵魂逃离孤岛,凝聚成自由的河流。
正因如此,《遗忘通论》在获得国际都柏林文学奖时,才获得了这样的盛赞:“尽管《遗忘通论》展示了饥饿、酷刑和杀戮,它的基调与核心仍旧是爱……所有的读者都能在这个安哥拉的故事中找到共鸣。在阿瓜卢萨的蜂巢中,没有一个生命是孤立的,他也让读者相信,我们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
实至名归。
虚构与真实之间,是一个年轻国家的沉重苦难史
在此之前,我从未了解过关于安哥拉这样一个位于非洲西南部的小国的历史,它距离我似乎太过遥远,我想,于很多人的印象当中,贫穷、战乱、殖民地,似乎成了它的关键词。
然而正是这位来自安哥拉的作家让我看到,支离破碎的历史也能优雅地讲述,动荡不安的时局也可以温暖的表达。
在卢多隔离的28年,以及书中那些人物想要遗忘和拒绝遗忘的的秘密背后,是安哥拉动荡与苦难的30年历史。
王尔德说: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那么,过去不会轻易过去,未来也不可能从容到来。
人有过往,国家有历史,对历史的铭记正是对未来的祈愿。
阿瓜卢萨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从未停止过向世人展示曾发生于他祖国的那段历史,然而他却放弃了沉重的表达和死板的讲述,而是尝试让那些苦难于轻盈之中被读懂。
于是他用这些虚构的故事来留住记忆,让历史与现实化为故事中的真实与梦境,他用诗一般的语言让全世界的人们看到这片土地上的浪漫与生机,在他的笔下,那些有关贫瘠,有关苦痛的东西也可以走进光与梦之中。
就像男孩萨巴鲁的那一句“白天诞生了”,满怀希望的力量:
“两人的笑声在空气中震荡,就好像一团鸟儿照亮了平静的早上。这时,萨巴鲁站起身: ‘白天诞生了,卢多。我们走吧。’于是两人朝着光的方向走去,言笑晏晏,仿佛要乘船出海。”这样的一个白天诞生的过程,正像是安哥拉从1975年脱离葡萄牙殖民统治宣告独立,紧接着爆发内战,直到2002年才实现全面和平的坎坷历程,从故事到现实,让记忆与历史重叠,从而完成一场对于自我和人性的审视。
结语
卢多在这场遗忘之中烧毁了一切:
“在烧掉所有的家具、门和每一块地板之后,她开始烧书,这让她感到失去了自由。就好像她在整个星球纵了火。烧掉若热・亚马多之后,她再也不能回到伊列乌斯和圣萨尔瓦多了。烧掉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之后,她失去了都柏林。拆散了《三只悲伤的老虎》,她等于烧毁了老哈瓦那。”
然而她失去了伊列乌斯和圣萨尔瓦多,失去了都柏林,失去了老哈瓦那,但终于重拾一个再次诞生的白天。
有时候,最美好的东西其实不是被鸽子吃进肚子的钻石,而仅仅是一颗石榴而已。
阿瓜卢萨的诗里给了读者一整个世界,无需掩饰暴动与战争,也不用刻意宣扬人性和美好,这便是他最真实的虚构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