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到死都没抓到的情妇，是小姨。
01
这个美丽能干的女人，极其强势，极其苛刻，也极其霸道，芝麻大的小事，她都会不依不饶上纲上线。
爸爸下班晚回来十分钟，她暴跳如雷追问不休；爸爸晚上在书房看书，她左顾右盼偷偷监视；甚至爸爸工作累了，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或者坐在沙发上沉思一会儿，她都要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她分明是爱爸爸的，爸爸爱吃什么口味的饭菜，爱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她都了如指掌，然后按照爸爸的喜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既然深爱，为什么不能温柔相待而是不停地无理取闹？这是我一直解不开的疑问。
02
她满脸笑容，甜滋滋地说：“走，去接爸爸下班，今天周末，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大餐去！”
到了爸爸单位门口，下班时间刚好到了，爸爸的同事们三五成群，鱼贯而出。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爸爸，他和一个很年轻的阿姨一起走出来，两个人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我正要喊爸爸，妈妈却扯着我的手，径直离开了。
我诧异地问：“妈妈，我们不等爸爸了吗？”
她脸色铁青，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谁要等他！”
03
那天晚上的大餐自然是泡汤了，妈妈连饭都没做，从爸爸跨进家门开始，她就神情激愤地大吵大闹，逼问爸爸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性情温和的爸爸，叹了口气，沉重又无奈地说：“小真，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那是我的同事，我们俩负责同一个项目，讨论工作而已……”
妈妈歇斯底里地喊：“讨论工作？上班讨论工作，下班还讨论工作吗？你看她的眼神分明不对劲……你说，是不是她？”
爸爸先是一怔，继而忍无可忍：“她是去年才来我们单位的，在这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好吧……再说了，她比我们小一轮，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才十三岁，你胡说什么呢？”
“嗬，你的意思是她年轻，我老了，是吗……不是她，那是谁？有种你说出来！”妈妈瞪着爸爸，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
那一刻，她真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子。
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了，小真……我们结婚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日复一日地纠缠这个，有意思吗？从答应和你结婚的那天起，我就把过去彻底埋葬，只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算我求你了，别再逼我了！”
妈妈突然爆发出一声嚎啕：“你是和我结婚了，但是心里还装着别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爸爸怔了会儿，摔门而出。
而妈妈，则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04
十岁的我，已经懂事了。
我听明白了爸妈吵架的内容，原来，妈妈表现得这么不可理喻，是害怕爸爸爱上别人。
在年幼的我看来，爸爸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很爱我们这个家，很爱我，对妈妈也非常体贴。
他不爱应酬，下班就回家陪我们；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和妈妈带礼物；妈妈身体不好，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他能容忍妈妈十年如一日的坏脾气，难道不是爱的表现吗？
如果妈妈不这样疑神疑鬼脾气暴躁，而是和爸爸好好说话耐心沟通，我们家应该是很温馨很和谐的啊。
想到这里，我揩掉妈妈脸上的泪水，小声说：“妈妈，你别难过了，你要想爸爸，就打电话让爸爸回来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谁想他？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又一骨碌爬起来，命令我给爸爸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05
一年又一年，我慢慢长大了，在外婆那儿，终于明白了爸爸妈妈之间的恩恩怨怨。
爸爸自幼父母双亡，在远房姑姑家长大。爸爸的姑姑，和外婆原来的家只有一墙之隔。
爸爸妈妈，算得上青梅竹马。
一起长大的过程中，妈妈爱上了爸爸，美丽自信的她，毫不怀疑爸爸也是爱她的。
然而，当她满怀深情地向爸爸告白时，爸爸拒绝了，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要强的妈妈，又伤心又不甘，当天夜里，选择了割腕自杀。
好在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捡回了一条命，外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哭着求爸爸接受妈妈。
尤其是我的小姨，跪在地上，说爸爸不答应，她就不起来。
在爸爸的成长过程中，外婆一家对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他，给予了很多温暖和关照，面对他们的哀求，他没有拒绝。
妈妈醒来后，爸爸在她的病床前，求了婚。
可是，如愿以偿后，妈妈似乎并不满足，她开始一遍遍追问，爸爸说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爸爸对此守口如瓶，从不正面回应，要么说自己当时是胡乱编的，要么就说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
越是这样，妈妈就越是耿耿于怀，年深日久，成了她的心病。
