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连说三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钱儿爸说
上周有两天，钱儿上滑冰课，跟他学校网课的时间有点儿冲突，一来冰场当时还处在限时开放阶段，上课的时间不太好调整，二来我想他刚恢复训练，也希望他能趁热打铁，尽快找回状态，关键我看发生冲突的时间段，他学校的网课是艺术课，并非非上不可，再说眼看他又要放假了，我问过他，给我感觉课上比较宽松，所以我跟他商量，我说反正就两天，不然咱们先上滑冰课，少上两节艺术课，应当没大问题。你找个理由，提前跟老师说一下，只是别说你是因为要上滑冰课，所以缺席这两天的课。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当回事儿，因为我也知道，从他们之前上课的情况看，缺席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会有理由，他算他们班网课出勤率很高的了，前面积累那么好，现在缺个一节两节，我觉得问题不大，因此跟他说完了，我也就没再多问。
第一天去上滑冰课，一切正常，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钱儿忽然抱着电脑来找我，他说，爸爸，我们老师给我发了封邮件，说她不开心，我因为上滑冰课，就缺席她的课。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啊，你实话跟老师说了？我问。是的。他说。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我当时就有点儿急，还有点儿懊恼。我说你小子也太不会办事了，你想想，你说你为了上滑冰课，跟学校的课冲突，虽然就两天，但那也会让老师觉得你并不重视她的课，这是态度问题，老师能开心吗。
我心里想，老师说的很委婉，更很善意，没有拿出勤说事儿，只是说她不开心，因为占用了她的课，并没有直接要求他不能缺课，这是个选择题，大概老师多少理解这孩子，知道缺勤一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恐怕是家长的安排，只是让他说漏了。
我说钱儿，你平时那些心眼儿都哪儿去了呀，你就不会找个让老师让自己都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吗？比如家里临时有点儿事，比如你电脑有点儿问题，再不行说家里这两天网不好，要等着修理，最不济你说咱小区那个时间段停电都行啊。这样的善意谎言，也无伤大雅，怎么就偏要说那大实话呢！现在可好，你说那边滑冰课约好了，这边你老师又不开心，这怎么办呢？钱儿低着头没说话，我说你倒说说呀，别光我一个人说呀。为什么，我不太理解。
钱儿弱弱地说，我就是觉得不想跟老师说谎。不是，我打断他，有时候这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说谎，因为你面临选择，想要作出比较适合自己的决定，同时要兼顾到他人的心情，就是让大家都不难受，这个并不是很少见，以前你没说过类似的话吗？说过，他回我。说过你还这样，我越发懊恼，我说有其他同学缺勤吗？有。他说。那他们的理由呢？我问。都跟你刚才说的差不多。是啊，我越发奇怪了，别人能说的理由，也能让老师过得去，你照葫芦画个瓢也行啊。怎么就说了实话了呢？我气笑了。
钱儿看着我，叹口气，他说，爸爸，我是心里过意不去。啊，过意不去什么？我问。他终于说了心里话，这个学期，尤其开始的时候，我们班出勤并不好，我感觉同学们因为各种原因，好像不太重视网课，觉得效率不高，所以都有点儿凑合，来的人不多。
但是爸爸，你不是知道吗，我坚持得算好的，从一开始，我基本不缺席，按时按点上课，而且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也完成得认真，老师很看重我，给我很多鼓励，觉得我这样，也能带动其他同学，学期后半段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基本恢复了原先在学校上课时的样子，老师也觉得欣慰。对了，老师还让我当了班级之星。
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我不是不能说，我都想过了，如果我也找那样的理由，你觉得老师会看不出那只是些理由吗？老师会不知道那是假话吗？我认为不会。可她并不知道我是因为要去滑冰，也并不知道你是想让我尽快恢复状态，老师只会以为我在学期最后的时候，懈怠了，其实我没有，我也不想那样，我想坚持到底。所以这样的理由我心里过不去。我本来也确实想好了借口，但是当我张嘴要跟老师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说不出来，最后就说了实话，老师当时在课上没说什么，是后来给我写的邮件。
奥，嗨，唉。。。我就剩一连串感叹词了，却一句整话说不出来了，我为他有这样的觉知力和坚持力而自豪，同时为我的粗俗自负武断自惭形秽。他让我深深反思，我所谓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其实谁也骗不了，只不过别人懒得理你罢了，找个台阶，放你一马，或者就当是真的，无伤大雅，反正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过对你也绝没有一丝高看就是了。
但是对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普通理由，却往往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因为他们对人对事对己，有坚定的态度，他们不能放任自己努力建立起来的成果，包括别人对自己的信任和看重，被轻易地戳上一个洞，所以宁可得罪，也不迁就自己。所以我明白了，为什么老师没有直白的用考勤来要求他，反而用了不开心三个字，里面包含的情感因素和理解，还蛮多的，我感觉其实是在埋怨我这个做家长的不懂事。
此刻，我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我犹豫了半天，我挤出三个字，对不起。我说我现在先打电话，取消滑冰课，你放心，我也会实话实说，把来龙去脉跟教练讲清楚，请求教练的谅解，然后你还是先上网课，你也跟老师说，今后决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不会再以这样的理由缺课。
钱儿看看我，他说爸爸，我能不能在车上连你的手机上网课，其实路上四十分钟，正好是网课时间，这样去了又不耽误，反正也就这一节课这样，我可以跟老师解释，这样你也不用为难。我说好吧，心里谢他为我着想，然后我们俩收拾好上车，他连上热点，顺利进了教室。我开车，听他跟老师说，在去滑冰的路上，爸爸在开车，他还让老师看屏幕上汽车天窗外的风景，他跟老师说，今后不会再缺课，他会更努力。。。
他带着耳机，我听不到老师说什么，但后视镜里看他开心的样子，笑容挂在小脸上，我在心里连说三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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