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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1000字

2022-05-29 02:07:55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1000字

  《福柯 / 布朗肖》是一本由布朗肖 / 福柯著作,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22,页数:2014-3,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福柯 / 布朗肖》精选点评:

  ●太美了吧 把我给看哭了操 汪民安也厉害

  ●在阅读的快感中,自我产生形变,不再拘泥于形体,时空也一起扭曲了

  ●同人文的最高境界,汪民安老湿宇宙最强迷弟!!(布朗肖 x 福柯,逆者砍

  ●真的看不懂,完全不懂。

  ●只看懂序言

  ●福柯 布朗肖

  ●第一篇布朗肖那篇,感觉一些专业词翻译得不准确

  ●本来还包着泪水嘤嘤嘤地,一翻到最后一篇又给笑噎回去了(。 保持着严格距离的感情难道不是最亲密的吗,布朗肖一脱离沉默似乎能看到他皱着眉的样子,十分迷人,可敬的友谊

  ●外界思想。。。。汪民安的序写的真好

  ●30妙趣,这才是君子之交吧。另,这套书购得四本,序都十分长,薄薄的小册子,序要占掉几十页。

  《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一):二者不是一个级别

  法国思想家中布朗肖最接近海德格尔的精神气质:同爱深居简出,哲思路径相近,关于后一点,德里达不能,德勒兹亦不能。列维纳斯稍好,但我不喜欢他探讨的对象,从存在本体到他者伦理,仿佛康德前期的两大批判,而布朗肖从文本起点直接拓延判断力批判。布朗肖和福柯不见面的友谊,因其不在场积聚为思想本身,在各自思域保持绝对的遥相呼应,有时,我对海氏与策兰的会晤,及其结局略感遗憾。

  《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二):零碎的感想

  这本书分别选自福柯和布朗肖的发言或文章。

  第一篇是布朗肖对福柯的祭文,在福柯逝世后,他细数了福柯等身的著作,表达了他的悲痛,并终于向福柯宣示了他的友谊,以“哦,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一语结束了全篇。

  两人是知识上的挚友,却从来没有私交。福柯和布朗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布朗肖认出了福柯,福柯却无法认出从未抛头露面的布朗肖。曾有人邀请福柯同布朗肖共进晚餐,却被福柯婉言谢绝了。

  原因可以从第三篇,布朗肖题为《论友谊》的文章中找寻。他说,“有时是在语言的沉默中我们走到了一起”。刻意建构的距离在布朗肖看来,刻意阻隔彼此永远不会有权利去利用彼此,不会利用对彼此的认识,却不阻止交流。

  福柯亦是发表过类似的言论,“某些沉默带有强烈的敌意,另一些沉默却意味着深切的友谊、崇敬,甚至爱情”。

  本书第二篇是福柯生前对布朗肖理解与评价的集中表达。其核心思想就是“语言的存在随着主体的消失而自为地出现”。该思想便是布朗肖与福柯惺惺相惜的原因。

  当辩手在向全场陈词时,辩手已然退场了,他只是一个辩词彰显自身的工具。所谓的情感表达,表情或是手势,都是辅助文字的手段,而不是辩手的一部分。

  第四篇则是对福柯的一篇访谈,谈论“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友谊”呼应本书的第三篇内容。福柯指出,应该促成一种文化,促成多形态的、变化的、个人之见关系调整的机制的形成。大抵做一个比喻,就是每个人应当做自己人生的创作者,任何关系都不应当简单地依照以往的规范进行。

  何谓友谊,何谓亲情都是一种文化的建构,这种传统的存在反倒使得关系并不是纯粹的关系本身。而传统的存在亦能带来一种稳固性,但应当看见这种稳固性,自觉地选择是否以一种可能较为风险的纯粹关系进行,还是夹杂以传统带来的稳固性。

  细究之下,如福柯所言,“方案一旦形成,就会成为法则,就会成为阻碍创新的条条框框”。这种“情感的创新机制”只有适应自己的形式和感情才会有作为个人生活艺术的独创性。才有每个个体作为主体进行反抗,而不是创造新的权力体制来反对现有的权力。

