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惦记着别人家的贤妻良母
1
老金非常喜欢小美的手，他想怎么会有这么一双手，既柔软又有力量？那双手按在他身上，把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安抚得乖乖巧巧，于是他每次去都点小美。
老金记得那晚，他谈完客户浑身都疲惫得发疼，看见一家开灯营业的按摩店，就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前台让他点技师，他累得没心情挑，就让前台随便分给他一个，那人就是小美。
小美进房间的时候，老金已经趴好闭上眼睛了，小美轻轻地说了一句，老板，那我开始了啊。
老金含糊地应了一声，说了句好，迷迷糊糊间他睡过去了，醒来时小美已经不在了，他抖了抖身体，觉得浑身舒畅。
后来老金才回过味来，一般他去别的店里，技师喜欢跟他说话，不是跟他瞎聊，就是不停地问他力道咋样，这里那里按得够不够……可小美一句都没问，竟然就把他的身体给按服帖了，真有一手儿。
啥事都要讲个合不合缘，有的人不需要多话就能对上味儿，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老金觉得遇上个合适的技师不容易，于是他很快又去了店里，还是叫的小美。
这一次，老金没有累得趴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他坐着等小美进来。一进来，他哟了一声，才想起这店里技师都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他就问小美，能不能摘下面具给他看看。
老金看向小美那双手，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手啊，怎么没配一张美人脸呢。
这一次，老金带着故意试探的意图让小美按，但他很快就确定了，小美是真的懂他，或者说，懂他的身体。她不需开口问，就知道他哪儿用揉哪儿用按，每个地方的力道都刚刚好。
后来，他每次都找小美，那次，他刚被按了两下就觉得不对了，说你不是小美。
技师说，老板，我就是啊。
老金不信，吵着要找老板，老板也拍着胸脯说，给他按摩的就是小美。
老金呸了一声，说别以为声音像就是，我说她不是小美就不是！
2
见他说得这么肯定，老板不好再装了，只得承认技师确实不是小美。她有事儿不在店里，可老金又指了名儿，当老板的当然不想把生意往外推，就换了人去顶替小美。
后来，小美好奇地问，老板你咋认出我来的？
她每次给老金按摩基本只有一句话，就是老板我开始了啊。那个技师的声音跟她很像，身材也差不多，加上戴着面具，店里的人都分不出来呢。
老金趴在按摩床上把头换了个边，冲小美得意地笑，嘿，我是凭手认人，又不是凭脸。
小美的手那是一般人能有的吗？不用按，一摸到他就知道手感不对。
老金和小美的关系突破是两个月后了，那段时间老金非常忙，顾不上去按摩店，他又累又烦躁。
他在累死累活的时候，老婆还在说风凉话，说他不顾家，成天见不着人影，冷落了她。作为报复，他每天回去只能面对空碗光盆，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那晚他跟老婆吵了一架，抓着衣服出了门，想了想，又去了小美店里。
小美的手真是好啊，他就被按了那么几下，感觉气都消了大半。
老金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你们咋半夜还开着店？
小美说，为了做晚上的生意啊。
那晚上生意多吗？
还成。小美又补了一句，像老板这样的挺多的。
老金听得心里一乐，翻了个个儿仰躺着，问，我哪样的？无家可归的男人？
小美却又不说话了。
3
过了一会，老金摁住胃部问小美，有吃的没？有点饿。
小美说没有。
老金啧了一声，服务不够周到啊！
小美说，老板不愿意养个做饭的，晚上叫餐的客人不多，挣不回工钱。
这时候，老金的胃咕咕叫了一声，小美犹豫了一下说，老板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了饭。
老金本来只想着随便吃点打发算了，没想到小美的饭菜非常不错，特别好吃。
他边吃边给小美竖大拇指。后来，他私下给了小美一百块钱，算是饭钱。
