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稠浓的墨色叫嚣着撕碎了湛蓝的布,打破了光温柔大地。只剩下无声寂静,不解,嘲讽,责骂。他拖拽着灌铅的身躯,在八百米的跑道上,众人皆是风弛的一闪而过,灼热的痛像万蚁蚀心,他的头上冒满了汗珠,咬牙忍着难以克服的疼痛,顺利地跑完了冲刺。耳边像是有嗡嗡的蜜蜂在钻耳入肺,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脸色苍白地走向那个男人,男人头也不回快步向前,他追着往前,腹部阵阵疼痛,他撑着紧握着流汗的手掌,等来了男人回头瞥了他一眼,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不舒服?〞他颔首,怯懦的低下眼睑,走至药店,买了点跌打的药。收到男人冷冽的目光,男人呸了一声,吐了一口痰,问他:“多少钱?”
他愣了愣,吞吞吐吐“一百。〞男人惊讶地睁大瞳孔,骂骂咧咧的说“够你妹妹买件新衣服了〞
他的心一下子沉尽了无底的深海,在之前的希冀,渴望关怀,终成了荒唐奢望。
推开肃穆的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已经失去了幼年的好奇,只留下那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带着毒蜂蜜的话,一字一句都纠戳人心。
“你妹妹还小,让着她。”
“爸妈说错了,你不要插话。”
“你感冒了,离妹妹远一点,不要用你脏手,摸你妹妹的头。”
“奖学金拿到了吧,妹妹想要个手机,拿你的给她买吧,你在上学,不需要。”
他像一个客人寄住在这个一家三口的家庭里,永远都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只有白发苍苍的奶奶拄着拐杖,拿着热手的鸡蛋放在生满冻疮的手上,她的目光虽然浑浊却又清澈的像清流。她心疼地握着他的手,摸着他低下的头:“我的乖孙长大了。”
他望着她佝偻背影,一跌一跌地走向小木门里,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再次相见,是红色的官椁紧密的分开了彼此,他捂着脸,掩饰着悲恸的神色,泪水已经溢满了泛酸的眼眶,他擦了擦双眸,背后是父亲如冷刀的眼神,直抵心脏,还有二房姨刻薄的声音:“这小子就是不靠谱,不知道哪野了回来的。”
他微微垂下头,愤懑和不甘像越燃越旺的火球烧上心头,他倔将的抬起头:“我没有”却迎来更多人的指指点点和滥骂。而那所谓的父母与墙头草一丘之貉,像是冰冷的陌生人旁观着一切。
他在这一场围墙里面,出不去,被黑色的帷幕笼罩着,推脱不了戏剧的表演,他像是小丑一样唱着独角戏,他们用道德绑住了鲜活的灵魂,用唾沫磨去了韧性,将反抗宰杀在屠宰场。让他逆来顺受,放下自尊地为他们演戏。
他时常仰望夜空,寻觅着躲闪的星光,卑微地祈求逃离这个封闭的空间。他的精神一步一步的被他们所谓的规矩摧垮,只差一步就可迎来山崩地裂。
他时常午夜梦回,他躺在腥红的血液流淌的河流之中,他离家出走又被抓回,一度被诘问,精神不正常。
峰回路转,父亲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却抵不过母亲贪婪的目光,他们终于推心置腹,坦然而言。
父亲说:“你今年的奖学金,我拿了,给你妹妹天了几件衣服,这多的鸡蛋你拿着吧,你妹妹不喜欢吃。”
他笑了,诡谲的笑容携着阴森,他俩不禁战栗。他自嘲道,渴望给予光,不是将自己剖尸在他们的嘲讽中吗。
再次的飞来横祸,他翁然倒地,电瓶车压在他干瘦的身躯上,他以为这就可以了。可是一个女人出现了,她焦急地播着号,徐徐地将他拉出来,耐心着问他:“小朋友,你有事吗”这就是接触的光吗?并不刺眼,温柔似水的温暖充盈了整个胸膛。而电话一头,只有嘟嘟嘟的声响。
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四小时…
他所谓的母亲拽拉着他,拖上了车,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了学校门口,忍着伤痛和众人的排斥,一步一步的走进去,与此和外面隔绝了。
奇异的天象炸现,他伸出了手想去拥抱,郁墨的黑旋涡嵌在天霄里,空气变得温热,烟雾弥散在房间里,争夺着最后一丝的氧气,他挣扎着朝窗外挥舞,只见父母拼命的将妹妹背出烟云之中,狼狈地往后瞥了一眼对上了他绝望的目光,缩了缩。灼灼的火焰已经燃烧起墙垣,蔓莚至他的身躯,他震惊的望着他们薄凉的眼,从唇语中读出“太好了,我们女儿没事。”便转过身去,发挥着他们可怜的大爱。
他落入了火海之中,火焰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嘶吼的声音逐渐低迷,走向低谷。他遥遥望着温柔的脸,低声唤了一声“奶奶”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角,他走向迢迢的前路,步入无了无尽的火焰之中,一场滑稽的戏终于落了幕,却又不知又在哪里兜转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