  《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三):【转帖】汪民安:友谊就是不见面,就是保持距离

  友谊,沉默和语言

  文/汪民安

  福柯和布朗肖见过一次吗?对于福柯来说,答案是否定的。对于布朗肖来说,答案则是肯定的。1968年五月风暴期间,福柯和布朗肖在索邦大学的校园内相遇了。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日子里,陌生人之间的讨论并不突兀。布朗肖认出了已经大名鼎鼎的福柯,并和他讲过几句话。但是,福柯并不知道同他讲话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偶像布朗肖。尽管布朗肖名声显赫,但二战以后几乎从未抛头露面。他只通过写作的方式在场。除了他的著作,人们对他一无所知。只是在五月风暴期间,他才唯一一次以匿名者的身份出现在公开场合。福柯当然不会认出他来。布朗肖不接受记者采访,不暴露自己的照片,也不参加学术会议,甚至也极少同自己的朋友(包括最好的朋友列维纳斯)见面,他和朋友的交往方式就是不间断地写信。他过着隐居而隔绝的生活,就像他一再在他的书中所表达的那样,他赋予了沉默、孤独和距离以独特的价值。不和人面对面说话,布朗肖就采取尼采的方式,自己和自己热烈地谈话,一个孤独者和他的影子在说话。他常常在书中自问自答,自己和自己进行“无限的交谈”。到2003年他去世之前,人们并不清楚,这个被称为法国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失踪者,到底是否还在人世。

  在六十年代,福柯读过布朗肖的大量著作。布朗肖成为福柯最迷恋的作者之一。福柯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多次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布朗肖的敬意。他曾对他的朋友说,他年轻的时候,梦想成为布朗肖。他在文中大量引用布朗肖的话,仿照布朗肖的风格,他在《知识考古学》后面所采用的自问自答的方式就是对布朗肖的模仿和致敬。布朗肖、巴塔耶和克罗索夫斯基,这三个人同时是哲学家和作家,他们也是福柯五六十年代迷恋的三个作者。正是他们决定性地把福柯引向了尼采。“对我来说,尼采、巴塔耶、布朗肖、克罗索夫斯基是逃离哲学的途径。巴塔耶的狂暴,布朗肖既诱人又恼人的甜蜜,克罗索夫斯基的螺旋,这些都是从哲学出发,把哲学带入游戏和疑问,从哲学中出来,再回到哲学中去。”他们都打破了哲学和非哲学的界线——这也正是福柯的风格。不过,他和他们并不来往。他只是在罗兰·巴特的引荐下同克罗索夫斯基见面并建议了牢靠的友谊。而巴塔耶1962年就过早地去世,隐居者布朗肖则从不见人。对福柯来说,他也愿意保持着对布朗肖的神秘崇拜。或许,保持距离,正是他们之间的内在默契。有一次,一个朋友邀请福柯同布朗肖共进晚餐,被福柯婉言谢绝了:只通过读他的文章来认识他和理解他。两人刻意地不见面。但是,用布朗肖的说法,他们“都惦念着对方”。

  福柯是通过萨特的文章发现布朗肖的,但是,他很快就站在布朗肖的一边来反对萨特。如果说,萨特是六十年代法国思想界的太阳,而隐匿的布朗肖则是思想界的暗夜。但神秘的布朗肖是如何发现福柯的?经过一个出版界朋友的推荐,布朗肖看到了福柯尚未出版的博士论文《古典时代疯狂史》的手稿,就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大为赞赏。在本书出版后,布朗肖最早为这本书写了热情洋溢的评论文章。福柯1984年去世之后,布朗肖写了《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对福柯的所有重要著作,对他的整个学术生涯作了全面的评价——显然,他在持续地阅读和关注福柯。为什么是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就是因为从未谋面。这是一种从未见面的保持距离的友谊。何谓保持距离的友谊?布朗肖在他出版的《友谊》一书中作了这样的解释:

  我们必须以一种陌生人的关系迎接他们,他们也以这种关系迎接我们,我们之间相互形同路人。友谊,这种没有依靠、没有故事情节的关系,然而所有生命的朴实都进入其中,这种友谊以通过对共同未知的承认的方式进行,因此它不允许我们谈论我们的朋友,我们只能与他们对话,不能把他们作为我们谈话(文章)的话题,即使在理解活动之中,他们对我们言说也始终维持一种无限的距离,哪怕关系再为要好,这种距离是一种根本的分离,在这个基础上,那分离遂成为一种联系。这种分离不是拒绝交谈知心话语(这是多么俗气,哪怕只是想想),而就是存在于我和那个称为朋友的人之间的这种距离,一种纯净的距离,衡量着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阻隔让我永远不会有权力去利用他,或者是利用我对他的认识(即便是去赞扬他),然而,这并不会阻止交流,而是在这种差异之中,有时是在语言的沉默中我们走到了一起。