小美不收，他硬塞了，说我难得吃一顿家常饭，应该的。
小美意外地看了老金一眼，他呵了一声，觉得也没啥可瞒的。自己讨的老婆不做饭给他吃，他还不能诉个苦？
刚吃完饭不好立刻按摩，老金就坐着深入地讨伐了下自家老婆。
娶她的时候，看她长得好看，也会撒娇，带出去倍儿有面子。结果娶回家才知道啥叫中看不中用，班不去上，钱不会挣，这也就算了，老爷们养家天经地义，可她连家里那一亩三分地都搞不好。
饭不煮，卫生不打扫，娃儿也不爱接送，他还得拜托快七十岁的老父母帮忙。
跟她吵，她就会骂，家务事不是保姆干的吗？我给你生儿子了当了奶妈不够还要当保姆？
最后，老金叹了一声，娶妻不贤啊！
小美不知道是不爱说话，还是不会说话，老金在报怨的时候，她没咋吭声，到了点儿了，她提醒老金说，老板，可以按摩了。
老金索然无味，却又觉得小美这性子也好，话少，但干事儿。
那是夏天，小美的工服就一件，她的手在老金身上按摩的时候，上衣抬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子肉，老金忍不住定睛看了看，很白。
最后他咂了咂舌，有些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那些有的店，老金恐怕不会客气，但这家店挺正规的，他怕自己一伸手，小美就喊了强奸，他可不想闹上派出所去。
4
话既然说了一次，那也就不怕说第二次了，后来老金每次去跟小美说话，主要是抱怨老婆，他说做男人真难啊。
小美很少说话，只偶尔附和一声，不过她的手劲就会更温柔些。
那天，老金老婆要拿几万块钱去做美容，打啥针来着，葆青春的。老金骂她瞎折腾，老婆就瞪着眼吼，打量着我知道你们男人的心思，家里的女人一旦变丑了，就寻思着找外头的小妖精，我凭啥不能让自己变好看？到时候，你们男人左拥右抱着小妖精，我却成了没人要的黄脸婆！
老金骂不过，跺跺脚又出来了。
他很不解地问小美，这美容啥的，有这么重要？
小美笑着说，当然了，哪个女人不想永远漂漂亮亮的。
老金问她，你也是。
小美说当然，不过我长得丑，想要也想不起。
她说这话时有些低沉，老金莫名觉得她按在自己背上的地方有些痒，他不舒服地挪了挪，索性爬了起来。
他动作幅度有点大，把裤子的线给绷了，特别尴尬地露出了他的红内裤。
小美哎呀了一声，说这不好穿出去了，我给你缝缝吧，可能不太好看，老板你将就着点吧。
老金就把裤子脱了，就着一红内裤看小美给他缝，她那股认真劲，让他突然有种和平安宁的感觉。
他许久没有体会到了，他老婆甭说给他缝裤子，买都嫌麻烦。
小美缝完了，没有剪刀，她就用嘴咬断了那根线，露出了一小截牙齿，有灯光下有一晃而过的白光。
老金拿着看不出破过的裤子感慨，你也太厉害了。小美淡淡地说，人穷可不就得啥都自己会。
老金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他对小美说，你把面具摘了，让我看看。
小美不肯，说丑不好见人。
老金说没关系，丑我又不会笑话你，我就是想知道你长啥样，不看个清楚，我心里不过不去。
5
老金就直接上手了，小美哪里敌得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脸就这么被他看见了。
确实不好看，眼睛小，眉毛淡，颧骨也突，脸上还有很多雀斑。
小美闷闷地说，你看见了吧，我就这个鬼样子。说完抢过老金手上的面具想戴上，他咯噔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没事儿，别戴了。
小美还是坚持戴上了，说这是店里的规矩。
老金顺嘴接过话，你们老板啥毛病啊？
小美认真地说，干这个的大多都长得不好看，有些客人挑剔，会觉得技师丑了让他们恶心，所以老板就想了这么个招儿，看不见脸，还能制造点神秘效果呢。
老金说，你不丑，真的！
他不愿意承认在意面具背后的脸是男人的肤浅，所以后来他就让小美替他按摩时把面具摘了，他就看着她那张脸。
看着看着，老金就觉得，论五官，小美的确不好看，可人还有别的东西加成啊，小美做饭好吃，还会缝衣服，少话又能干，再说，她皮肤还白呢，这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模板啊，这让她的脸显得很面善。
美丽的皮囊会有看腻的一天，但有些东西会一直发光，让人越看越舒服。
