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酱油与一个月劳役
正在炒菜,发现酱油不够用了,几次欲开口,想让正在看电视的王老头去买一瓶,可又觉得,他恐怕不乐意吧;如果自己下楼去买,就得停下来正炒的菜,想到此,由不得恼怒,他怎么就不可以体贴一下人呢?什么时候开始对厨房之事如此冷漠?女人外出还要重新换衣裤,真够麻烦的,最后咬咬牙,“还是你给咱去对门超市买一瓶酱油一块生姜吧?”
王老头也不能说不去,他对这差事,心里觉得有点烦,还是忍了。他的名言是:我只做我能做的,凡不能做的,请别勉强我。
在超市里,他看到西红柿水生生的,就买好几斤;看见柿子椒绿油油的,也称来一包包,酱油和生姜也是提在手上的。怎么说呢,王老头还是爱生活的。
噔噔噔, 一阵剧烈的击门声和喊叫声,吓坏了妻,开得门来,一看王老头狼狈不堪,浑身灰突突的。怎么了?原来王老头回家上楼梯,左腿打软,双手拿着东西,无处支撑,咕咚就趴在地上,右手擦伤,左膝盖顿时疼痛难忍,正在发泄呢!
凑凑合合算是吃完了午饭,儿子恰好回家来,赶紧拉到红会医院治疗。
千把块钱扔给医院,王老头的左腿被一个叫做固定带的东西,定住,医嘱四周后再说。
妻从那个周六开始了劳役生涯。
伺候一个病人伤员,天天上班,够一个人忙的了,最无助的还有两条狗,早晚都得溜。
溜就溜吧,偏偏那一条老狗,患上老年性耳聋,几乎听不见吆喝,还得代主人手持棍子之类武器,威吓、哄骗才迈步子,实在不怎么雅观。耳聋就聋吧,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狗患上老年性便秘症,大便时间超长,有时连上班时间都耽误了,只好打车。
一日三餐伺候人,早晚都得招呼狗,从来没有过的超负荷劳役,还有一大堆工作,压得妻喘不上来气,多年不犯的颈椎病复发了。
只干活不运动,身体会出问题。就像只吃饭不思考不劳动,人也会痴呆一样的道理。人呢必须是动静结合着,欢欣愉悦和偶尔紧张交错着,寻找得到幸福和轻松的感觉很重要。
“我遛狗一溜就是四十分钟一个小时,你看看你,才十分钟就回来了,狗怎么拉得下?”王老头心疼狗,可忘了妻还要上班,还要准备一日三餐,妻也就毫不示弱顶帮几句。王老头愤怒无比像一头猛狮怒焰从眼中喷射,恨不得要吃人。稀饭撒了一地,便秘的狗被硬灌进去三粒人食用的芦荟胶囊,在家拉得到处都是,破天荒头一会,妻为这个狗的的大便俯下身擦洗地板。
王老头自知理亏,就在那个晚上,削了一个苹果给妻子,算是道歉。
亲朋陆续知道了,各自都提着东西来看望。王老头的一个妹妹,一家人就来了四次,妹妹妹夫看望,外甥女儿一家看望,妹夫单独来一次看望,妹妹夫妻二人再来看望,每一次都提着礼物。王老头心里知足着呢,一天到晚虽说不自由,一条腿紧紧固定,心灵还是渐渐获得了释放。
妻自打王老头受伤后,每个周末不停点的往菜市场跑。
羊排炖汤,牛肉锅贴,羊肉红萝卜饺子,大肉排骨,鲫鱼清炖,红烧鸡翅……
妻挣来一些讲课辛苦费,毫不犹豫买来滋补品给王老头。
王老头静养的日子里是妻最繁忙最劳累的自不待说,妻在想:那天,为什么要让他去打酱油?我为什么要恼怒?我为什么不能总以善念看待人?
整整一个月,王老头气色红里透白净,拆掉了固定带,走路漂漂的。
妻呢,也无怨,想起来《项链》里的路瓦栽夫人,辛苦二十年,还清了债务,失去了青春和美,莫泊桑的经典名言:倘若当时没有失掉那件首饰,她现在会走到什么样的境界?谁知道?谁知道?人生真是古怪,真是变化无常啊。无论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点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