  我们看到,布朗肖是对这种漫长而根深蒂固的友谊观念的一个拒绝,他扭转了友谊讨论的方向:友谊不是无限地接近。相反,友谊就是不见面,就是保持距离,就是对距离和差异的刻意维护,就是朋友之间的沉默以对。或许,正是因为有这种差异和沉默,友谊才会更加纯净,朋友之间的友谊纽带不会成为羁绊,或者说,朋友之间不存在纽带,“分离遂成为一种联系”。

  而福柯对沉默和友谊的关系也有一种特殊的感受,在一次访谈中,他说:

  某些沉默带有强烈的敌意,另一些沉默却意味着深切的友谊、崇敬,甚至爱情。我深深地记得制片人丹尼尔·施密特造访我时的情景,我们才聊了几分钟,就不知怎地突然发现彼此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我们从下午三点钟一直待到午夜。我们喝酒,猛烈地抽烟,还吃了丰盛的晚餐。在整整十小时中,我们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分钟。从那时起,我们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友谊。这是我第一次在沉默中同别人发生友情。

  或许,在布朗肖和福柯之间发生的就是这类友谊:不见面,保持纯净的距离,没有世俗的任何污染,从而让朋友处在绝对的自由状态。与此同时,以写作和阅读的方式,关注对方,评论对方,和对方彼此交流。这种友谊不存在“私交”。这就是布朗肖所说的“知识友谊”。但是,这种友谊从不轻易地说出来,这种友谊需要以沉默的方式来维护,对这种友谊的言说和宣称,不是对它的肯定,而是对它的损耗。朋友,只有在朋友永远地离开的时候,只有朋友永远听不到朋友这个称呼的时候,才可以被宣称。也正是在福柯永远无法倾听的时候,布朗肖才开始公开地宣示这种友谊:是的,福柯是他的朋友。“友谊是许诺在身后赠给福柯的礼物。它超越于强烈情感之外,超越于思索问题之外,超越于生命危险之外……我坚信,不管处境多么尴尬,我仍然忠实于这一份知识友谊。福柯的逝世令我悲痛不已,但它却允许我今天向他宣示这份友谊。”

  尽管福柯不能向布朗肖宣称这种友谊了——两个朋友,总有一个人要先走的,总有一个人不能向另外一个人公开地宣示友谊——但是,我们仍旧可以想象福柯会认同布朗肖的做法。因为,在罗兰·巴特逝世后,福柯在他的追悼致辞中所表达的对友谊的看法,同布朗肖所说的具有惊人的相似性。也是在巴特去世后,福柯才宣示这种友谊。福柯说,罗兰·巴特“二十多年不懈的努力获得了社会的公认,并具有独创性的重要研究成果,这使我无需借助我与他的友谊……请允许我在今天下午披露这唯一的友谊。这种友谊与它所痛恨的死亡至少在寡言少语上是相似的”。同样,友谊只能在死后披露;友谊只发生在沉默寡言之中;友谊不是任何务实的工具。这不就是布朗肖对逝去的福柯所说的吗?

  布朗肖在他的这篇纪念文章的最后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名言:“朋友啊,世上是没有朋友的。”通常,这是一个令人奇怪的矛盾修辞:怎么能称呼一个人为朋友,怎么能对着一个朋友的面,但同时又对他说世上根本就没有朋友呢?但是,在布朗肖这里,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的悖论:是的,世上已经没有福柯这个朋友了。所以,现在,我可以称他为我的朋友。这是“没有私交”的朋友,沉默的朋友,是纯粹的“知识友谊”。

  本文节选自《福柯/布朗肖》代序,河南大学出版社/上河卓远文化2014年3月版

  《福柯 / 布朗肖》读后感(四):他夜相逢——打开《福柯/布朗肖》

  他夜相逢——打开《福柯/布朗肖》

  文|张光昕

  如何打开《福柯/布朗肖》这本小册子?这是我在阅读这本书前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我用到“打开”一词,与本雅明有关。他收在个人文集《启迪》(阿伦特编)中的第一篇文章,就叫做《打开我的藏书》。按照本雅明的方法,作为一位普通读者,我打开手边这本书,与它的收藏者和居住在书中的写作者分享同一种心境:不是哀婉,而是企盼。对,就这样,宛若骑士揽住公主的细腰,我将书身轻托于右掌,握紧它坚硬的外缘,用左手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别致的封面,它曾像贝壳一样护住文本洁白的肉身,如今却羞涩地绽放出内部的光芒;翻阅那比一般书籍略小一圈的书页,这让我能够像握住手机或钱夹一样握住它,适合装进随身的衣袋里,去证明那条叫做“爱不释手”的成语。