老金又跟老婆吵架了，因为一袋垃圾。
老婆不肯下楼去扔，说要换衣服梳头发，她觉得很麻烦。老金忍着气跟她说，就走两步的事儿，你就穿个睡衣也没谁会说你。
老婆白了他一眼，形象你懂不懂？邋里邋遢的会被人笑死的。
老金又开始叨叨她不像个女人，一点也不贤惠，老婆就哼了一声，你有这跟我吵架的工夫，早下去扔了回来了，凭啥我不去就是不贤惠，那你不去不就是懒吗？！咱们半斤八两！
这时候，老金不可自抑地想起小美来了，换了是她，肯定早就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了，哪会为了一袋垃圾吵个不停。
6
老金在外面晃了晃，还是打算去找小美，起码让他身体舒坦。
他路过一个小区的时候，里头发生了命案，老金也过去凑了凑热闹，好像是谁家的女人把男人给砍伤了。
那女人被抓了，她被警察扣着从楼道里走下来。隔得有点远，老金只看到她头发批散着，露出大半边脸，嘴巴咬得很紧，依稀能看到两条很深的法令纹。
上车的时候，女人抬了一下头，老金看到了她的眼睛，他打了个颤，莫名心里有点不舒服。
老金一边唏嘘着去了按摩店，店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浮躁，他依旧跟前台说要小美。
前台见鬼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说，老板，您换个人成么？
老金很奇怪，小美有事不在？
前台迟疑了一下说，准确地说是，她以后都不会在这儿了。
老金瞪圆了眼睛，咋，她不干了？可前段时间他还来过，小美完全没提她要走人啊，要走，咋也不跟他说一声。
他跟前台要小美的联系方式，前台没吭声，老金说你们不可能没有啊，给我吧，我又不会干犯法的事儿，就是喜欢她的技术。
前台支吾着不知道该咋回的时候，店老板陪着几个警察出来了，老金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小美的名字。
等他问清楚后，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刚才他看热闹时发生的那起案件的凶手，正是小美。
老金从警察嘴里听到了一个他从不知道的小美。
她，竟然赌博。
7
小美家以前很穷，她没念过多少书，后来出来学了一手按摩的好技巧。可靠这个赚钱太累了，但她长得又不好看，有钱男人也瞧不上她，后来好不容易嫁了个本地有房的男人，可她却不满足，想着要大钱。
于是，沾上了赌博，想靠它翻身挣大钱。
但这玩意儿哪能轻易沾，她很快欠下很多钱。债主上门来追债，用各种方式逼她和她男人还钱，她被逼急了，和人家拿刀对砍，不慎把自己男人伤着了，邻居报了警……
老金浑浑噩噩地走出按摩店，他想起小美那双厉害的手，再想起自己觉得她那张越看越好看的面善的脸，又想起刚才他看到的被警察押着的那张凌乱的脸，脑子里乒里乓啷打了一会架，最后，他扶着电线杆子干呕了好一阵。
就在他跟老婆吵架冲出门时，他还在想着，要是娶回来的是小美那样的女人就好了。
多贤惠多能干啊，他会有可口的饭菜，干净的衣裳，她还会按摩给他消除疲劳，那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可谁能想到呢？小美竟是个赌鬼。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想过娶小美这样的的心思踩得干干净净，那么丑又贪财好赌的人，他怎么会想娶？他又不瞎！
回到家，老婆骂他死哪儿去了，出门也不知道把垃圾顺便带下去，害她只好换衣服下去扔。
这个原本很刺耳的声音传到老金的耳朵里竟然不那么难听了。他冲口而出问了一句，你没赌吧？
老婆瞪了他一眼，就你挣的那点钱，够得上赌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老娘连麻将都不搓的。
老金突然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突然觉得老婆也没那么差劲了，爱美就爱美吧，懒就懒吧，起码她作的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类，不会有拿刀到处乱砍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