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卖猪肉
文/宋劲
有一年暑假，眼见隔离邻舍的猪都在接二连三地死去，娘知道村子里一定是惹上猪瘟了。
怎么办？自家养的猪还是头不到五十斤的小猪啊！原本是想养到过年卖个好价钱缴我读书的。不杀了吧，可能明天就会染上猪瘟死掉，血本无归；请人杀吧！除去杀猪钱，剩下的又不多。到时还得为我的学费发愁。娘思前想后，决定自己杀猪。
可虽说猪不大，但它要是垂死挣扎起来，那个劲也是挺大的，莫说娘，就是一名壮汉也未必能按住它。于是，娘决定用“浸猪笼”的办法来杀猪。她先用切碎的红薯藤掺和着糠煮了些猪食放进竹编的猪笼里。刚开始，小猪不愿进去吃，但过了许久，可能是太饿了吧！这才小心谨慎进了猪笼，当它进食的时候，娘叫我快点把笼口盖上。我笨拙地盖上笼盖后，娘快速拿来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竹枝，利索地把笼盖织在了笼子上。小猪发现上当了，发出嗷嗷的叫声，叫得我像做了坏事一样心慌。当小猪被我们扔到屋前池塘时，它发出凄厉的尖叫，我转过身子，不忍心看到它哀怨的目光。叫声越来越小了，只听到一阵咕噜声后，池塘又平静下来，这时我才发现塘边树上知了的聒噪声有点像和尚为亡灵超度时的颂经声。
由于猪是浸死了才放血，血放得不多，猪肉有点暗红色。娘舍不得吃，于是带上我挑起猪肉赶到镇上去卖，看看能卖多少卖多少，尽量减少损失。
买猪肉的人都会问，是瘟死的猪吗？娘总是解释，不是，只是自己？的猪，猪血没放尽，所以猪肉还有些暗红色。有些人又会问，才那么一点，既然是自己？的，干嘛不自己留来吃？娘就说，娃上学要学费，吃不起！有好心人听到这，一般也会买点。
镇上的圩快散了，肉还有一半没卖出，娘说，今晚回去煮猪肉给你吃。我听娘那么一说，禁不住咽起了口水。可就在我们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来了许多顾客，她们一边买下我们所有的猪肉，一边在窃窃私语，听说这娘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大个娃，这猪肉还舍不得吃，听说是卖了给娃上学的。她们买这剩下的肉时，几乎没跟我们压价。
回家的路上，娘笑着说，她们也没人压价，只要有一个压价，娘就留点下来给咱娘俩吃！当年不懂事的我哪会听娘解释，委屈得几乎流下眼泪。
回到家，娘俩一人一碗粥，就着吃了几天的那碗咸萝卜干，哗啦哗啦吃个碗底朝天，娘说，知道娘今天干嘛不给你留肉吗？我疑惑地看着她。其实娘是想让你多读书，这样才有机会做城里人，那样就能够天天都吃上肉。听了娘的话，我不再怨她，而是更努力读书了。
如今，娘已经跟我住到了城里。猪肉，自然是天天有得吃，可娘有时也会抱怨，这城里的猪肉吃起来咋就没有以前咱自家养的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