说到这里，外婆满怀感伤：“我这是什么命啊？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没有好的归宿。老大的婚姻，鸡飞狗跳……老二呢，唉……”
我小姨，她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工作，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06
我上高中那年，爸爸妈妈都已经年逾四十。但不同的是，爸爸依然清瘦干练，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皱纹和沧桑，也留下了成熟和沉稳。他老了，却似乎愈发有魅力了。
而妈妈呢，年轻时苗条轻盈的身材不复存在了，她不修边幅，也不在乎形象，取而代之的是臃肿不堪油腻笨拙。而且，常年的疑虑抱怨，让她原本美丽的面孔上布满了戾气。
紧锁的眉头和深深的法令纹，一脸苦相，一看就知道是个婚姻不幸福的女人。
这样的形象，再加上尖酸刻薄的话语，和一言不合就爆炸的脾气，不说别人，就连我，都有些怕她了。
而随着妈妈和爸爸各方面的悬殊，她更是变本加厉地怀疑爸爸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
她跟踪爸爸，监视爸爸，只要爸爸和女邻居、女同事、女同学……哪怕是陌生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她就立刻暴跳如雷冷嘲热讽。
于是，爸爸的书、电脑、邮箱、手机，都是妈妈不定时搜查的对象，但让她失望的是，她从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而爸爸，也似乎已经认命，面对妈妈的纠缠不休，他时常一言不发，脸上带着一种痛苦的麻木。
07
成年后，当妈妈又一次大吵大闹，指责爸爸心里藏着别人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不解地问：“妈，那你为什么不离婚？你觉得爸爸不爱你，心里装着别人，你可以离开他啊，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妈妈先是一愣，继而目光闪烁，她讷讷地嗫嚅着说：“我不离婚，我才不离婚呢……”
提到离婚，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怅然又恐惧的表情，我瞬间明白，她爱爸爸，她从没想过离婚这回事。
“不离婚，那你就和爸爸好好过啊，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这么多年了，爸爸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我推心置腹地劝她。
妈妈不以为然，振振有词道：“他表面上是没做过出格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想着别的女人，我能看出来的……你没发现吗？你爸爸经常丢魂失魄的，他就是在想别人……”
又来了！
我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妈妈已经钻进牛角尖，无法自拔了。
这让人窒息的爱啊！
私下里，我偷偷问爸爸：“爸，你想过离婚吗？”
我爸沉默半晌，才说：“想过……但是不敢，我怕你妈想不开……唉，都是命，我认命了！”
我又问他：“妈妈说的，你有心上人，是真的吗？”
我爸顾左右而言他：“年轻时候的事，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08
我大学毕业那年，一个盛夏的雨夜，爸爸在单位加班。他给妈妈拍了照片，发了视频，妈妈还是不相信。
倾盆大雨中，她骑着电动车，要去证实爸爸有没有撒谎。
路上，她闯红灯，被一辆大货车撞倒，当场死亡。
得知消息的爸爸，疯了一般地赶到医院，在妈妈的遗体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捶胸顿足地呐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看着面无全非的妈妈，看着伤心欲绝的爸爸，我的眼泪无声滑下。
为什么？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爱了一生，痛了一生！
09
妈妈出事的第二天，我的小姨，得知消息后，也急急地赶回来了。
比妈妈小两岁的小姨，始终没有结婚，事业有成的她，依然有着纤瘦的身材和姣好的容颜。
从小到大，小姨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公外婆去世后，她更是很少和我们联系。
她久久地凝视着妈妈的遗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妈妈的灵棚设在楼下，给妈妈守丧的那天夜里，我起身回家上卫生间，在楼道的阴影处，忽然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是我小姨！
她哭得那么沉痛，那么绝望，又那么心碎。
我原以为，她和妈妈相距遥远，又不常联系，没有什么感情呢。原来，她的悲伤都在心里藏着。
她一边哭，一边小声说：“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不应该逼你答应姐姐，而是应该勇敢地告诉她，我们俩相爱了，你的心上人是我……如果这样，是不是这场悲剧就可以避免？”
一声沉重的叹息，是我的爸爸。
“向她求婚时，我是真的发誓要忘了你……我没想到她的执念会这么深……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告诉她啊！”
我顿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
爸爸的心上人，居然是小姨！
怪不得他死也不说出真相，怪不得小姨孤身一人远走他乡，怪不得她始终不结婚。
10
小姨哽咽着，喃喃自语：“姐姐，我错了吗？我付出这么多，放弃爱情，放逐天涯，想要成全你……居然还是错了！”
夜凉如水。
我听到爸爸低沉地问：“什么时候……走？”
小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送完我姐……就走，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我抬起头，透过楼道里的小窗，看着漆黑的夜空，发自灵魂地叩问：
他们，到底谁错了呢？
一个人的成全，一个人的牺牲，一个人的纠缠。
到最后，他们终究是谁都没有拥有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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