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油菜花
喜欢看书,而且喜欢躺着看书,更而且一看就是三四个小时,甚至一晚上。这个恶习直接导致了我的视力极差,为了保持自己的光辉形象,很长时间我都一直不愿意戴眼镜。
但是不戴眼镜看起东西来很吃力,所以老婆总说我很色,总盯着别人看。说得多了,我懒得辩解,干脆戴起了眼镜,度数还不低,右眼居然450°,还有点散光,所以,我的眼睛确实有点花。
眼睛花的原因可能还有一个,那就是我特别喜欢看油菜花。年少时,季节一到,我便跟在母亲身后,一步一侧身地播撒着油菜种子。也真是怪,这些油菜籽平时赖在尼龙袋子里无声无息,一沾上地气,不出半月,就冒出了星星浅芽。随着季节的推移由浅绿变成浓绿,顶着三九严寒,一枝一叶往上蹿。来年二月,一阵能冻死老黄牛的倒春寒,居然在绿野上催开了朵朵金黄,如霞如雾,如梦如烟,报道着早春沁人心脾的甜蜜。
写到这,我知道自己如此钟情于油菜花的情感很难被您理解。中国文人讲究岁寒三友松竹梅,讲究咬定青山不放松,讲究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那种雅致与经典,更有甚者,建一座占地百亩的梅花墅,养一班吹拉弹唱的戏子,这才是有品位的生活。而我,对这种大众经济型作物情有独钟,确实有些不入流。
没办法,田野上盛开的这一片金黄,真的让人迷醉。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小县城西南郊外,原本有一大片田地,称为“大田”。由于土壤带砂性,又称“沙田”,附近村庄由此而得名。好像是我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三月吧,我偶尔来到这个村庄的小学办事,当我走出校门时,学校那块锈迹斑驳的铁片被敲响了,学生潮水一般的从那些个四面透风的教室里奔涌而出,散入一片金黄中玩耍,不算很高却很茂密的油菜花淹没了他们幼小的身躯,只留下他们的大呼小叫声和着铁片被敲击之后的余音在空中缭绕。当时,我真产生了一种飘飞感,想和那些孩子一样,想和自己小时候在山上放牛一样,躺在田埂上歇息,感受那种久违的时光倒流感觉。事情过去近三十年,那种冲动我记忆犹新。
如今的田野,有的被水泥森林覆盖了,有的干脆就荒芜了,站在田野中四顾,昔日捧金拥翠的田野一片寂静,依稀的田埂上杂草丛生,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空巢,陪伴大地的只有落日、昏鸦,以及无边无际的落寞与惆怅,再也不见油菜花的影子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们总是感叹物是人非,倘若物也非呢?就像田野中曾经浩荡的油菜花现如今荡然无存一样。
油菜花是真的、是美的,但终究只能留存在我的梦中。还有多少东西像油菜花一样,只能在梦中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