  翻阅,缓慢地、不停地翻阅。我的手仿佛在一只碗里搅拌着鸡蛋,在源自内心的阅读冲动下,时间变形为另一种平静而粘稠的东西,它静止不动了,等待在我高烧的额头沸腾。只有纸张在跃动和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声,只有文字训练有素的舒张和挤压。如同捧着一对方形的肺,让面孔隐入纸页间,我深嗅那细密的书香,关掉大地上所有的灯。在雾霾之城中,废墟分泌仙境,书籍遮住口鼻,我只好翻阅手指,说着缄默,学习用目光亲吻,用双手呼吸。我打开了两个英雄般的名字——福柯与布朗肖——法国当代璀璨夺目的思想银河里两颗相互遥望的星辰。在这本小册子里,他们赢得了翻阅对方的良机,两个名字找到有氧运动的小绿地,借自对方身上的光线照亮自己。尽管他们在现实中仅发生过一次欲说还休的谋面:一个坦言,另一个讳莫如深。五月风暴,索邦大学,热血与自由,黎明与灰烬……那些风起云涌的时日,统统都被这本小书的紫色封皮挡在了外面,一如前世的风景。在这本摊开的小书里,柔软的肺叶铺成两把虚位以待的椅子(刚好符合封面上那张黑白照片的内容),桌上还飘着些微暗的余烟,倾谈声低徊悦耳,世界多么宁静。

  福柯谢世后,布朗肖为他的作品做全身按摩,拉开他思想的每一只抽屉,逐个打量、鉴定和清算这笔危险的遗产,并峰回路转、真情流露,宣示出二人没有私交的知识友谊(《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福柯却在生前早已瞄准了令布朗肖心服口服的笑穴——它隐藏得如此幽深,连同他扑朔迷离的身世——此刻正接受着一位陌生读者流星般的组合拳。在布朗肖突如其来的开怀大笑中(它已与福柯在阅读博尔赫斯时发出的笑声混成一块),不可遏止的精神力量无穷地释放出来。借助它,福柯试图击溃人们对语言的牢固幻觉,归还它灰色、散逸和沉默的本相。这是一项何其艰难的工作,两人此番心照不宣的密谋,有没有可能引起知识界新一轮哥白尼式的革命(《外界思想》)?这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对饮和宿醉,天空落下帏幕,无声的交谈绵绵不绝,打烊的钟点一拖再拖。最后,福柯眼前升起一片浑浊的蜃景,他饶舌般痴念着奥尔菲斯的遗忘和尤利西斯的等待,而布朗肖则一针见血地吟咏出第欧根尼·拉尔修给亚里士多德的赠言:“哦,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

  在真正打开这本书之前,我要先打开这个句子:“哦,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德里达在他的《友爱的政治学》中,几乎用整本书的篇幅来讨论这个神奇的句子。是的,我在对我的朋友说,这世上根本没有朋友;如果不存在朋友,我又在对谁讲话?我们应该用反向的逻辑来打开它吗?这个句子是否道出了某种真理般的情境?是不是所有的伟大友谊都可以通过这句话来检验?我与我的朋友之间,并非畅通无阻地相互接近,而是在一种根本的分离中重建关系,以陌生人的身份、以绝对的差异、以匮乏的沉默和共通的秘密来迎接彼此。是这样吗?至少布朗肖相信:“把我们分开的东西:即是真正建立联系的东西,是一种关系的深壑,在这里以质朴的方式,存在着友好认可的一致,永将维持。”(《论友谊》)然而,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恐怕唯有一个人与他自己之间的隔阂和差距吧?他总是在时刻不停地背叛自己,而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也莫过于一个人与他自己做朋友了。的确,朋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们应该想方设法在分离的境况中看到友谊的可能性。或许是孤独在作祟,难怪福柯在《知识考古学》的结束语里,模仿布朗肖的惯用伎俩,以自问自答的写作方式,唱了一出精彩的理论独角戏;用他“微微颤动的手”,布置一座期望改变自我面孔的迷宫。

  这层深远的用心已然植入本书的标题中——《福柯/布朗肖》——在两个响亮的名字之间,何以插入一道莫名其妙的斜线(/)?其实,罗兰·巴特在炮制他的《S/Z》时,已经开始这么干了。在这本对巴尔扎克的中篇小说《萨拉辛》空前绝后的拆解性著作中,巴特将两位小说主人公萨拉辛(Sarrasine)和赞比内拉(Zambinella)名字的首字母置于斜线(/)两侧:“S和Z处于书写符号的相反方向的关系中:这是同一个字母自镜子对面看过去呈现的样貌……这条斜线(/),便有一种让人惊惶的功能:它是表示删除的斜线,镜子的表面,幻觉的墙,对照的边界,界线的抽象……”(《S/Z》)。楔入福柯与布朗肖之间的斜线(/)执行着镜子的功能,它在两个试图走向对方的朋友间打上一个间隔的符号,他们听到斜线(/)发出了禁令,感到一层冰凉而坚固的玻璃;布朗肖在谈论福柯时顺便说道:“从镜子中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像,而是一个自己渴望成为的人。”(《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斜线(/)也是那层玻璃上的水银,它让分居两域的人各自在镜子里看到对方,在绝然不同的位置上分享着同一种心境,在一道无法消除的沟壑前成为彼此的幻影朋友。

  “哦,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位于福柯与布朗肖之间的这道斜线(/),刀锋般地凝缩了这个被我们反复咏叹的句子:它是对“朋友”毫不留情的删刈和涂抹,也无比热切地召唤着“朋友”的不断到来。是的,在我们想要打开这本书和这个句子之前,更亟待用正确的方式打开这道斜线(/)。它斜立在一对幻影朋友中间,像湍急的河水将他们分别推至两岸,这是否意味着:断交?朋友,或许从来都是从断交开始的;断交,能否成为友谊的起源?是的,断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爱恨扯平,两不相欠。断交,不同于古典语境里的“割席断交”,管宁与华歆之间确实出现了一条不可弥补的沟壑(/)。在福柯与布朗肖之间,这道沟壑(/)意谓了“朋友”概念的现代转换:友谊,正发端于断交,它源于先于一切的否定力量。断交,甚至首先是自己从自己身上愤然离去,一个人删除了自己,涉渡过凶险的斜线(/),走向另一个人。在断交的意义上,在福柯与布朗肖这两个名字之间,顺理成章地出现了一道斜线(/),让人们在断交中迎接友谊的来临;它也必须被安置在那里,让我们猛然间读懂了这句古老的箴言:“哦,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一个意味深长的“哦”里装着多少欲言又止的故事,带着这句话的余响,我返回到庄子那里。断交,似乎早就在汉语思想里冒泡了,难怪我们一直在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一对朋友在不可或缺的斜线(/)两侧分享了同一种心境:不是哀婉,而是企盼。斜线(/)终究不过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一个人隐藏在他人身上的自我面孔。福柯与布朗肖,这对各走一边却相互惦念的幻影朋友,也在闪电降临的一刹那,从自己身上瞥见了那位朋友的清癯容颜,他正从断交的疤痕里走出来。白昼与黑夜是朋友吗?他们被黄昏或晨曦分割在斜线(/)两侧,终日不得相见。以辩证法的眼光来看,白昼中包含了黑夜,黑夜里蕴藏了白昼,两者可以实现彼此的转化,那么福柯与布朗肖却偏偏不在这里。两人并没有在貌似万能的辩证法中看到对方,因为,在辩证法的怀抱里,白昼和黑夜都是可见的。他们进入了另外的情境里,步入了两者共同企盼的虚构殿堂,福柯说:“虚构永远不在事物或人群中,而是处在介于二者之间的不可能的逼真中——这不可能的逼真也遭遇了最遥远事物的临近,和处在我们最中间部位的绝对掩饰。因此,虚构作品不在于展示不可见,而是在于展示可见物的不可见性的不可见程度。”(《外界思想》)为了区别于那个可见的黑夜(因为它完全依赖于白昼而存在,反之亦然),与福柯肝胆相照的布朗肖便虚构了一个他夜,即第二度的黑夜,它是黑夜的黑夜,是黑夜的外界。他夜正指向那个可见黑夜的不可见性,它由一道闪电(/)所揭示,几乎同时又将它隐藏起来,守着黑夜绝对的秘密。

  如果命运如此希望,那就可以肯定

  后代人将会把我们的名字写进伟大朋友的名单。

  2014年4月,北京看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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